怪谈之前

    姝予离开的第九十三天,忘记她的人又多了一个。

    早上周淮去买鸡蛋,照常送给独居的邻居奶奶。

    奶奶拉着他的手,苍老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小周,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来看我,有段日子没看到你妹妹了,你妹妹呢?”

    “奶奶,我没有妹妹。”周淮很平静道。

    “没有妹妹?”老奶奶疑惑道,“难道我老糊涂了?我记得你总跟你妹妹来看我,你姐姐还很喜欢我做的蛋酒呢。”

    奶奶年纪大了,记忆是有些不好,有时候还会乱,但对于重要的事,她一般不会记错。

    但周淮都否认了,那肯定是她记错了。

    “唉,年纪大了,脑子不好用了,小周你别怪我啊。”奶奶又说。

    “奶奶,没关系,”周淮很好脾气,“这些鸡蛋你先吃着,过两周我再过来。”

    “好,好,麻烦你了。小周,我这里有些钱……”奶奶又像从前那样从兜里掏出现金给周淮。

    周淮推辞:“奶奶,用不着,用不着。”

    奶奶还是把钱往他手里塞,并且说如果他不要,下次不能好意思收他东西了。

    周淮想着如果姝予在,她可能会有的说辞:“奶奶,我钱现在够花呢,等哪天不够了就来跟你要,到时候你可别不舍得啊。”

    奶奶笑弯了慈爱的眼睛,没再执着塞钱给他:“好,好,你没钱来找奶奶,奶奶可有钱。”

    周淮给奶奶放好鸡蛋,才离开。

    回到家,周淮拿起床头放着的他和姝予的合照。

    他还记得那天。

    他和姝予结婚的第一年春天,姝予从战场休假回来,他们一起去踏春。

    走到一处桃花树下,姝予说这里的光线很好,他们还没有合照,一起拍一张。

    那时周淮面对自己这位相处不多的妻子还很羞涩,让她揽住时很不自在,但内心却是喜悦的。

    姝予却笑得很开怀,贴着周淮,在脸颊比着剪刀手。

    照片上,姝予的身影在减淡,不知道哪天会完全褪去,只剩他一个人。

    周淮呆呆看了一会,眼睛都看得酸涩也不肯放下照片。

    -

    三个月前,前线传来上将姝予为国捐躯的消息,举国同悲。

    周淮作为姝予的未亡人,得到众人的同情,不过也有不好的言论渐渐传开。

    周淮和姝予结婚是因为百分之百契合的信息素匹配。结婚两年,姝予一直在前线,只有休假时候得以回家探亲。

    从结婚到姝予牺牲,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因此有人说姝予牺牲周淮只是表现地伤心,为此向帝国讨得更多好处,且等着看。

    但众人没等到。

    姝予牺牲一个月后,像有只无形的手暗中行事,众人对姝予的记忆被抹去,直到不记得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

    她的功勋也被转嫁到另一个人身上,是姝予生前极为信任的副官。

    记得姝予的人越来越少。

    先是对姝予不甚熟悉的群众、再是她的父母、同僚……

    相机、笔绘都留不住姝予的痕迹。

    最先是周淮注意到这件事,他没日没夜在暗房洗了一百张姝予的照片,第二天照片连同胶卷上,女人的身影都在减淡。

    他清楚地意识到,姝予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在逐渐消失。

    周淮陷入巨大的迷茫中。

    他试图和别人提起姝予,就算他们忘记了,他也可以告诉他们她的事迹或者仅仅让对方知道他有一位叫做姝予的妻子。

    但无一例外,第二天这些人就会把和她相关的事忘个精光,并且记忆自动被“修正”,他提起的和姝予有关的事,被其他事或者人替代。

    周淮不知道哪天轮到他忘记姝予。

    -

    周夫人来看望周淮。

    她这个小儿子一个月前得了癔症,总认为他有个妻子。

    他都没结婚,哪来妻子呢?

    “阿淮,要不你回家住几天,爸爸妈妈也放心。”周夫人说。

    “我一个人住很好。”

    周淮坐在落地窗前,大而透明的玻璃衬得他单薄娇小,窗外是一片金黄的银杏林。秋日萧瑟,男人的身形也显得清减。他凝神看着桌上的相框。

    周夫人瞟了一眼,顿时头皮发麻。

    “阿淮,你还留着她的照片干嘛?”周夫人为人向来宽厚,说起相框里的人,语气却不禁刻薄,“我们周家对她不薄,把她当亲生女儿,可她都干了什么。”

    “不仅肖想自己的兄长,得知自己是将军之女后,竟帮着她父母对付我们家,险些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说着说着,周夫人脸上便挂了泪水。

    “好在她意外去世,却给你留些遗产,你总算不用像以前那样吃苦。我也不想说这许多,平添口业……”

    没错,在母亲的眼中,姝予是个忘恩负义窃玉盗香的白眼狼养女。

    “妈,那不是姝予。”周淮解释。

    “姝予是谁?”周夫人奇怪道,“我说的是阿樱啊。”

    意料之中的回答。

    周淮并不惊讶,重复道:“姝予是我妻子,她和你的养女林樱不是一个人,姝予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而且林家早已衰败,因草菅人命贪污受贿数罪并罚,被处以死刑。

    “遗产……遗产是姝予留给我的不假,”周淮出神地看着虚空的一点,“她的副官说,她怕我一个omega没法独自生活,所以指定我为她遗产的唯一继承人。”

    周夫人的目光几乎带着惊恐了:“阿淮……你能不能别说这些胡话。”

    在周夫人的印象中,自己儿子向来温和孝顺。

    自从三年前从家里搬出去后,却不知怎么变得神神叨叨。

    “跟我回家,”周夫人说,“你若实在想要一个妻子,我给你联系相亲或者……”

    “妈妈,”周淮打断她,“我有妻子,我的妻子叫姝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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