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名的视线从傅铭身上滑过，又一秒落到了林依身上。
他微微愣住，眼中转而闪过明悟。
他没有和林依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傅铭。
“你知道这里所有的密码和通行方法”，他的手在操作台的屏幕上调出隐藏信息。
“甚至于，你的瞳孔还被录入了最高权限。”
慕名手指轻叩桌面：“让我想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记忆没有完全被收回？”
“你在拖延时间？”
傅铭走到另一边的操作台，启动管理员的权限搜索资料。
果然，一切都被强制销毁了。
就和当初一样。
“先别着急，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
慕名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笑着阻止了他试图破解的手。
悠闲地就像是在和老友相聚。
可是林依和傅铭都知道，他们是需要互相防备的敌人。
傅铭翻出腕间的匕首，直接抵在他的脖子上。
“这个时候怎么不见你的实验体？”
慕名气定神闲：“放下刀吧，你下不了手的，小铭。”
傅铭力道慕然一松。
怎么会？他不是早就忘记了吗？
“这些年，我断断续续地想起了一些事。”
“让我想想，你可是做了我好多年的跟屁虫呢!”
男人晃了下身，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到了傅铭对面。
林依径直对上了他的眼睛。
饶是她经历过无数世界，见到过形形色色的人，都不由为这双眼睛感到心惊。
她仿佛看到了一台精密的机器，空洞而荒凉，在永恒的时间里沉寂。
她没有后退，慕名不会伤害她。
“小姑娘，你很勇敢。”
他怅惘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过鲜活的年轻人了。”
“我从没见过你，你却敢和小铭一起走到这里。”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眼角漾开笑纹。
“眼下看来，你就是那个人了。”
“我等了你很多年了。”
我在异能量的最深处，曾经捕捉到过你的背影画面。
他抬手，想要触碰他，却又在离她仅剩一拳距离的时候，收回了手。
“不好意思，我太久没和人相处过”，他的脸上浮现出歉意：“差点成了怪老头！”
“不，你看起来很年轻。”
林依仔细打量着他，男人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黑色的发丝里参杂着一些银发，气质温和。
如果是在别处看见他，林依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位博览群书的老师。
今天的他，和昨天的他似乎有些不一样。
就像是长久郁结的人终于放下了心事。
“谬赞了。”
他伸出手掌：“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慕名，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林依。”
她握住他的手。
慕名的眼中掠过一丝释然，他喃喃道：“林依。”
语气里有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他在与世界的对话中，知道会有一个人，来收回他窃取的珍宝。
他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我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摆脱既定的束缚？”
“你已经做到了。”
林依不清楚他的目的，但是她不会骗他。
慕名成功让世界线断裂，开拓了崭新的世界，蝴蝶的扇动，终究掀起了飓风。
只是他的方式，走了太过偏僻的歧路。
“这样啊！”
男人心满意足地重重跌落回椅子上，他迷惘地望着远处：“我竟然做到了吗？”
身后，傅铭终于解开了系统的封锁，找到了正在进行的实验。
“我们快走！系统的终止按键被人为抹去了！”
林依回头，男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关心他们要去做什么。
在傅铭七弯八绕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一处紧闭的大门前。
“是这里吗？”
傅铭深深地看了她一样，刚刚她和慕名的对话被他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想到慕名的实验，傅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眼前的人，正是从未来而来。
他现在还记得，慕名对于时空的狂热着迷，为了探寻他所谓的“真相”，他不惜将手伸到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领域。
柯煜，是其中最重要的实验体。
大门缓缓打开，傅铭不明白，慕名明明早已知道会有人闯入，为什么没有增加防御？
难道说，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浮着蓝光的透明溶液里，柯煜冰冷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们。
林依抓住傅铭的胳膊：“别进去！”
“他现在很危险！”
从柯煜身上传来的能量波动异常强烈，它包含着可以摧毁一切的荒芜。
“现在可以告诉要我，这到底是什么实验了吗？”
林依的手上浮现出无形的咒印，手腕翻转间，打到了关押柯煜的圆柱形容器上。
暂时可以拖一会儿时间。
傅铭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似乎是已经不抱希望，他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这么靠在冰冷的门框上。
凉薄的声音里，藏了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好奇。
哪怕他知道，一旦实验超出控制，他们很可能被能量波及。
“他想要掌控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在一次探测中，他囚禁了正处于孱弱状态的能量体，经过研究，他发现这块能量体拥有可以改变时空的能力。
但是无序的能量体完全不能被人类掌控，有时还会伤害到人类。
很快，慕名就发现能量体中竟然有意识存在，他就把能量体中的意识牵引出来，和人造基因组织融合，强行创造出了一个非人的怪物。
慕名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极少数人知道它就是柯煜。
果然，自有的意识逐渐让能量和人类的身体融合。
他想要在融合的最后关头，强行毁去柯煜作为人类的意识，将自己的意识转入只剩空壳的躯体。
这样，他就能直接动用这些，让他束手无策的能量。
“不，我想要的远不只是这些。”
慕名打断了他的话，他缓步走来，停在两人的面前。
“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发现了这个世界并不完整，就像是一块碎片。”
男人抬手，微型投影在他面前展开。
上面是一幅立体宇宙画面，周围有大量的数据。
“在我的度量和计算下，宇宙的长度出现了大量的折叠，更深处的空间全是破碎的虚无。”
“在我的不断推演下，发现支撑宇宙运行的能量十分微弱，这本不该存在。”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以人类的力量，根本无力扭转这一切。”
“能量在不断消失，毁灭是定局。”
傅铭嗤笑：“这就是你屡次践踏底线的理由吗？”
“这难道还不够吗？”
慕名抬起滑落的眼镜：“小铭，是你父亲让你来的吧？他想要什么？”
“最终版防御音波？用来防备源源不断的暗杀？”
他无奈摆手：“你看，我们都有自己的目的。”
傅铭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不含任何情绪，他一脚踩进了门内。
“我最想做的，一直都只有一件事。”
“就是毁掉你的野心。”
刚刚，林依趁着慕名没注意，偷偷在傅铭的手心写下了四个字。
“安全可进。”
柯煜身体散发出的能量，她的咒印可以抵挡一段时间，之前林依一直在等咒印生效。
对于这个古怪的少女，傅铭决定赌一把，他已经看见了刺激能量融合的按钮。
慕名转身：“没用的，它和这副身体的融合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
“现在的仪器早就脱离了我的控制。”
“它似乎，是自己想变成人类。”
傅铭对视着柯煜冰冷的目光，调出实验的后台运行数据。
幸好，他曾经跟着慕名学习过一段时间，知道他的仪器该怎么用。
只是，他看着不断飙升的数值，生平第一次束手无策。
已经停不下来了。
“喂！老家伙！别念叨了！快把最终版的防御音波交给我！”
卷毛棕发少年懒洋洋的走进来，他的身边跟着好几个强壮的打手。
是安卡。
他碧绿的眼睛闪过恶劣的笑意：“我可不是傅铭那个傻子，还顾念着小时候和你的情分不愿意动手。”
“这可是父亲给出的任务，自然要速战速决了！”
他拍拍手，手下拽出一个被捂住嘴的白衣男。
正是林依在黑色商务车上看见的那人。
“我知道，慕名先生无情无欲，就算是门下的弟子死在面前，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是我想，你提前让他们带着东西离开，我要是杀了领头的人，你说，你接下来的安排会怎么样？”
“不知道这个砝码，够不够你把东西交给我呢？”
慕名思索片刻，反问道：“你用什么保证他的安然无恙？”
少年无辜地摆摆手：“我怎么会忍心伤害丘先生？往后我还要和丘先生继续交易呢！”
“丘先生这样的医学大才，要是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
“怎么样？你把东西给我，我立刻把他安然无恙地送回去。”
“好。”
慕名看着丘易，神色复杂：“你快点走也好。”
“六号，把5号实验品送来。”
“收到。”
安卡从机械墙壁上接过仪器，笑着挥了挥手。
“慕名先生果然是干脆的人。”
“小姐姐，希望以后还能见到你。”
安卡朝她眨了眨眼睛，像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少年。
林依看着丘易对安卡仇视的目光，不禁心底发寒。
他竟然也参与其中。
“别看了，这小子可不简单。”
慕名用内部联络器，给其他的实验员发去了信息。
“被他外表欺骗的人，都死得不明不白。”
“他到底是谁？”
“他是我的父亲情人的儿子。”
傅铭走出来，站在她的面前。
“你有办法杀了柯煜吗？”
他冷静地阐述事实：“我们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