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真受欢迎，我好羡慕。”补习班结束后，莉央一边夹着手机打电话，一边带起书包准备回家。

    “大概吧，如果你不是用这种毫无波动的语气说的话，我会更能体会到被夸奖的感觉的。”

    部活也结束了的不二周助告别同伴，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开玩笑的，没有的事，我没觉得自己很受欢迎。”

    “可是你说得不算，前辈。”

    莉央的语气让不二觉得奇怪，他的声音带上了笑意：“为什么好像在生气呢，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嘛，不管是不是，我先道歉。”

    说是这么说，她可听不出他有什么歉意。

    “我可不敢让您道歉。”

    “好吧好吧，到底怎么了？敬语用太多反而让人觉得害怕。”

    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很在意，莉央满不在乎道，“也没什么，只是今天又被人拉着要去给你们应援罢了。”

    想起之前她来过网球场，不二周助道，“不好吗？如果你能来看我们训练，我会很高兴的。”

    不愧是有名人前辈，习惯了被瞩目包围的生活了呢。莉央在心里吐槽。

    她幽幽地道：“这么说可能会被前辈的粉丝骂不知好歹......但是那次来你们球场应援的经历，我不是很喜欢。”

    本来也不是为了去应援的，谁知道小鸟泽千夏突然叫喊起来。

    “那真是太遗憾了。”不二周助压低了声音，莉央都能想象到他摸着下巴的样子，“我还很期待在训练间隙看见你的，总感觉这样都不会疲惫了。”

    “......”

    莉央慢慢也习惯了：“真厉害，我成了精力回复剂。”

    “是啊，”不二周助大方承认，“二宫同学，有人说过你的气质非常镇静吗？”

    莉央捧场地笑了两声，“原来如此，很高兴能对前辈有所帮助。”

    不二周助无奈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补习班就开在学校附近，莉央走下楼，便看到靠在出口旁边的墙上等着她的不二周助。

    部活结束后他换上了黑色的学校制服，领口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直到刚才他都在和莉央手机通话，看到她走出来，扬扬手机打了个招呼。

    “果然在生气。”看她走近，不二周助笑了，“就这么讨厌去应援吗？看来你对别人的目光真的很苦手啊。”

    为什么给别人应援要被注目的是自己，不应该觉得这点很奇怪吗？

    “别人的目光没什么的，我不高兴和应援无关，”莉央无所谓道，“只是不喜欢被别人当作好用的工具而已。”

    “原来如此。”不二周助了然地笑了笑。

    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他说：“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

    莉央的制服口袋里除了书，还有润唇膏她一直带在身上。

    她的嘴唇并不干燥，也没有任何问题，因为涂唇膏的习惯，总是显得饱满有水光感，但是她离不开这一管只有4克的小物件，只要嘴唇不是湿润，好像就无法忍受。

    没有颜色的润唇膏涂起来并不需要每次都用镜子，涂出去的地方用指头简单地擦掉就可以了，平时只要控制舌头不去舔嘴唇，也就尝不到任何味道。虽然那通常是巧克力、水果，或者单纯的香甜气味，但莉央依旧不想吃进嘴里。

    也不是随便就开始用润唇膏的，随便的理由比如觉得自己应该更像个女孩子，觉得涂润唇膏的自己会更好看，之类。

    只是为了防止自己咬嘴唇。

    好像是前两年就开始的习惯，心情焦躁的时候就会撕咬自己的下唇，嘴唇甚至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疤痕，虽然看不太出来，但是总是让人很在意。

    ......其实每次看到润唇膏，莉央内心都会觉得复杂。

    自己在渐渐改变，新的习惯在不断养成，昭示着她和以前从来不一样的心情。

    父母都说她文静了好多，突然开始疯狂的买书，和小说里的角色对话。润唇膏也是，在以前她从没有这么在意过自己的嘴唇，没发现原来嘴巴也会被自己牙齿咬破，流出这么多血。

    锈味的血沾在嘴上很不舒服，小小的伤口也做不到完全不去舔，于是莉央就用了润唇膏。

    这种以前一去不回的挫败感，太难熬了。

    *

    “前辈午休和我呆在一起，不怕被人看到后说什么吗？”

    吃完简单的便当，莉央用湿巾擦去嘴上剩余的唇膏，再涂上一层，抿了抿嘴。

    这个新买的润唇膏很好用，贴服不油腻，微微发甜的香气也让用的过程不那么无聊了。

    用到舒服的唇膏，莉央心情不错。

    “别人会说什么吗？”不二周助一脸不解。

    不二这个人整天笑眯眯的，感觉他做什么事都很开心，哪怕吃便当的时候也是一副享受的样子，只是现在他很奇怪与莉央一起午休被看到会怎么样。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莉央道：“前辈真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

    “你的话题跳得好快啊。”不二依旧没听懂。

    像阿宽一样伸了伸懒腰，莉央深吸了一口学校里飘满樱花和杏花的新鲜空气，“没——什么。”

    “是困了吗？”不二周助看她表情，问道。

    莉央慢慢摇摇头，“没关系。”

    他们并坐在一个长椅上，午休时间的校园很安静，周围都是粉白满开的花树，连微凉的风吹来都是朦胧的。

    虽然嘴上说没事，但刚吃完便当的莉央确实有点困顿。

    “睡一会吧，我的肩膀借你，没事的。”不二周助轻声道，“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不二温和的嗓音会催眠一样，莉央只觉得眼皮越发沉重，她挣扎了一会，只来得及谢他，便睡了过去。

    因为莉央靠着，不二周助放轻了动作，看了会她睡着的样子，自己也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

    等莉央从深沉的小睡里醒过来的时候，午休都快结束了。她睡得很舒服，下意识地去蹭靠着的肩膀，还抱紧了怀中的手臂，呜呜咽咽像刚睡醒的猫。

    不二周助笑了笑，他都能闻到莉央身上淡淡的香波味道：“头发蹭乱了哦，二宫同学。”

    “唔......”

    莉央茫然地坐起来，把头发梳拢别到耳后，露出脸来，声音还有点哑：“现在什么时候了？”

    “午休还有点时间，别担心。”

    “不行，得回去教室了。”莉央揉掉眼角的泪水，站了起来。

    但是刚睡醒的莉央摇摇晃晃的，不二周助一把扶住她的肩膀：“没事吗？你现在走都走不稳呢，像个不倒翁老爷爷一样。”

    摆摆手，莉央不要他扶：“没事的......只是刚睡醒这种程度......”

    “还挺爱逞强的。”不二放开手让她自己走，但是看她不太稳当的样子，决定还是跟着比较好。

    难得在午休的时候睡了一觉，现在的莉央像是陷在暖融融的热意里，踩在地上的步伐像踩在棉花上，她睡得脸红扑扑的，看着心情格外愉悦。

    不二周助握拳在嘴边挡住笑意，看别人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样子笑出来不太礼貌，但是他忍不住。

    “啊，二年级在这边，二宫同学，你走错了。”

    一个不注意莉央就走岔了路，不二憋着笑拉住她，“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好吗？”

    拎着便当盒的莉央懊恼地皱皱眉，小声道：“没关系的......”但还是跟着不二周助回去了。

    *

    不二周助送她回去的时候并没有和她一起走，而是莉央在前面，他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

    网球部的前辈来二年级这边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绝大部分是女生。因为临近上课，大家不敢大声喧哗，但是跑出来看的人依旧不少，走廊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在人群的遮掩里打了个哈欠，莉央看见被蠢蠢欲动的女生们暗中围住观察的眯眯眼前辈，笑了一下。

    一直看着她这边的不二周助当然发现了莉央在幸灾乐祸，他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摊了摊手。

    谁让他是有名人呢，莉央才不管，留下不二周助自己应付那些粉丝，而她摆摆手，也没管不二看没看到，就走进了教室。

    两个人一起午休果然比一个人舒服。小睡后莉央的心情好极了。

    脸上带着的笑意在莉央进去之后淡了一点，不二周助只是在二年级的走廊里站了会，对想要围上来的女生们说声抱歉，就走离开了。

    跑出来看人的女生们发出了失望的声音，他们还没搞明白网球部的前辈来这里是干什么，人就先走掉了。

    *

    小鸟泽千夏在那天吼了同班的女同学跑掉之后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她找到了一群新的小伙伴，课间午休几个女生叽叽喳喳从偶像谈到电视剧，惊呼笑声不断，放学了也一起走，互道挚友，很开心的样子。

    只是偶尔看向莉央的眼神会让人觉得怪怪的，和要好的女生之间的议论也会让人介意。

    介意的当然不是莉央，她最近刚觉得学校生活开始变得值得期待起来，才不会在意小鸟泽和她的网球部应援团们。

    表现出介意的是班长高田智也。

    他在听到小鸟泽千夏和她的新朋友们说莉央的那些话时，陷入了理解不能又无法置之不理的状态。

    在一次下课小鸟泽又离开座位远离她的同桌，和一群女生悉悉索索的时候，他直接打断了她们。

    “你们在背后议论些什么呢？”

    语气很不好。

    说实话，男生突然插入一群女生的谈话里挺奇怪的，任谁都会想回一句“关你什么事。”

    小鸟泽千夏不仅这么觉得，她还觉得班长是为了针对她。

    所以她像是被侮辱了一样涨得脸通红：“我想怎么样到底关你什么事啊，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你是看不惯我吗，以为你自己是班长就了不起了？”

    女声的尖利让周围人都愣了一下，高田智也腾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小鸟泽同学，我还想问你呢，你有本事把刚才背着别人说的话告诉大家吗？”他扫了眼和小鸟泽千夏一起的其他女生，“你们敢吗？”

    “干什么，高田你什么意思？”

    “就算你是班长，也不能管我们私底下议论什么吧？”

    他的态度也激怒了其他几个女生。

    但是高田智也一点不让：“是啊，谁让我是班长呢，所以我才提醒你们，不要破坏班级里的好气氛。就你们刚才那些话，我在厕所里说都觉得脏。”

    “喂，高田，说得过了。”有男生撞了撞他的肩膀。

    高田智也哼了一声，“我有说错吗？”

    “真奇怪啊，班长。”小鸟泽千夏突然想明白过来了，尖锐地针对道，“每次你都因为二宫的事情变得很啰嗦，不会吧，”她夸张地捂住嘴，“你该不会是喜欢二宫吧？哇－－！”

    她的动静一向很大，班里很多人都听到了，大家哄笑起来，高田智也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除了羞恼，其实更多是生气。

    “你也只会拿这种八卦做文章了，先不管这是不是真的，首先我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任何好笑的地方，”高田冷笑了一声，“其次，你是不是自卑啊，连谁喜欢谁这种事情都能拿来当什么把柄取笑别人？”

    虽然作为班长针对一个同班女生很没品，但是周围同学还是有人因为高田的话吹着口哨尖叫起来。

    “不愧是班长，一如既往的犀利。”

    “我也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好笑的，跟个小学生一样。”

    “可怕，班长生气了。”

    高田智也说完，他重新坐回座位，坐下的时候椅子发出了尖利的曳地声，吓了小鸟泽千夏一跳。

    “嫉妒啊，你的名字叫女人。”中村凑过来，看了一眼那些要气炸了的女生，又吹了一声口哨，“你很酷哦，班长亲，只是二宫同学没注意到，怎么办？”

    说着他噘嘴示意了一下从头到尾都在座位上撑着脸不知道神游到哪里的莉央。

    虽然这是那个二宫莉央的常态，但她确实一点都没察觉到刚才教室里发生了什么。

    “我又不是为了让二宫注意到我才......”高田智也的声音越来越弱，然后他嫌弃地把中村的脸推开了，“......真是的，离我远点！”

    “啧啧，害羞了。”

    “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