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很快就到了年下,前头的三位公主因要随着芈姮出嫁,因此不再跟着女师学习,只准备备嫁。一天天的日子过去,很快又迎来了秋猎之期,这也是诸公主在高唐台里度过的最后一个年节,芈姝求着威后让众公主们一起去了西郊行宫,作为对大公主芈姮等人的一次送别。

    过了今年,便是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

    齐楚联姻在即,在此基础上,屈子等人也游说列国,希望能够得五国合纵,共联兵函谷关,以面对西边有虎狼之称的秦国。

    因为诸国有不少的使者都来了郢都,楚都一时间人来密集,各国的细作奔走不歇。

    ——

    秋雨时节,凉风习习

    郢都本就临水而建,一旦阴天更是湖水白雾起,为高台楼阁的都城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芈荞穿了件寻常的裾裙,从马车上而下。

    楚国的宫禁并不严格,屈昭景三家贵女自是常常出入宫禁,公主们节庆之时出宫游玩也不在少数,只消出宫时报个备,宫门下钥时回来便可。

    芈荞的生母虽然丧了,但她母亲还有个胞兄在宫外,卫姬少时入楚宫,不过是越国向楚王献上的美人之一,母族本为越国未灭时的旁支贵族,不过久居郢都,连带着和当今屈子的徒弟宋玉母家有些关联。

    她远嫁在即,如果说还有亲人需要交代,也只有这位舅舅了。

    “舅父。”芈荞施礼道

    “公主。”卫阶连忙将人迎到案边坐下,又倒来一杯清茶放到芈荞面前。

    她笑道:“我说过很多次了,都是自家人,舅父不必多礼。”

    卫阶摇头:“纵然越国灭亡,卫氏已非公爵,礼不可废。 ”

    芈荞叹了一口气

    周室微,王道陵替,封国争雄百年,礼乐崩坏至世道,周武王曾封上百国于九州,历经百年征伐吞并,如今雄立在中原大地上的不过十余。越国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人命甚至于国家的灭亡都成了惯事。

    两人相对,说了一些过往的事。

    卫阶低低一叹:“齐国可不是一个好去处。”

    当年他的姐姐入了楚宫为妃,香消玉殒在了深深的宫禁当中,如今他的侄女又要踏上相似的道路,嫁往另一个深宫,为妾为媵。

    “当真已经没挽回的余地了吗?”卫阶忧愁道

    芈荞摇头:“这是从我幼年就定好的,父王留下来的九个女儿,除了早夭的二、五公主,其他人怕是都要为媵的。”

    即便是年纪尚小的芈月和芈茵也是如此 ,卫阶拍了一下木案,“她何至于此,一国的公主全给她的女儿当媵。”

    放在列国,这种情况都是不多见的

    “因为她为尊,我为卑。 ”芈荞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抿了一口茶道,“她们高高在上,我沦落尘埃,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任凭摆布。虽生在王候之家,却命不由己,我连每一次呼吸都不能随心所欲。”

    “不。” 卫阶道,他眼神坚定:“等舅父在沙场挣一个功名爵位,一定会将你接出那个牢笼。”

    他了然一身,唯有这个侄女是他阿姊留下的唯一骨血,她在宫中小心翼翼的长大,面对着威后的压迫芈姮的阴毒善妒,活得很是艰难,如今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入另一个火坑。

    芈荞笑了:“有舅父这句话,阿荞足矣。”

    “只是…”她摩挲着茶杯,叹气道:“舅父以为现在的楚国还是父王在的那个楚国吗?。”

    “我虽身处后宫,但前朝政事已是略闻一二,如今的大王性软贪色,易听信他人言,短短几年就将父王推行的政策陆陆续续停了一半,朝中不凡奉承之辈。后宫威后、郑袖弄权,如此下去,只怕国不成国,法不成法。”

    此言一出,让卫阶眼神一凝

    他不禁望向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只言片语就将楚国形势说的如此分明,有些事甚至卫阶都未想过。

    他叹道:“许多人还不如公主。”

    芈荞望向清澈的茶水:“我不过是在书上看来的些许见地罢了。”说着,她抬起头,“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人在随时随地的死去,在恐惧、寒冷中丧命,有人厌恶权势,可偏偏活在世上没有权便会更惨。我无兄弟姐妹,无强大的至亲,古书曾云: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待在原地,只会是死路一条。”

    卫阶道:“你怎知去了齐国会更好?”

    芈荞笑了:“再惨也不会比留在楚国更望不见尽头了,楚宫给我的只有根植心中的恐慌和无力,那个女人的屠刀在我的头上悬挂了太久,每一夜都让我难以安眠,她们给我安上的路,我是逃不掉的。”

    “既然我无法躲避,不如顺着它走下去,不让别人彻彻底底的踏着我的血肉而上。”芈荞顿了一顿,她缓缓道,“楚国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威后的爪牙,克去了齐地就不一样,山高水远,齐鲁大地,若是我想要脱身而去,也能寻得到机会。”

    卫阶迟疑道:“你这是何意?”

    芈荞站起身,她遥望天边阴云:“我只是给我自己寻了一条不是绝路的险途。”

    天下之大,未必没有她的一处容身之所。

    小风微吹,芈荞从卫阶住处出来以后,掐着时间到了东市的一处酒楼中,此处有疱人擅于制作甜乳饼,味道极美,她此次出宫时,受了芈菱的托付,要为她专门带些回去。

    许正值下午,酒楼里较为清净

    一楼零零星星的有游侠客人正闲言碎语的聊天

    “这位姝子,你请去楼上等一等。”小吏招待道,“甜乳饼刚巧卖完一屏。”

    一楼多为游士侠客,二楼以上多为雅间士人所待,小吏见的人多了,眼前人虽穿着寻常,但通身的气度是非普通人家可比,更别提少女绾起的青丝中还有着一根上品的描金白玉簪。

    芈荞道:“多谢。”

    芈荞随即上楼,湘叶色的裙摆遮住了软底的绣鞋,芈荞有一搭没一搭想着昨儿看到的一卷游记,南起汉水,东到南越,上天接碧之色,一边想着的往上走,却不料在拐角处与一人相撞,撞的芈荞鼻子一疼。

    “唔—”她闷哼一声

    芈荞自知自己撞到了人,连忙往后一退:“抱歉。”

    这话一出,芈荞便发觉周围很是安静,她莫名一颤,抬头望见,但见是一个身穿黑色华服的少年,以及他身后的数名护卫。

    个个身形高大,面容冰冷

    唯独中间那人最为出众,对方相貌俊逸,眼神凌厉,明明拥有一副绝佳的皮囊,可在那眉宇之间,却流露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气质。

    芈荞心里一惊,楚人风流,玉带系腰,上层尤爱温儒尔雅的才子之风,长于王宫的她平日也见过不少贵族士子,但无人能跟眼前人相比,冷而不厉,像是锐利的刀剑。芈荞知此人绝不好惹,即按下惊诧,匆匆施了个礼,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等,你先站住。”少年喊道

    他声音冷冽,听不出起伏,落在芈荞耳边却让她浑身一紧,接着便听到身后有人小心的用齐语说道:“公子,要不让小人先去问问她?”

    却听那人冷声道:“滚开。”

    芈荞猛地一惊,齐语?他们是齐国人?她知列国分别派了使臣来到郢都,而与楚国联姻的齐国更是重中之重。此人的气宇和随侍皆不凡,若说公子,据芈荞所知以此人的年纪齐国似乎没有什么与其年龄相仿的王公子弟。

    难不成……

    芈荞思及此,知此事不好打发,只得转过身,微微欠身道:“在下不小心冲撞了君子,还望包涵。”

    “贵人何故见到我就跑?”田地沉声道

    “君子不俗,在下敬服。 ”芈荞浅笑道

    此番齐楚联盟之事,原是践行楚威王在时的婚约,威王崩去三年,新王虽然表面还没露出太大的不足之处,但终是性柔优断,不及其父。有着楚威王打下的国力积蓄,倘若五国真的能合纵,那齐楚谁为合纵长就颇为微妙了。田地身为齐太子又深得齐王辟疆宠爱,文武双全,极有主意,认定的事即便是他父王也难以回转,他此行来到郢都,也是为了亲自探探楚国的虚实。

    却不料半路碰到个女娇娇,田地浸淫宫中长大,看人更是极度毒辣,这女子一看到自己就跑,转眼间又能自持不失礼的跟自己来胡谄,寻常显贵家的姝子可没这胆气和见识。

    田地挑眉:“我与贵人素不相识,一面之缘何来敬服之说,莫非楚人好雅,诗歌词赋,个个都能掂手就来吗?”

    芈荞咬牙,这人好生无礼,就差明摆着说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张嘴全是瞎说。与此同时,芈荞还感到有些不对劲,他身为齐臣却敢在楚国的酒楼里说出这种话,究竟是强横狂妄还是别有用心?

    芈荞面上不显,笑道:“君子说笑,列国往来,不失礼仪,方是英雄风范。”

    不软不硬的将对方的话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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