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华贵的黑色面料是相得益彰

    “唔——”田地打量过芈荞，一寸寸的划过她肌肤，他挑了挑眉，“一樽美酒换此言，是鱼眼换明珠，我该怎么谢你呢？”

    “小女子当不起公子一声谢，若无事，在下先告退了。”芈荞笑道

    不等她转身，田地冷道：“慢着，我还未允。”

    芈荞暗气，面色不改道：“公子还有何事？”

    田地离她近了几步，身形高挑的他足足比芈荞高了一个头，占据优势的他将少女一览无余，绾起的云髻露出半截凝雪的脖颈，田地笑了一声：“说了许久，还未问过贵人名字，实在是失礼。”

    “敢问姝子姓什名甚？”

    这是查她家底吗？芈荞眼底掠过一丝躁意，齐鲁号称礼仪之邦，这人怎就如此的蛮缠，还偏做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让她找不到发作地。

    芈荞说道：“在下名葭。”

    “葭？”田地绕有兴趣的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取自此意？”

    闻言，芈荞心中羞愤，此人好生狂浪，去他个头的蒹葭苍苍，此诗虽有少年怀春、懵懂情思的意思，可用在此情此景，被田地用带有戏谑的话说出，简直是…芈荞若不是怕惹出事端，当真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楚河和穆然则是一惊，连着两人身后的齐国侍从全部低下了头，他们都是跟着田地的老人了，太子平常的作风谁都知道，这样调笑的话还是头回听到。

    芈荞忍住，淡笑道：“天下并不止诗经一本书，河边初生芦苇更是寻常之物，公子想来是太受此道影响。”

    田地脸色一变，他虽自傲但非浪荡之人，这女子想来身份不一般，又有如此见识，能说中他心思一句句不让自己落入下风的真真是少见。难得勾起了田地的好奇，此时被芈荞看似柔顺的堵了回来，当下心中微恼，可望见那双平静犹秋水的眸子，他转眼又消散了脾气。

    田地刚想说什么，却被一声清朗的男生打断

    “在下失礼了。”

    众人抬眼望去，一个身穿淡黄色衣裳的少年拱手向田地行礼，与挡在拐角处的两位侍卫相对，年纪不大，却颇有几分陌上如玉的气度。

    少年身后还跟着一个穿蓝衣的女孩，只听她急道：“阿姊！”

    芈荞一愣：“九妹妹？”

    来人正是黄歇和芈月，两人碰巧也在酒楼买糕点，上楼时碰见堵在这儿的一伙人，芈月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芈荞来，黄歇恰时打断了田地的举动。

    “你是何人？”田地皱眉，瞧着闯进的两人

    黄歇将芈月往身后一扯，挨着握着剑柄的侍卫遥遥的朝田地施了个礼：“在下是左徒屈原的弟子黄歇，不知太子到此，有失远迎。”

    他曾跟随屈子出使过齐国，亦去过稷下学宫听过讲学，自然也见过这位齐太子。此人乃是齐王元后所生，齐王怜他年幼丧母，对其更是宠爱。从小按照储君教养，端的是聪明过人，却不知怎么的也生出了乖戾、喜怒无常的性情来。

    如今他年纪尚轻，但狠戾之名已经在列国中有所流传，黄歇没想到这楚宫公主竟然招惹上了这位主。

    此刻的黄歇还不知道，在几年后，他又会因为另一位公主和眼前人撞上。

    田地收回手，长身玉立道：“原来是公子歇，失礼。”

    黄歇还礼：“不敢。”

    芈荞瞳孔微缩，原来他就是齐国太子田地？此人的年纪身份放眼齐国宗室能对的上号的，也只有齐太子了。芈荞心中暗悔，她怎么就忘了这一茬，没想到这上面去，幸好…她刚才说的话没有明显得罪这位太子的地方。

    “这位姝子乃是子歇友人，不知有何处冒犯了太子，还请太子勿怪。由我带走，改明儿上馆舍再向太子陪罪不迟。”

    田地笑道：“子歇误会了，吾与这位姝子一见如故，因而闲聊了一会，不曾想是故人之友。”

    “你说对吗，葭姑娘？”

    田地故意咬重了语调最后几个字，惹的芈荞微微变了脸色。果不其然，黄歇疑道：“葭？”

    这个时代，男女大防远没有后世来的重，而楚国民风开放，不忌欢爱。他身为太子伴读，屈子的学生，往日常常出入南薰台，于宫中几位公主的名讳更是无秘密可言。黄歇记得，楚国几位公主并没有叫“葭”

    他眼中的疑惑没能逃得过田地的眼睛，得到想要答案的田地，缓缓的笑了一声，不冷不热的。芈荞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她微别过脸，极力忽视那道犹如鹰看猎物的目光。

    “子歇。”芈月心道不好，装出稚子的模样，不满的拉了拉黄歇的袖口：“你又忘了，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我姊姊的名字，哼哼，你就光记得隔壁家小女郎了。”

    黄歇张嘴刚想反驳，却瞧见田地似是而非的笑，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免惊到，暗恨自己不小心竟着了这厮的道。

    却见芈荞嗔道：“你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

    “阿姊…”芈月娇道

    芈月吐舌道：“我阿姊再陪公子聊上一会，只怕连晚食都要赶不上了。”

    芈荞却笑：“你这馋猫。”

    田地冷哼一声，这红衣的丫头年纪虽小，作戏的本领却是一绝，一唱一和的，与自己身边少女一样，变脸的把戏比流水还要快。

    “你们姊妹叫的倒亲热。”田地讥诮道

    芈荞没理会这话，只欠身朝田地施了个礼：“不知是齐太子，在下失礼了。”

    “无防。”田地冷声道

    “原来是屈子座下之客，果然不同凡响，若是有空，我也想亲自和姝子共叙一番。”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被问的芈荞却一时心跳不已，他好生的恶劣，凭着黄歇说的话纠住了破绽，只是…她刚才说的那些话若知他是齐太子地绝不会出口。

    她转头，只见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像是汩罗江一般深不可测，他在等她的回答。

    黄歇不免惊疑，他和芈月上来时只听见隐隐的细声，并未听清楚芈荞说了什么，但见田地这般的不肯放人，他也担心时间长了，人多口杂会有细作传到楚宫内，亦知楚威后的为人，怕是会给芈荞招来麻烦。

    “子歇愿陪太子痛饮三杯，岂不快哉。”

    田地来酒楼，无非是此地原是齐国商人暗中所开，能探听八方、行事方便，不料一个扯一个。田地原存了意想借这少女背后的身份，来一次东风也打打楚国的脸面。未曾料到，眼下连黄歇都扯了进来，别人他能不顾，但屈子在楚国的地位，田地还是要掂量两分。

    当下他只淡淡笑道：“既如此，是我多扰了。 ”

    芈荞三人不由松了口气

    黄歇微笑道：“太子慢走。“

    田地微微一晒，刀锋似的目光扫过黄歇芈月，引的他俩都警惕的望来，眼神交错不给两人机会，田地已收起了所有的森寒，他坦然道：“早闻公子歇才华横溢，原有机会亲眼见识一番。”

    黄歇笑道：“自然，自然。”

    田地拂袖而去，可在与芈荞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压低声音凑在她的耳畔道：“不知何时能与娇娇你推杯换盏一场？”

    芈荞一惊，眼中有一瞬间的无措，待她扭头望向田地，只见他已扬长而去，连着身后的侍卫都一同散去。

    待田地等人的背影再也看不见，芈荞才像泄来气般的靠在墙柱上，她朝黄歇两人说道：“今日之事，多亏二位了。”

    “公主，此是子歇分内之事。”黄歇说道

    “还是要多谢公子歇的古道热肠。”说着，芈荞忽得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

    芈月从袖子掏出一块丝帕递给芈荞，芈荞接了丝帕轻轻的捂住了鼻，最近她本就劳心废神，刚刚又耗了不少精力。

    “荞姊怎会惹上那齐太子。”芈月轻叹道

    芈荞摇头，将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遍，她苦笑道：“都说齐太子阴晴不定，我算是得见了。”

    芈月叹道：“齐王辟疆倒是贤明雅士，整顿吏治，所生太子和其父相差甚远。”

    芈荞握住手帕，眼中别有深意，她的这位九妹妹在楚宫公主里也是极有名的，不光因为她幼时极受先王宠爱，更重要的在于她未出世时那个席卷了宫廷的预言。芈荞听说令还是小君的威后如临大敌，所幸是个女儿身，她的生母向氏死的尤为不明不白。

    皎月之辉，朗朗其华

    唯一亲自受楚威王取名的女儿，除了威后所生的两女，其他公主惧不是被威后随意的取了几个草名，菱、薏、荞、茵。

    芈荞也饱读诗书，钟爱百家之学，同样在宫廷里步步维艰，结合芈月在田地面前的反应，如何看不出来这个小姑娘历经世事无常，心思非同常人。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黄歇点头道：“田氏代齐，篡姜族百年基业，历经威、宣两王，齐国已出了两代明主，齐太子英武过人，唯独过于乖张。。”

    芈月撇撇嘴：“亏了他生了好皮囊。”

    芈荞则沉吟不语

    芈月好奇：“荞姊在想什么？”

    黄歇也好奇的望着她，只见芈荞看了他们一眼，有些迟疑。

    “公主，可是有心事？”黄歇问道

    芈荞斟酌道：“富极则勇，齐人刚强智诈尚个人勇武，能稳坐上位者又几人不是英才。邹忌曾讽威王好为淫乐长夜之饮，沉湎不治，事物皆有两面之性，若非昏庸自负，那便是隐藏过深，骄傲自矜。”

    “齐太子此次来楚国，怕是与五国合纵有关。”

    黄歇猛地一惊，他似没有想到田地方才的言行，如今听芈荞这话，仔细一想，不觉心惊：“公主所言正是，他来次定有目的。”

    芈荞叹道：“我只是胡乱猜测，毕竟那人…”

    说着，她摇摇头，柳眉微蹙

    “可五国若能合纵，便可将秦国的气焰打压下去，保得列国数十年，以至百年安宁为何会有不愿？ ”芈月不解道

    黄歇说道：“列国合纵连横，没有一国是单打独斗的，能牵动国与国关系的只有利益，国一多，心自然不齐，会生出许多波折来。”

    “那这不行，那不行，还要合纵干嘛？”芈月失望的说道，她又看向芈荞问道：“荞姊觉得呢？”

    芈荞眸光闪动：“公子歇所言不错，列国不论是合纵还是连横都是从各自利益出发，韩赵魏皆与秦接壤，所发事端多，齐燕都濒临东海，又与其他国有纠纷，若能以合纵缓解边境，不失是美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