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翩追上周行隅的时候,他旁边站了个姑娘,好像刚刚在班上见过。
她踮着脚,周行隅也迁就她的身高,微微俯下身听她说话。
还真别说,走的急了,忘记问一下他是不是单身了。
于是她就在他们身后稍远的地方跟着,准备等人走了随时上去搭讪。
周行隅真的很不喜欢加班。
做教授没有加班一说,但是又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加班,任何一个时间点,都有收到学生微信的可能性。
就是走在路上,被学生拦下来说话也是常有的。
才和方筝道了再见,又被人叫住。
一节选修课,平时没见这些学生这么上心。
周行隅转过身去,眼前的女人少有的高挑,比刚刚见过的方筝高上大半个头,大概有个一米七左右。
最吸引眼球的,是那张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
周行隅平淡地扫过。
红色,往往代表着警示。
“周教授,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请教你。”那两瓣红唇张张合合,最后三个字咬的很重,带着玩味。
周行隅把目光从嘴唇移向眼睛。
叶翩早就摘下墨镜,因为今天被勒令要带墨镜,她的眼妆画的很淡。
不过周行隅没认出她。
周行隅笃定又冷淡地说:“你不是我的学生。”
叶翩挺疑惑,“你怎么这么确定?”
“我每节课都点名。”周行隅想了想,留了点余地。“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学生,可以通过班级群添加。不过我只对专业有关问题作答。”
好吧。
“那周先生,”叶翩不叫老师了,“请问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不太方便,抱歉。”
还是拒绝。
叶翩接受,继续跟着他并排走,并不因为被拒绝就受伤或者走开。
如果说家庭和留学经历给她带来最大的底气是什么,那就是从不退缩与胆怯。
“你下午什么安排?”叶翩贼心不死,偏头问他,语气平淡却异常的执着。
“有我自己的安排。”周行隅说。
他抱着资料,带一副无框眼镜,肤色好像是天生的白,眉眼精致却不凌厉,从外表看,带一种温和的稳重。
说起话来倒是刀枪不入。如果不是叶翩相信自己的记忆,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在异国的街头无所顾忌地搭救一个女孩。
人说到这个地步,再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叶翩耸耸肩,不急于一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告了别回去找范心月。
周行隅也没理会她的告别。
在车边上和范心月汇合以后,裴子澄送她,在车窗外含情脉脉地跟她告别。
叶翩痛斥世界没有长按加速的功能。
“不是,他要目送我们到哪里?非要这样吗?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叶翩只是不小心回头看了一眼裴子澄,就肉麻得汗毛竖起。
“体谅一下他吧,面子里子都没了,两个女朋友都丢了,让他最后演一把深情吧。”
叶翩摸了摸手臂,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呢?你刚刚去哪了?”
“我遇到那个谁了。”
“谁?”
范心月一拍方向盘,眼神里闪着兴奋,“酒吧门口那个?”
叶翩第二天醒来把她和Kevin盘问了个遍,过了两三个月还要时不时念叨起来,实在让人想不兴奋都难。
叶翩吓得整个人抖了一下,睨了她一眼,惊恐地叫她,“好好开车好吗?”
“和我想象的差不多吧。”叶翩摸着心口靠回座椅,“不对,比我印象里还帅。”
叶翩拿出手机,点进学校官网,想要找出一张周行隅的照片。
除了名字别的都不清楚,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找。
“那天晚上我是醉迷糊了,只顾着看脸。今天再看,还有气质加成。”撇开他油盐不进的性格,叶翩不得不承认,那一身正装给人的成熟魅力。
“他在这读书?”
叶翩服了她,一节课人家在上面站了两个小时。
“不是呀,你顾着看裴子澄没注意。他在上边讲课。”
范心月张大了嘴,“就是那个裴子澄叫他,结果他说下课了他不管那个?”
“诶,”范心月想从中控台拿手机,但是由于驾龄不足,松开一只手总很没安全感,又重新握住方向盘。
还是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叶翩,急切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周行隅。”
刚刚找出来官网信息,是这三个字没错。
“对,就是周行隅。”
“卖课表给我的那个同学跟我说过!这节课的周行隅教授,特别有名。”
“怎么说的来着?”范心月挠了挠下巴,一时想不起来。
“对了!”
是红灯。
范心月转过身来,右手虚握着拳,说一个字就松开一根手指,最后一掌拍上了叶翩的肩膀。
“无可挑剔的五官和一丝不苟的教学。”
叶翩很同意这个说法,就是又有魅力又气人,特别好理解。
虽然了解到他的性格,还是忍不住向好友吐槽。
“你知道我问他下午有什么安排,他怎么回答吗?”
“怎么?”
“他说他有自己的安排。”叶翩皮笑肉不笑的。
范心月一愣,随即嗤笑出声,“真诚建议:要不你算了吧。”
叶翩没理会,扭头往窗外看。
下午四点不到,离晚高峰还有一段时间。
即便如此,流水般的车辆与行人,都宣示着云京的繁华。
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一个普通的秋季。
在英国待了太久,叶翩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普通,但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亲切。
就像是那天在门口,上前来搭讪的路人,收了小费来询问她的保安,甚至是自己的朋友Kevin,都远不如那句,
“需要帮助吗?”。
这是那天夜晚,她听到的最舒服的一句话。
再次见到周行隅,或许命运冥冥中有预示。
叶翩相信,她和周行隅,是极有缘分的。
所以,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她可没想过算了。
*
她们住的是叶翩的房子,准确的说是叶翩表哥的房子。离云京大学非常近,几乎是整个云京最好的地段,临江而建。
叶柏文在云京念过大学,也工作过两年,在家里的支持下买下的。
舅舅一家这些年来虽然几乎不怎么见面,但是对她是百分之百的疼爱。听说她来云京,表哥还在电话里笑说还好没有把这里卖掉。
至于孟兆生,他才不会在别的城市买一栋这么大的房子,他没有那么大方,只会买一大堆名贵字画做他浮白载笔的证据。
昨天刚到,今天就马不停蹄地来找裴子澄,根本没心思收拾屋子。因为范心月没法多等一分钟,连时差都不倒就要杀到学校去戳穿裴子澄这个烂人。
叶家家族底蕴摆在那里,买的是御江园带小院的三层独栋,虽然一直有专人维护,但是收拾起来也是个大工程。
不过叶翩在云京也不是举目无亲。
刚进院子,家政团队还没离开,在池塘石道忙活。厅里门户大开,程璟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叶翩新买的沙发上拿着遥控器看叶翩新买的电视。
厚脸皮的程度令人发指。
程璟是叶翩的发小,从幼儿园起就认识的那一种。后来家里生意越做越好,就搬到云京发展了。
加上他是独生子女,活脱脱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自己开了个娱乐公司,纯粹玩票,上班的时间还不如在家打steam的时间多。
虽然家里长辈没什么往来了,但是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
叶翩嗔怪两句,程璟按下电视的暂停键,气得要死,“你们放下行李就走,请家政、收拾行李还有收快递,全是我一个人在这干的。”
叶翩又赶紧随便哄了他两句。
范心月准备在云京工作,就还住在叶翩的房子里。不过她俩已经习惯了一起生活,真的要分开,还有点不习惯。
听了范心月的事,程璟很感兴趣地问过裴子澄就读的学校,他右手把遥控器当笔一样转,吃惊地说:“哟,他还是个学霸呢。”
他长得就是凌厉跋扈的刻薄相,哪怕说的是好话,也让人觉得是阴阳怪气。
范心月古怪地笑了一声,“他靠留学生的身份进的这个学校。”
最搞笑的是,如果不是范心月,他根本没有办法顺利的完成留学。
叶翩把包放下来,范心月已经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可惜我那天晚上没下车,不然在我的努力下,他俩现在高低已经谈上了。”
叶翩语塞,想到今天周行隅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谢谢你对我这么有自信。”
程璟始终一脸疑问,“我怎么搞不懂你一见钟情的点呢?人家不就是长得帅了点,然后搭了你一把。”
叶翩刚要说什么,就看见范心月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吧。前年下暴雪,她非要出门去中超。结果人不营业,差点回不来,路上一个法籍混血大帅哥,也是给她搭了一把捎回家了。”
“这是什么情结?可是我记得你当时不是刚拍卖出几百万高价吗?风声我隔着大洋都听见了,你还有什么烦恼?大艺术家。”
“哦,也没什么,我爸叫我回去结婚。”叶翩眉毛都不抬一下。
一种诡异的沉默在屋内弥漫开。
有工作人员在楼梯口探头出来,打破了沉默,问道:“程先生,屋主人回来了吗?那个书房要重新收纳吗?”
叶翩抬头回复,“不用,简单打扫就好。”
程璟这才缓过劲,“你不是独生子女吗?”
而范心月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头接话,“就是因为是独生。”
叶翩摸了摸自己的流苏耳坠,连接处镶的是一颗颗真钻,是自己一位设计师好友的手作。
“你们看我现在是有要回港城继承家产的样子吗?”她轻笑一声,“可能就是发展得太好让他听见风声了,毕竟你在云京都听见了,港城还沿海呢。”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范心月气死了,“这事这么久了你才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还不是那天我喝多了,正好又遇到周行隅,我兴奋得都快忘了这事了。本来我说只是陪你回来,现在我决定留下来了。”
至此,对周行隅一见钟情的理由已经很明了。
“干脆就把一楼规划出来做我的工作室。”叶翩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表哥送给她的房子非常大,她都是一个人工作,绰绰有余。
“翩翩。”程璟突然堆着笑讨好地抓住叶翩的手腕,“你看看,能不能规划一下我的卧室?”
“我得在这住一阵。你知道的,我住不惯酒店。”程璟尾音低垂,用手撑着脑袋,垂下眼装着可怜去看叶翩。
叶翩没眼看,自己两个好朋友一个赛一个的茶。
“没问题是没问题,但是你原来的房子呢?”
“送人了。得换个房子,我在你们这儿过渡一下。”
“上次跟着你一起出国,我们一起去滑雪那个女孩?”范心月问。
“另一个。”程璟已经不太能想起来她说的是哪个了。
范心月懵懵懂懂,直接总结:“反正你分手之后把房子赔进去了?”
“是又不是吧。”
叶翩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笑笑对范心月说:“他压根没跟人谈。”
范心月斜他一眼。
“渣男。”
程璟觉得冤枉,还没说什么就被叶翩笑着制止。
“今天别再让她听到这种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