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考试题目大部分都在谭初一能力之内，小部分做不对的，是这片土地上其他学生岁岁年年都要学的古诗文。通读文章她大概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一旦落到某个字眼上，谭初一不免有些抓瞎，例如她很难抓住诸如“悲”字的意思。

    有的“悲”是情绪，有的“悲”是动词，有的“悲”还会有引申意义。古诗文就是这样，一词一句，用于不同场景有不同意义，要一眼看出当下场景是什么意思，谭初一知道，自己得下大力气去学习，才能赶上其他学生好几年的进度。

    好在最终她取得了一个好成绩，现在她坐在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里，听头发花白的老师和颜悦色地和她描述她被初二年级各个班主任争抢的场景，又说到她去的班级是什么情况。年级主任对自己学校能多出一个中考状元的有力竞争者十分高兴，谭初一坐在椅子上安静又乖巧，让她幻视自己在另一个学校就读的孙女，没忍住多说了些。

    “周老师是个很负责任的老师，主教数学，他们班平均成绩很不错，每次考试都没掉出过年级前三。老师们也好相处，有什么不懂的，大胆去问你的老师们。”

    “扣扣。”

    年级主任站起来，“听听，说曹操曹操到。”

    她去开了门，谭初一站起来跟在年级主任身后，从年级主任旁边的缝儿看望过去，一个中年人站在门外，寸头精简，衬衫扣子规规矩矩扣到顶上。为了照顾老太太，他弯下腰，时不时点头，两人闲聊两分钟，说起正事，谭初一适时顺着年级主任落在背上的手走到人前，她向周老师微微鞠躬，“周老师好。”

    “谭初一同学是吧？”他点点头，让谭初一跟着他走，“以后你就是我班上的学生了，现在跟我到班上去上课。”

    谭初一给年级主任鞠了一躬，和老太太说再见。

    行政楼和教学楼不在一处，两个人从行政楼出来穿过操场才到教学楼下。现在正是上课时间，谭初一上楼前看见楼梯口旁边的班级有老师讲课，教室门上挂着的班级排上写着「八（15）班」

    他们爬上五楼，站在「八（3）班」门口，周老师让她和自己进去，带着她路过一个个低头看书的学生，她在如出一辙的脑袋里看见王也。他低头翻书，一页页，眉梢眼角温和轻松。

    她被安排在最后一排一位女生的旁边，被叫到名字的时候，谭初一和可以正大光明打量她的新同桌对视，新同桌的眼睛被欢欣羞赧的情绪装点得亮晶晶的，谭初一很喜欢。

    新同桌的名字很有趣，叫「李立栗」，三个同音字的排列组合使谭初一幻视松鼠被栗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双颊，而李立栗确实如松鼠一样活泼，有时候活泼过头、朝她飞扑过来的样子又像只鼯鼠，谭初一不会说感情直白的话，但她很喜欢很喜欢李立栗。

    同学们也很有趣，他们围着谭初一，问的问题从平常到古怪，居然有人问她“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肉”，她不明白，旁边李立栗接话，“仙女不都是吸风饮露嘛。”

    她被逗笑，双唇轻抿，眉眼弯弯，告诉问她的同学她不挑食。

    愉快的一天过去，饭桌上被谭夫人问及情况，谭初一把早上的笑容带到现在，告诉谭夫人，上学比她想象中的有趣，同学比她想象中友善。

    一年级因为亚洲人的外表被全班孤立和欺负，她对学校失去兴趣，和爷爷阐明自己的想法，论述不去学校的利弊，爷爷打量许久她被关在厕所一桶水淋湿的校服裙，准许她小学到高中的课程在家学习。没有同学的学习安静，她如鱼得水，有朋友的吵吵闹闹，也同样心喜。

    谭夫人平静无波地说句似是而非的感叹，手上筷子分离骨肉的动作不停，柔软欣慰的眼睛使谭初一笑容更大。

    学习生活平静（除去去趟洗手间回来桌肚内多出来的纸条和零食），考试同样如此。她发挥得不错，班级第一、年级第三，问至王也时，他的一句话让谭初一思维控制不住发散，他说:“……咱俩名字在成绩表上贴在一起……”

    她的理智让她自如地回话，她的情感让她于无人注目时站在成绩表前。第一第二的名字醒目，「谭初一」得名字下是七笔写完的「王也」。

    横、竖、横、横……谭初一跟着笔划走，对自己名字最后那个醒目的「1」怎么看怎么满意，更满意的是，两个人的名字在年级排行榜上也贴在一起，一上一下。

    这种愉悦一直延续，于是在王也说她喜欢画画的时候，她没有隐瞒伪装，如实告诉王也她的心情。谭初一自觉没有什么，尴尬的情绪在王也脸上一闪而过，他眨着眼睛把视线转回前方，聊起其他事情。

    说着美食街里好吃的东西的王也眼睛和李立栗一样明亮，被他沉迷美食的样子逗笑，谭初一假装忘记家里的规矩，答应下次有机会会和王也一起去尝一尝美食街的东西。

    家里没有人，谭夫人工作，阿姨出门还没回来，谭初一自己倒了水、切了西瓜招待王也，被装饰得亮堂端正的正房里两个人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谭初一注意到王也放松地靠在椅子靠背上，红木冷硬，原本应该直起腰贴合椅背的角度被灰白靠枕中和，比王也略高一点的龙形镂空雕刻上的龙头从他脑后探出，谭初一有种他才是这里主人的错觉。

    或许这侧面说明王也很适合？

    送王也出门的时候谭初一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