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就不吃了。”
他是三岁那年，被阿婆捡回来的，跟在阿婆身边长到六岁，阿婆死后开始吃村里人的百家饭，一直到十二岁他不再吃百家饭，而是自己想办法弄饭吃。
“你现在吃的这些白菜蘑菇豆腐，都是我自己弄来的，菜和蘑菇能在山里找到，豆腐去村里的豆腐坊帮忙干点活也能换来，不会饿着。”
还不等她开口询问这些饭菜的来历，牧春夜就一股脑的跟她说了出来。
言语间透露着几分得意，向他这般年纪的男孩子，正是喜欢炫耀的时候。
“不错嘛，亏我之前还担心你没饭吃饿肚子，看来是我白担心了。”
“总得活下去嘛，婆婆不在了，日子还得过。”
牧春夜少年老成的说道，稚嫩未脱的面上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看得秦喜雨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但她也不想帮这孩子，本身她自家的日子就过得艰难困苦，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儿有心情帮别人。
用过晚饭，牧春夜摸着吃撑的肚子，来送秦喜雨出门回家。
外面黑漆漆的，若不是地上落满积雪，被他人家的灯火映照着会反光外，不掌灯的话，实在很难看清回家的路。
“需不需要我去给你找个火把？天色已晚，你回家不方便。”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找到回家的路。”
秦喜雨谢绝了他的好意，一把把他推回门内，趁他尚未反应过来之前，闪身溜进夜色。
“哎！”后知后觉的牧春夜挣扎着伸手想拉住她，奈何终归慢了一步，伸出去的手掌只来得及抓住她的一缕发丝。
说来也怪，本是干枯的头发竟顺滑的从他指缝间溜下，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便与主人一齐，消失在夜幕中。
“跑那么快干啥，我又不会吃了你。”
抬脚踢着地上的一块石子，牧春夜不满的嘟囔着。他又在门口站了会儿，这才蹦蹦跳跳地回到屋内，从水缸里打水来收拾碗筷准备清洗。
把碗碟浸泡在盛满凉水的木盆里后，他猛的想起秦喜雨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不是小孩子？她在说什么啊！她哪儿不是小孩子了？”
只看个头，明显都是他要大一些，秦喜雨那家伙，凭什么用大人的口吻，对他说“她不是小孩子”这种荒唐话。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牧春夜一边洗碗，一边回忆和秦喜雨相处时的情景。
与此同时，离开牧春夜家里的秦喜雨，也终于想起了，她这么久没回家通风报信一事。
毫无疑问，爹娘肯定担心的不行。
而她，也把小风给扔下独自开溜，不知他有没有安然回家，也不知他有没有把她被大壮追赶一事给说出去。
“唉，这么想想，我还真不是个合格的姐姐呢！”
她垂头丧气的踩踏过厚重积雪，一步一个脚印地从村西头走向村东头。
满脑子想着回家挨骂一事的她，没注意到身后寂静无声的雪地里，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
等她回过神时，脚步声已经逼近到她的身后，几乎就在她的后脑勺位置。
陌生人的气息令她毛骨悚然，她停住脚步，僵硬着身子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同时也不敢回头。
“完了完了，不会走夜路碰上幽灵了吧？”
以前看过的恐怖片画面，在这一刻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秦喜雨屏住呼吸，无法抑制大脑里的胡思乱想。
直到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把她吓得，当即“嗷”了一声。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很瘦的！一点肉也没有啊！”
秦喜雨用手捂着眼，蹲在雪地上瑟瑟发抖。
来人疑惑的看着她，举起手中火把凑近她身边，“你果然以为我会吃人。”
“这声音不是？”
熟悉嗓音令秦喜雨抬起头，双眼放空望向前方，在回忆里寻找声音主人的身影。
不出片刻，她便想起了这是谁的声音，毕竟一刻钟前，她刚和这人一块吃过晚饭。
“牧春夜？”秦喜雨哆嗦着回过头，果不其然，男孩稚嫩的面庞在火把光亮的映照下，清晰出现在她的眼中。
牧春夜点点头，“是我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还有，我不吃人，我跟你一样都是普通人，你不至于看到我就被吓成这样吧？”
他不喜欢这个小丫头害怕他，村里人可以不理解他，可以疏远他排挤他，唯独这个叫秦喜雨的小丫头，是他不希望会害怕他的人。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只是心底的一种本能，就像人饿了知道吃饭，困了知道睡觉一样的本能。
“对不起哦，我还以为，是……”幽灵呢。
秦喜雨从地上爬起来，谁知蹲了这么一段时间，她的脚竟然麻了，颤巍巍发着抖，艰难支撑她的小身板，“帮帮忙扶我一把，我脚麻了！”
“活该啊你，谁叫你把我想成那什么了。”牧春夜瞪了她一眼，却还是腾出没拿火把的手，把她从地上拽起，紧紧牵着她的手。
南临国有个习惯，对于未知事物从来不会明着说出来，他们认为这是不吉利的现象，所以无论是精怪还是别的什么，都不会在南临国人口中听到。
秦家村亦是如此。
“对不起哦，我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还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换做你你敢说你会不怕吗？更何况四周黑漆漆的，很恐怖哦！”
秦喜雨活动着两条腿儿，努力让堵塞的血液重新流通，同时还不忘硬着嘴皮子同牧春夜顶嘴，“也是你不好，走路没声音，也不只会一声。”
“谁说我走路没声音，明明是你在那里想事情，想入迷了，不要诬陷好人行不行？我会来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怕你出事！”
牧春夜举着火把，看她的腿好像不那么麻了，松开牵着她的那只手，改为在她脸上用力一掐。
“好心没好报。”
他这一掐用了不少力气，疼得秦喜雨当场飙泪，一巴掌打掉他的手，冲他龇牙咧嘴：“你有病喔？掐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故意误会的，我向你道歉不就行了，你也不至于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