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宿舍门外,几个花痴议论着“美院大才子许文靖在宿舍大楼门口等人!”

    “又是他!”萧岩暗想。在昨日以前,萧岩从未留意许文靖的名字。自从前天地铁站偶遇,似乎哪哪都能见到许文靖的影。

    都怪你!萧岩撅着嘴,瞪着自己的右手。为什么要抓他的胳膊!惹祸了吧,拍一拍你!

    这一下惹上情债,麻烦大了!萧岩没有谈过恋爱。这几年不是没有人追过她,只是都被她躲过去了。

    男人的热情是有限的,躲了几次,人家就没兴致了。

    这招屡用不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从后门绕道去食堂吧。

    萧岩对感情持消极态度,只源于她对男人有偏见。在她看来,男人不就是图女人那点东西,到手了就不珍惜。有了新的,旧的就当件破衣服甩了。

    这种偏见,在萧岩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萌发。

    八岁那年,放学回家。一推开门,家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碎了一地。从此以后,爸爸很少回家了。

    十岁那年,爸爸回来了一次,去民政局扯了一个证。爸爸看着那张纸笑了,妈妈却哭了。

    再后来,奶奶喜笑颜开地说,岩岩,你有弟弟了。

    可萧岩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弟弟的妈妈不是她妈妈。

    讽刺的是17岁那年,爸爸又回来了,他的新欢意外离世了。妈妈宽容大度,接受了爸爸和“弟弟”。

    一家又圆圆满满,可萧岩的心膈应得很。

    如果说妈妈的遭遇是偶然,那也就算了。

    可偏偏她最好的闺蜜刘芬也遭遇了情劫。

    大一上期末备考,刘芬跟心上人图书馆同进同出,一起占位子,一起从朝霞升起复习到闭馆音乐响起。萧岩乃至刘芬都觉得,他们是一对了。

    来年的一天,萧岩回到宿舍卫生间,眼前的场景触目惊心。刘芬躺在地上面无血色,手腕处鲜血汩汩流出。短暂的“啊”声之后,萧岩拨通了急救电话。好在抢救及时,刘芬性命无虞。

    病床上的刘芬脸色苍白,雪白的柔荑上缠着绷带。

    萧岩内心嗔怪道,“芬芬,你怎么这么傻?”

    刘芬醒来,扯过被子蒙住头,身躯不住地颤动。

    萧岩心揪着痛,望着白白的被子化作湖面,涟漪不断。湖面下埋着女孩如水般柔弱的心。

    半晌,萧岩听到刘芬抽抽搭搭的声音,“他牵着别的女孩的手出现在我面前,原来我什么都不是……”

    萧岩垂眸哀叹,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

    食堂里,萧岩正享受着早餐,猝不及防一抬头,大才子迎面走了过来。

    他长了千里眼吗?这么快就跟上了。

    萧岩赶紧埋深了头。默念道,看不见,最好看不见……

    余光向后,许文靖的背影走向身后,萧岩呼了一口气,正常抬起头继续吃。

    哎,别自作多情了。他不一定在等我。可是万一他在等我,岂不是给自己平添点良心债。

    忽然座椅颤动之后下沉了几分,萧岩撅嘴纳闷,空位那么多,干嘛非要挤在我旁边。

    萧岩的视线移过去,右侧立着一道人影。那人下身黑色耐克运动裤和运动鞋,和刚才大才子的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这人就是许文靖。

    萧岩掩住尴尬,蓦然抬眼,故作一脸吃惊:许文靖,好巧!

    许文靖:嗯,好巧,不介意我坐你旁边吧?

    萧岩:不介意。

    交浅言浅,除了固定的几句寒暄用语,萧岩无话可说。

    许文靖倒是热络,脸上的笑容持续绽放。

    许文靖:你要是喜欢看画展,我这里有两张国际大师Jayde的画展票,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Jayde是国际抽象派大师。这是他第一回来中国办个展。普通人还没得知消息,门票早已被有关系的人包揽。

    身为普通人的萧岩只有干羡慕的份。没想到今日居然有人送上门来。萧岩顿时把对男人的偏见抛到九霄云外。

    萧岩一时心花怒放:你怎么能拿到门票?很贵吧?

    许文靖:涂老师给的,不要钱。

    萧岩:你请我看画展,我请你吃饭,好不好?我不喜欢欠人情。

    许文靖答得干脆:好。

    萧岩瞅着许文靖暗自偷笑,惊觉自己似乎中招了。

    这是男孩追女孩的老伎俩,男孩让女孩欠着人情,女孩再还人情。一来一回,两人就扯不清了。

    不过,无所谓了。半个月后,萧岩就要回武汉了。天然的地理隔绝,会打消许文靖的热情。

    萧岩眉梢一扬,心安理得接受了许文靖的馈赠。

    好事一桩连一桩,几乎同时,萧岩接到了张磊游戏公司人事的电话。

    挂断电话,萧岩激动地抓住许文靖的胳膊,摇晃起来:我被录用了,可以留在北京了。

    那一刻,照在许文靖脸上的阳光随之摇曳,迷离了他的视线。不觉间,他嘴角弯曲的弧度更深了:恭喜你啊。

    萧岩: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许文靖:荣幸之至啊。

    提到张磊游戏公司,萧岩就不由地想到毒舌与渣男。

    她忽地眉头紧蹙,转瞬又舒展开来。

    毒舌有毒,但她百毒不侵。渣男很渣,但她只是一介美工,跟老板打交道不多。只要能留在北京,毒舌与渣男,她都不care。

    许文靖打断:那你是不是得租房子?

    萧岩点头:你来北京久些,有实惠的房源介绍吗?

    许文靖:昨天去涂老师家,隔壁有户老人家有间房要出租。你有空吗?我下午正好要去涂老师家,一起呗。

    萧岩:好啊。

    路上,许文靖说道,房东是一对年逾花甲的夫妇,比我们的父母岁数大一点。阿姨是大学老师,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叔叔是地质局的,喜欢收集石头。他们的儿子就叫石头。不过,他们跟儿子关系不好,儿子很少回来。家里冷清,他们就想招个人进来住。不缺钱,只要租客合他们的眼缘,房租多少看着给。

    萧岩:眼缘?所以现在没人合他们的眼缘,房间还没租出去?

    许文靖:可以这么说。

    萧岩:那有点难搞哦?我可能也不会合他们的眼缘啊。

    许文靖:这……我倒没想过,只想着你说的实惠。房子离学校不远,快到了,还是去看看吧。

    萧岩:行,反正看看也不吃亏,就当餐后散步。

    许文靖淡然一笑。

    两层楼的别墅,于闹市的僻静处。入户花园各式花草,富有生机,却略显杂乱无章。角落里摆放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石头。萧岩心想,果真是石头爱好者。

    开门的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热情地迎许文靖进门。他们像是认识了很久,萧岩呆呆地跟在身后。

    许文靖:叔叔阿姨,这位是我的学妹,想要租房子。她叫萧岩,岩石的岩。

    阿姨拉下眼镜,仔细端详萧岩。萧岩拘谨地笑了笑。

    阿姨唤她“小石头”,拉着她去看房间,认真地问询“是否满意?”

    萧岩认真地点头,阿姨眼里透着疼惜,恍惚间,她把阿姨错认成慈祥的外婆。

    房间萧岩很喜欢,可是她租不起。高层的小房间,她租起来都够呛的,更何况是别墅。她只能干过过眼瘾。

    出了阿姨家,许文靖又带着萧岩去了另一套别墅。萧岩以为又要看房,正想打断他来着。

    许文靖没有按门铃,很熟络地走进了隔壁别墅。没等萧岩开口,里面有位老者唤道,“靖靖来得正好,阿姨今天做了新鲜的驴打滚,来尝尝!”

    老者的声音似曾相识,像是大一开学典礼和校庆时台上发言的贵宾的声音。

    一进门,萧岩和老者怔怔对望。老者竟是涂磊大师,而眼前的老者也对萧岩的到访面露吃惊。

    涂磊老师到底是见过大世面,很快收起了震惊,笑脸盈盈:丫头,文靖的同学吧,来,一起来吃!

    涂磊撇过脸,嗔怪许文靖,“文靖,铁树开花了啊……”

    萧岩不明所以,这下真是尴尬儿子遇上了尴尬他妈。萧岩紧张得手心出汗。跟许文靖自是不熟,又碰上了更不熟的涂磊老师。年初考研,选的导师就是涂磊。初试惨败,连涂老师的面都无缘相见。

    涂磊老师倒成了户籍警察,问这问那。萧岩不傻,这莫不是把她当成了许文靖的女朋友。

    萧岩等着许文靖解释一番,可他专注于美食,无暇分身替她解围。萧岩只能暗骂,榆木脑袋,活该二十五了,还单身!

    新鲜热乎的驴打滚确实好吃,萧岩吃了一块又一块。

    忽而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萧岩看看涂磊老师,又看看许文靖,嘴里冒出了一句,“涂老师,许文靖跟您长得真像!”

    许文靖闻言,总算有了反应,嘴里的黄豆粉喷涌出来。

    萧岩瞧他反应过度,白眼微翻,“怎么,我说错了吗?第一回来涂老师家,你也不帮忙搭个腔!”

    许文靖嘴里含着驴打滚,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眼里满是无辜与歉意,像一个犯错的小男生。

    涂磊望着这对年轻的怨偶,笑得合不拢嘴,“岩岩,你说得没错!文靖该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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