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色撩人

    沈千歌想了想,左右她也是个姑娘,倒没什么影响。她也是好奇催的,随手拿了喜称挑去帕子。灯下人眉眼朦胧,朝她看来。

    罥烟眉,丹凤眼,朱唇皓齿,不胜娇羞。

    是好看的。

    沈千歌活了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沈千帆居然不瞎。

    但纳了人家姑娘扔给自己妹妹就跑,挺渣。

    可惜了了,这美人。

    沈千歌心下唏嘘,美人已经端了酒杯,秋波盈盈,软语温存,“公子,喝了这杯合衾酒,从此奴家,就是你的人了。”

    酒液清澄,映着红烛暖光,情意缱绻。

    和美丽的小女娘交个杯,不算什么大事。沈千歌举了酒杯,凑到唇边,忽而一顿。

    酒香甜腻,掺了点不易察觉的苹果味儿。上好的美酒,顶级的迷药。

    沈千歌抬眼扫过去,小娘子依旧双瞳剪水,笑意清浅,是个再温婉不过的形象。

    她那个傻哥哥,找来的这到底是什么骗财骗色的主儿?

    沈千歌晃晃酒杯,仰头一口闷干酒,捏着小娘子的下巴就强吻了上去。

    一杯酒尽数渡进了小娘子的口中。

    小娘子一僵,挣扎着想要脱出身去。可是晚了,酒液尽数下肚,呛得她眼尾晕红,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领口都挣乱了一片,惊怒地瞪向沈千歌。

    沈千歌欺身上前,一把制住美人皓腕,将她压靠在床尾,嘴角斜斜勾起,“呵,女人,你这是在玩火儿……”

    “咚!”

    大门轰然而开,震得红烛暖光都抖了三抖。伴着她娘雷掌柜风风火火的声音:“三郎,你先缓缓,出事了!”

    踹门这种粗活儿当然不是雷掌柜该干的,于是英勇的胖管家一马当先,殷勤的家丁们蜂拥而至,簇拥着雷掌柜缓步踱入,一如众星捧月,极有排面。

    烁烁烛光照亮了夜的黑。

    也照亮了床榻上凶神恶煞强摁着小娘子手腕的纨绔恶少。

    以及娇花带露走投无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娘子。

    雷掌柜,“……”

    极有排面的雷掌柜一个趔趄。

    雷掌柜,“……孽畜你在干什么从人家姑娘身上下来!”

    雷掌柜捂着受惊过度的小心脏,狠狠瞪了胖管家一眼,“这就是你说的,两情相悦的妾?”

    沈父故去后,雷掌柜掌家多年,以一介女流之身撑起沈府二房偌大家业。横眉立目起来,那威势,当真是有点吓人的。

    胖管家张口结舌,“啊这……”这小娘子来了之后,明明一直很乖顺的啊。

    沈千歌无言掩面,“阿娘,你们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在洞房……”她都不敢想象,如果此时此刻在这里的是真的沈千帆……算了,很难保证她不会是人群中嘲笑得最大声的那一个。

    晚风寂静,凉凉吹拂,拂过一室尴尬。

    “夫人息怒,”开口的是小娘子,她轻咳两声,嗓子都有些微微发哑,“奴家确实是心甘情愿的。”

    她话是这么说,眼泪却将落不落,是个万般委屈忍气吞声的模样,“奴家自幼流离,幸得郎君不弃。如今惹了郎君不悦,也是奴家的命数,奴家认……请夫人万万不要责罚郎君,否则……”她捂着心口,轻哽一声,“奴家会心疼的。”

    沈千歌,“……”

    她不由自主想给她鼓鼓掌。

    好久没见过比自己还会睁眼说瞎话的人了。

    她知道她有异常,也知道她知道她知道她有异常,还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扯。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戏。

    可眼下逃离窘境是正经事,于是机智的沈千歌决定转移话题,“阿娘,这么匆促的,怎么了?”

    “刚接到消息,京都市令胡求幸,中午被发现暴毙于床上,据说死状极其古怪。”雷掌柜皱着眉,面色有些难看,“三郎,此事我没办法袖手,你随我去看看。”

    沈千歌微微挑眉。

    京都市令这官儿,说大不大,权利不小,在京都行商,确实需要打打交道。但以她沈家家世,也没必要太过攀附。

    她娘是个体面人,可对这京都市令胡求幸,连逢年过节正常的交际都是能省则省,敷衍了之。怎么今天倒操上心来了?

    “郎君带奴家一道吧。”小娘子突然开口。

    沈千歌侧眼看她,有点讶异。那迷酒效力颇猛,没想到她还清醒着。是提前服了解药,还是喝惯了迷药?

    她又想要干什么?

    就见小娘子低声道:“好歹是大婚,奴家总得夫唱妇随。免叫府里觉着,新婚第一夜,就留不住郎君,这可叫奴家如何做人……”她眼睫颤颤,泪盈于睫,眼见着沈千歌但凡吐出一个“不”字,就要泪洒当场。

    沈千歌,“……行行行走吧走吧。”

    果然她永远拿怯弱的小女娘没什么办法。

    小娘子眼泪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转眼间就站到了沈千歌身边。

    娇花映水、弱柳扶风的,比沈千歌还足足高了半个头。

    沈千歌,“……”

    她在女子里算是身量颇高的,再踩上垫了厚底的鞋,比起一般男性也不遑多让。

    怎么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站起来比她还高?她雪兔吗?

    沈千歌颇不自然地摆摆手,“你随在大家后头。”别跟着她,显她个子低。

    名满京都威风八面的纨绔沈三少,纳了个比自己还高的妾,这说出去算怎么回事啊?

    小娘子微微一笑,悉听遵命。

    …………

    一行人刚踏上胡家门槛,便被个急三火四蹿出来的小厮撞了个满怀。

    “你这不得好死的下作胚子,还敢跑?!我赶明儿就拿了死契去官府,送你进大牢!”后面急急追上个管事的,揪住小厮后脖领,当头就是个大耳刮。

    小厮捂住头脸,眼见着跑不了了,委顿在地嚎啕大哭起来,“您放了我吧!您放了我吧!您看看老爷那死相,那是厉鬼来索命了啊!我宁愿坐大牢,也不想把命丢在这里啊!”

    管事的气得脸色发紫,劈头踹翻了小厮,指挥其他人带下去。看着眼前乌泱泱一群人,脸上忙换上三分和气,“家里突逢急事,一时难以招呼,不知几位所为何事?如果不要紧,不如改日再来?”

    “大理寺办案,你说要不要紧。”沈千歌故技重施,掏出不良人腰牌晃了晃就想进去。

    管事的身形不动,皮笑肉不笑,“官爷,没有衙门文书,您这也没有擅闯民宅的道理。”

    到底是京都人士,腰杆子硬气得很。

    沈千歌瞪圆了眼睛,“你这刁奴……”

    她正要发作,就见雷掌柜上前一步,语气冷淡,不怒自威,“叫你们当家主母康若柳,出来见我。”

    掌事的打量她半晌,到底是叫人进去通传。不久,就有个披麻戴孝的女子在众人搀扶下急匆匆出来。她年纪不过三十左右,小脸惨白,我见犹怜,眼角泪痕都尚未干透。见着雷掌柜,眼泪又扑簌簌掉了下来,“姐姐!”

    也只唤出了这两个字,然后就啼泣不止,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雷掌柜叹了口气,上前搀住她。

    一行人这才得以进入胡府。胡府同在寸土寸金的兴化坊里,足有三进的院子。院里雕梁画栋,奇珍异宝不胜枚举,布置摆设件件雅致,就连糊窗的都是打磨轻薄的云母晶片,既隔绝了寒风,又透出虹彩斑斓的光。

    沈千歌大略扫过,有点纳罕地低声问雷掌柜,“这胡市令……真的只是个区区市令?”

    这一路上的陈设,处处透着富贵奢华。沈千歌是个衣锦食肉处变不惊的主儿,但也晓得这样的布置,远不是个小小市令能用得起的。

    他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子弟?还是……

    雷掌柜面沉如水,良久才道:“康若柳,是胡商康家的女儿。”

    “是了,说来我和雷姐姐也算是手帕交。只是出嫁之后,见得就少了。”康若柳听见了,扭头道:“这是三郎吧,第一次见,也没什么好的,”她自腕上褪下一只玛瑙镯子,硬塞给她,“许久不见,三郎真是出落得一表人才,不知现在在哪里高就?”

    沈千歌利索收镯子,跟她客气,“高就谈不上,不过在大理寺讨个生活。听阿娘说柳姨家中突逢变故,实在叫小侄心焦,不如让我瞅瞅?”

    她就这么神情真挚地提出了这个毫无分寸的要求,像是天字第一号巨大的奇葩。连自康若柳出现后一直安静如鸡的管事都诧异瞄了她一眼,像看到赊了八百次账后还敢再来亿次的老流氓。

    康若柳微微蹙眉,看雷掌柜毫无异议,只得道:“好吧。只是老爷去得古怪,我只怕吓到你。”

    她引着一行人,又往正厅走去。进门时就是股浓香扑鼻。仔细一看,屋内只有一盏千金难求的琉璃器盛着几支腊梅,本该一室冷香。但香气馥郁而甜腻,甚至浓到有点呛鼻。

    康若柳率先走到了榻边,眼泪又扑簌簌落了下来,当真如名字般弱柳扶风,“前段时间宝儿和老爷赌气,跑出去不见人影。如今老爷又出了这样的事,家里彻底没了主心骨,叫我一个妇道人家可怎么办啊。”

    她一边哭,一边掀开了覆盖在胡求幸身上的白布。

    一行人倒抽一口凉气。

    沈千歌还是第一次见胡求幸,此人庸肥至极,五官埋没在累赘的肥肉里,几乎和脖子连为一片。他肤色焦黄,头发和胡子都毛毛躁躁,东一丛西一簇挤在肉褶子里,像坟头瞎长又惨遭雷劈的枯草。

    但更可怖的是,他面色涂染得惨白,仿佛整盒脂粉打翻在脸上,整个人泛滥着令人作呕的香。白粉底下隐隐透出死尸特有的青灰色,偏偏两腮重敷胭脂。发青的白、殷红的妆,乍看上去,简直就像是灵前祭坟的纸扎童子。

    沈千歌皱着眉瞅了许久,总觉得略有些眼熟。

    她不禁扭头望了小娘子一眼。

    小娘子,“……”

    她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

    于是沈千歌确定了,这确实是曾在京都风靡一时的酒晕妆。这妆仿的是女子酒酣耳热时肌肤胜雪、面颊熏红的美态。搁在娇美如小娘子身上是艳色撩人,可搁在胡求幸身上……

    好悬她差点没认出来。

    她斟酌着开口,“胡市令这是……”

新书推荐: 千里征途 千*******途 论乙游和规则怪谈的适配度 纪妖 她的栖息地 师妹她是个木头 弦思 被怪物圈养后 美强惨逼我强取豪夺 书游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