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屁精，也就是臣B第一个赶了过来。

    “大王，大王您没事吧大王？！”马屁精冲到江迎面前，“刺客伤到您哪里了？”

    江迎躲在石床边，后背靠着石头，刚才她发现有人类闯进来，就一个翻身摔下了床，等她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和人类斗智斗勇，努力撑到妖怪们赶来救她的时候，那人类却早就不见了。

    跑得还真快。

    “我没事，刺客已经逃跑了。”江迎说。

    马屁精扶她起来，说道：“大王放心，我已经派小的们去追了，一定把那刺客抓住，将其千刀万剐！”

    “别！”

    马屁精眼睛里流露出困惑的神色：“大王的意思是？要让他生不如死？”

    江迎：“不是。”

    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上山来，还找到了妖王的山洞，可见他是早有预谋，而且非常聪明，妖怪们能不能抓住他都是未知数。

    江迎意识到现在她担心的不该是那个刺客的死活，而是她自己的死活。好在今天晚上她没睡着，否则岂不就被杀了吗？

    白天的时候司命还特地嘱咐她，让她把阳寿耗完再死，如果借尸还魂不到一天的工夫就死了，司命绝对饶不了她。

    想到司命疯狂戳平板屏幕时狰狞凶狠的神情，江迎打了个寒颤。

    幸好石床够硬，硌得她难受，她才一直没能睡着，也是因祸得福了。

    以后一定要让妖怪们加强戒备，不能再让任何人到山上来。

    “我的意思是，”江迎想了想，说，“我的意思是，先把人抓住再说，至于怎么处置他，我再想想。”

    马屁精听了她的话却十分震惊：“人？刺客是个人？”

    话音未落，乌鸦精抖着翅膀冲了进来。

    “大王！大王您没事吧大王？！”

    江迎：“我没事。”

    乌鸦精往左右看去，黑色的羽毛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那刺客呢？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深夜行刺！”

    “你冷静一下，”江迎说，“刺客已经跑了，马……臣壁已经派小的们去追了，不过我觉得应该抓不到他，他能只身一人跑到山上来行刺，估计早就规划好逃跑路线了。”

    乌鸦精闻言也十分震惊：“大王的意思是说，那刺客是个人？！但这不可能啊，山上守卫森严，怎么会有人闯进来呢？是不是大王看错了？”

    “大王怎么可能看错！”马屁精说，“一定是有妖怪修成了人的样子，行刺被发现后就变回妖，以为这样一来我们就找不到他，他还能把罪推到人族头上。哼，想得倒是挺美，只可惜他高估了人族的能力，区区人族怎么可能躲过我们的守卫上山来呢？”

    江迎说：“你的意思是说，那刺客是妖怪，他变成了人的样子，好栽赃嫁祸？”

    马屁精点点头：“正是。只是这山上修为最高的是大王您，只有您一个人的外形与人类无异，想必是有妖怪刻意隐瞒了自己的修为，平时装出一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今晚又变成人的样子来行刺。”

    江迎猜想，马屁精所谓“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应该就是指像他这样虽然是人形，但还保留了尾巴，或是乌鸦精这样全身都是黑色，而且还有翅膀，或是松鼠精臣甲的尖耳朵，至于露水精臣乙，它大概是修为最低的，所以还没有人样，完全就是个大水球。

    而江迎的前世修为最高，所以身上已经没有妖怪的特征，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但她显然比普通人强很多，刚才她大喊有刺客的时候就被自己洪亮的声音所震撼，这应该是因为妖王修为深厚，所以大喊一声就足以震动山林。

    她刚才的喊声把山上的妖怪都惊动了，除了马屁精和乌鸦精外，其他妖怪赶来后都不敢入内，只在山洞外等着，他们惊恐又好奇的眼神像闪光灯一样从洞外照进来。

    乌鸦精说：“可是这山上的妖怪，有哪一个的修为那么高呢？”

    马屁精说：“管他到底是谁，把整座山的妖怪都聚在一起挨个审问，总能问出来。大王，您有没有看清那刺客长什么样子？”

    “看清了，”江迎可看得太清楚了，刚才一惊之下紧接着又看到一张人类的脸，可把她吓得不轻，现在那张脸就像印在她脑袋里一样，闭上眼睛就浮现在她眼前，“刺客长得和白天时那个人族的头儿一样，你们都见过的！”

    “那个笨蛋？！”马屁精和乌鸦精异口同声。

    “对！”江迎说，“一定是有妖怪变成了那个人的样子来行刺！”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笨蛋的确是笨蛋，只是有妖怪变成了笨蛋的模样，趁夜深妖静的时候悄悄溜了进来，意图谋反。

    马屁精和乌鸦精对视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江迎眉头一皱：“怎么了？”

    “大王，”马屁精说，“那刺客真的和那个笨蛋一模一样？”

    江迎：“是啊，我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一模一样。”

    但她不清楚妖怪是不是连那人的声音也一起模仿了。她今天早些时候只看到了那个人的长相，但一直离他有一段距离，所以没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马屁精和乌鸦精都不言语了，江迎看他们不说话，有些不满：“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敢！”马屁精立刻说，“只是，只是如果那个刺客的长相和笨蛋一模一样，这事倒是很蹊跷。”

    江迎：“哦？哪里蹊跷？你说说看。”

    为了避免被他们怀疑，她又补了一句：“我当然是看出这事蹊跷了，只是想听听你们是怎么想的。”

    马屁精一听，这完全就是在给他展示自我的机会啊，急忙说道：“回大王，此事的蹊跷之处在于，大王您说那个刺客的长相与人族的头儿一模一样。众所周知，我们妖怪虽然会修成人形，但化形后的长相全凭天意，不能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因此不可能是某个妖怪变化成人族首领的模样前来行刺。可人族又弱又笨，绝对不可能上山。刺客既不可能是人，又不是妖怪变的，那他会是什么呢？”

    江迎点点头：“嗯，你和我想的一样，不错不错，思路很清晰。”

    马屁精被她夸张，非常自豪地看了乌鸦精一眼：“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乌鸦精摇头。江迎心想她当然会摇头，蹊跷之处都被马屁精说完了，能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不过你最后说的那句话不对，”江迎说，“既然刺客不是妖怪伪装成人族，这就说明刺客就是人族的头儿。”

    乌鸦精说：“可是大王，人族是不可能上山来的。”

    江迎说：“但你们不是都觉得那刺客不可能是妖怪吗？既然不是妖怪，不就只可能是人了吗？”

    “虽然刺客不是妖怪，但也不会是人。”乌鸦精说着看向马屁精，寻求他的支持。

    马屁精竟然也没有拍她马屁，而是站在了乌鸦精这一边，说道：“人族虽然整天来挑衅，但从来都是被我们挡在山脚下，绝对不会进山。想是这洞内灯光昏暗，大王您……看得不很清楚，误将刺客看成了人族？”

    “我没有看错。”

    江迎很确定刺客的脸和人族首领的脸一模一样，既然她现在已经知道妖怪不可能伪装成人族首领的模样，那很显然今天晚上来杀她的就是人族首领本人。

    “在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就算剩下的那个结论再难以置信，也一定是真相，”她适度地引用了名人名言，希望用著名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话来说服马屁精和乌鸦精，“所以真相就是，刺客是人族的头儿——笨蛋。”

    但这两个精非常固执，既没有出声反对，也没有赞同，只是沉默，而且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沉默显然是反对的一种表现形式。

    江迎无奈，问：“你们不相信刺客是个人，那你们觉得他到底是什么？”

    马屁精想了想，说：“说不定是哪个妖怪学会了什么邪门歪道，变成了人族首领的样子。”

    乌鸦精说：“是啊是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兴许真的有妖怪炼成了什么化形易容之法。”

    马屁精接着说：“又或是哪个妖怪把人族的那个笨蛋给杀了，剥了他的皮穿在自己身上来行刺，大王您就误把妖怪当做人了。”

    他们说来说去，就是不愿相信刺客是个人。

    江迎说：“行了，你们说的都不可能。”她看向乌鸦精，说：“你说是有妖怪炼成了变形术——”

    乌鸦精说：“是‘化形易容之法’。”

    “‘化形易容之法’，”江迎重复了一遍，“如果他都会这么神奇的法术了，为什么不直接变成你，”她指指乌鸦精，“又或者变成你的样子，”她又指指马屁精，“变成你们两个中任何一个，不都有更多机会接近我吗？就算运气不好被我发现了，他也可以栽赃嫁祸到你们头上。你们都说人族不可能上山来，那刺客为什么要费心把自己变成人的样子，故意引起我们怀疑呢？”

    她又转向马屁精说：“还有你，你说妖怪是披着人族首领的皮来杀我，难道一个妖怪披着人皮我会看不出来吗？”

    把皮剥下来，再套在身上，一定不会服帖，江迎平时心血来潮往脸上贴张面膜都贴得皱皱巴巴，更别说往脸上贴张皮了。

    如果真有哪个妖怪有这技术，他自己做张皮穿就行了，根本没必要去剥真人的皮。而如果他可以自己做假皮，就大可以伪装成马屁精或是乌鸦精，根本不用伪装成人类。

    “所以你们两个的猜想都不靠谱，”江迎得出结论，“刺客就是人族首领。”

    马屁精和乌鸦精还没说话，这时忽然从洞外跑进来一个小妖，说：“报告大王，那刺客跑得太快，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马屁精说：“连个刺客都抓不住，真是没用，来人呐，给我把他拖出去斩了！”

    江迎：“慢着。”

    虽然回来报信的是个妖怪，但那个刺客显然不是一般人，小妖怪抓得住他才怪，为了这件事就要斩首未免小题大做，还是应当饶他一命。

    马屁精问都不问她的意见就要杀妖，估计前世妖王杀妖如麻，遇到这种事直接就把妖怪拖出去斩了。

    她现在想不杀他，又不能让马屁精起疑，就得想个有说服力的借口。

    她梦见今晚不宜杀生？

    不妥，她之前说过梦见今天不宜杀人，可现在马屁精要杀的是人不是妖。

    早知道之前就说是梦见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宜杀生了，也省得现在费心思想借口。

    江迎清了清嗓子，努力做出威严的样子：“山上来了刺客，眼下正是用人……眼下正是用妖之际，不如让他戴罪立功、将功补过。”

    话音落地，马屁精和乌鸦精都没说话，来报信的小妖没说话，站在洞外的众妖也没说话，依旧用闪光灯一样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山洞。

    岂有此理，她堂堂妖王说的话，他们竟然不听。

    难道是她今天太友好了，这些妖怪就要造反吗？

    江迎眯了眯眼睛，看向马屁精：“你不同意？”

    马屁精察觉到了她的不满，急忙跪倒，口呼“不敢”。

    乌鸦精见他跪倒，也立刻跪倒。

    他们两个都跪了，洞外的妖怪也跟着呼啦啦全跪下了。

    看样子他们还是怕她的，江迎稍稍放下心来，说：“都起来吧。”

    一大群妖怪跪下又起来是很费工夫的，江迎也懒得等了，马屁精、乌鸦精和来报信的小妖起身以后，洞外的妖怪还没都站起来，她就对马屁精说道：“刚才我说完以后，为什么不回话？”

    马屁精忙道：“回大王，不是我不想回，只是，只是……”

    他似乎很不想说出不回话的理由，江迎觉得纳闷，正要再问，马屁精身旁的乌鸦精忽然说道：“回大王，我们不是不想回您的话，只是您说得太高深，我们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