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破天光

    配个药也能生出事端,这天地间上上下下就没沈典求这般倒霉的人了!

    若是从头开始说起,受害者,一名普普通通社畜药剂师,沈典求穿越了。

    没什么原因,时间一静止,她只觉得满目白光,整个人像是坐在可以旋转一圈的秋千之上,被大力地抡了一圈又一圈,再正好撞到屋檐一路哐当,痛到骨头散架,迷糊中听到下面有人纳罕地问:“哪里来的血?还是热的。”

    再睁开眼,入眼的是清一色的梨花木摆设与水烟罗床帐。

    这是哪?沈典求肩头松垮,目光迷混,脑袋肿胀如猪头,一时让她分不清现在是处于何种境地。

    忽地脑子灵光,一段记忆涌入:“现京安七年,各部流言纷乱,而您,便是天地钱庄新掌柜,沈家凤女沈典求,年方十八一朵花,侍奉上仙卧榻,帮弄老父败家,这般生在钱眼里的小姐竟然是草包,竟然会大手一挥,被一个自称上仙的人借走如此多的钱款……悲哉凄哉。”

    这还悲哉?想起她之前社畜一个,欠房贷车贷这么多,还头一回被别人欠钱。

    不就是追债吗,这简单,而且想想还有点激动,沈典求刚想搓搓手收下着天降财富,脑子里忽然显现出她借出去的钱极有可能收不回来。

    而且,借款的数目……个十百千万妈奶太奶。这这、属实有点多了。

    心好痛。

    等等,言归正传,这是哪来着?

    她恍然大悟发现好像自己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时,另一侧紧紧关着的窗户忽然被人猛地踢开,一支狼毫大小的箭携骤风而来,只听得珠帘碎裂的声音,抬眼望去,那箭正中剑刃,像撕开了空中漫着的脂粉气,连着剑裂开一条长痕,铮然落地——接着就跳出一个黑黢黢的人。

    那人右手间刀刃翻卷,往下坠着尚带余温的血,定晴瞧着她,她也瞧着那人。

    刚开局就碰到一位面相不太好,给人的感觉亦不太好的……刺客?

    沉寂了一会儿后,对面扯下一块帘子将手中的剑擦了擦,姿态随意地倚在门口,神情悠然:“……嗯,姑娘瞧着眼熟啊。”

    沈典求深知做人的原则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开口我也开口,于是便梗着脖子道:“公子……嗯,我瞧着公子不是很眼熟。”

    那人轻笑了一声,这笑声诡异得很晃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惹得沈典求一身疙瘩冒起,此时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公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一来保命要紧,二来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么,生怕贸然行动就被杀人灭口。

    于是,沈典求缩手缩脚地指了指旁边,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看对面那窗户口,面朝南阳光甚好,非常适合公子一跃而下,扬长而去。”

    “是吗?”

    沈典求格外郑重地点点头:“是!公子放心,我嘴巴严实得很,不敢报警,也不会乱传……”

    “若我就是来寻你的呢?”黑衣人往前靠了两步,脸上挂着风流笑,像融了初春的江水粼粼流淌,清朗中带着娇艳。

    虽说这两词毫不相干,但沈典求在瞧见这黑衣人真实面孔时,还是吞咽了一下口水,好美,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脸,好似将许多漂亮脸蛋上所有的优点都集于一身。

    妖艳又蛊惑人心。

    以至于,连回答都忘记了。

    “我正找小姐您呢,也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典求脑子一嗡,方才发现自己发呆的够久,只觉得尴尬万分,清咳两声:“公子刚才说什么?”

    那人又笑了:“沈家掌门人,我倒是久闻,才华横溢学富五车经商有道,既然幸得一见,不如叙叙。”

    说着,男子又往前一步。

    “哪里……”再退之时,沈典求欲要拿个什么防身,可如今最远的具有杀伤性的武器也不过是门口那些花花瓶碗,她只能隔江相望。

    正欲哭无泪,忽闻外面传出来一丝响动,巧来那窗开启一道缝,风声里夹带着马蹄声和嘈杂的惊叫嚎哭,迫不及待涌进室内,接着门外就有掌柜扯着声调喊:“官府来人查办喽。”

    官府的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更别说客栈这一座小庙,八成是闹了什么大事。

    沈典求正盘算着趁乱溜走,只见那白皙的手臂已落在她肩膀处。

    她深知这拖延战术已经不管用,这贼摆明了不吃这套,若是再不开口大喊,她沈典求这条好汉肯定会凭空消失,然后像电视宫斗剧那般赤身裸体横尸田野之间,死得何其耻辱。

    初来乍到,保命为重,天大,皇帝大,也大不过沈典求这条珍贵的小命,她还想着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呢。

    思及此,沈典求猛地张嘴,可那人的手指显然比她动作更快。

    脖颈和腰眼处骤然一酸,不管她如何用力喊,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光华流转后又绕了个弯回到心头,似乎一点秋水被咽回苦兮兮的肚肠。

    男子始终微笑,扶着沈典求僵硬的身体,慢慢拉进房门里。

    “沈小姐不怕,你不出声,我就给你解穴,可好?”

    如果眼睛能说话,沈典求现下应该已经长篇大论过了,江湖险恶,她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斗得过?跌打正骨,内功点穴,一概不会,真是要了命。

    男子笑呵呵地给她解了穴,凑她极近,像是逗弄老鼠的猫,细看人脸上的表情。

    沈典求动动胳膊,试着推开面前与她仅一毫之距的琼姿玉貌之主,深吸一口气,决定用淡定而理智的姿态与其讨价还价,她清清嗓子,颇替他着想地压低了声音:“外面的人是来寻你还是来寻我的?”

    “听闻天地钱庄的小掌柜离家,于是现在官府衙门便派人挨家挨户去寻,”这人一番话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他不善撒谎,于是又补充道,“不过,或许也与我刚来这一趟路上踹倒了几个醉酒纨绔有关。”

    “原来——”沈典求虎躯一震,按照方才记忆,天地钱庄,可不就是她吗,深知此刻拖延已无用,他并非寻常之辈,不会轻易上当,于是又问道,“我可否顺便问问,您找我是为何?是为了能对坐喝杯香茶,谈谈人生?抑或者……”

    她睨他,“您缺点钱,想讨生活……”

    男人勾魂地一笑,一双眼挑了挑,如玉的长指划过她唇畔,里头的蛊惑不言而喻:“实不相瞒,沈小姐您有大用处。沈家家大业大,而你又是新任掌门人,身份如此,是绝对不会轻易放你出来追债的。”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人,有个屁的大用处。

    他这番话确实有道理,原主再怎么闯祸,私自溜出去,应该不消几天就会被逮到,可照记忆来看原主这一路走来还算平安。

    所以比起说她离家出走寻债,不如说是沈家故意将她放出去避避风头。

    可俗话说,常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沈典求故作沉稳地清咳两声,冷汗自后背生,她不禁攥住袖子:“于是呢?公子若是觉得我不安全,可以随时放我走,一拍两散,再不相见。”

    说罢,她准备拔腿溜之大吉,不料这男子动作迅猛抢在她之前将人拦腰截住。

    沈典求只惊觉忽然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草药味,磕碰之间男人身上的挂牌忽然掉落,清脆一声响,刚巧被沈典求一双无事到处瞟的眼瞧到——只见到令牌上刻着花花草草,光看成色应该是普通檀木,不过中间歪歪扭扭写着:

    公子楼袭月,红颜盗花贼。

    沈典求一看一个不吱声,愣得像一块木头乖乖地被对方好好扶稳:“安插在你身边的护卫已被我驱散,若是你现在一个人出走,恐怕凶多吉少。”

    沈典求蹙眉,心惊胆战,忙道:“可我跟着公子,恐怕也凶多吉少吧!”

    这位红颜采花贼翩翩然侧过眼瞧她,笑道:“是啊,沈小姐不妨好好思考,若是将债追到后顺利回家既可以免了灾祸,又可以为自己正名。”

    这人说的话的确在理,沈典求盘算了一下,按照记忆,这个沈家天地钱庄如此家大业大,即使自己做个废柴在这里混吃等死养老,也算不枉她莫名其妙来这一遭。

    可这凡事都有风险,她有些谨慎地多嘴问了一句:“那若是我不想追债呢?”

    楼袭月笑:“如此多的钱款不翼而飞,那钱庄极有可能被查办,且近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说到这,他眉一挑:“不光是你惹火上身,沈家上上下下也会由此送命。

    后果这么严重?沈典求心里一咯噔。

    墙倾众人推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毕竟按照记忆借出去的数目可不少,确实极有可能害死一堆人,并且把自己也搭上去。

    脑子此时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之前在电视剧看到的那些连诛九族凄凉的场景——

    不可不可!沈典求吓得连连摇头,忙道:“想必公子心里也有打算吧?现在不妨说说,若是可以二人合作也不是不可。”

    “稍等,”正欲回复,像是察觉到什么异样,楼袭月说着抬步离开,转身往里走,边走边道,“你敢出声的话,应该会立刻血溅三尺,尸首分家。”

    沈典求偏过头准备去瞧,听完一惊,嘴方才张开又立刻合上了。

    窗口敞开,门外一阵热闹,八月天风还带着暑气。

    只听热闹转变为呵斥,像是一群人闹争执,隐隐约约听到些:“怎么办的差事,招了这么些人过来!这一圈还有一片没踩过的地方吗,脚踪儿全踩没了——嘿,你是何……楼!”

    再而便是些嘘嘘的声,人声眨眼作鸟兽散。忽来的死寂让沈典求顿生出不详预感,挺直了腰杆。

    完蛋,感觉这人出去闹事了,到时候可能还会拖她下水。

    倒霉倒霉。

    待楼袭月再从门口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小青花瓷瓶。

    他朝她笑容灿烂地走近,好像方才在门口发生的那些事,与他全然无关。

    一只手轻轻摇晃那个瓶子,道:“沈小姐莫怕,这东西不疼人。”

    就经验说来,这瓶子里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花柳巷子里那些话本小说里不是常写吗,坏人常用的有春药、毒药、泻药,而对于有着立牌、榜上有名的采花大盗来说,春药才是首选啊。

    他不紧不慢的从瓶子里倒出些粉末,直到最后滚出来一个药丸。

    “先等等,我有话要说!”沈典求一双好眸子水汪汪,可这下却没有半点用了,无论她打骂哭笑,这人依旧步步紧逼。

    就在药丸即将触及沈典求唇瓣的瞬间,她突然身形一闪,避开了他。

    可毕竟这贼人武功极好,微愣过后随即反应过来,下一秒,喉咙里就滚进去一个冰凉的东西。

    恐惧、惊诧、疼痛皆已远离,她只觉如入池塘,冷风灌入口鼻,令她呼吸困难。

    “沈小姐也知道方才有人死在门口,若这事怪不得我,自然也与你无关。吃了这蛊丸,那往后沈小姐便于在下一心相系。”

    男人迅速拿着床上的外衣给她围上,接着就将她抱起,踩着桌子腾飞出去。

    这东西药劲快,沈典求迷糊之间觉得腰间束缚如刀割,五脏六腑似被捆绑。

    她虽不知轻功是何物,但若要幻想其形,或许是嫦娥奔月之姿。

    但嫦娥绝不似她这般狼狈,披头散发,四肢无力,倚赖他人之臂,如尸首般从满月下划过。

    模糊中仿佛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杀人啦……”

    实在是倒霉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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