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丹

    西境遗骨押运送回以及安置的事项还在进行当中,宋晗归京带回到驻地这里的是五百多人的先遣部队,后续还有许多卸甲归来的将士陆续归来。

    有家可归的将士可根据情况放发归乡路费和置业钱银。

    但十多年持续战事当中,还有许多人他们已经无处归乡。

    有的父母过世后田产屋宅在老家族老主持下被亲族分去,有的妻子改嫁,儿女离散不知去处的。眼下她要做的便是,给无处可去的卸甲归人一个可安身立命之处。

    要安置这么大批人员,钱银物资,房宅田地都不可或缺,目前已有朝廷给她的封赏和官员们声势浩大的捐资,但后续也有军中亲族家资丰厚的托人捐赠铁骑营。

    每笔账目来由宋晗都吩咐晁衡必须要记清楚条目明细,但如今账本在面前,仍有一大笔神秘巨资却不清楚来源,不知道捐赠者,不知道捐赠缘由。

    此时关联甚大,晁衡那边也拿不定主意,只能把账本带到自家王爷面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与宋晗听。

    “王爷,如今此事该如何是好?”

    宋晗接过后认真地审视着账本上头对于这笔捐赠的记录,钱银数量之巨额就连她也要为之讶然,还未算当中还有些其他马匹,便于通运物件的车辆,布匹粮食等民生所用。

    “既是托人送来那就不是凭空出现的,总是找人搭了一条线,那便顺着这条人脉线索替本王送封书信回去。”

    宋晗移步到桌案前便,提笔写了封信,大致内容是感谢捐赠财物主人高义,但还请告知身份来源或亲来相见。

    铁骑营虽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但他们却不用来之不明的财物。

    这个法子是最直截了当,若对方是个心底坦荡的自然会表明身份。

    趁着宋晗提笔写信的空档,傅朝夕问了晁衡一句:“晁副将,方不方便带着我去看看那送来的这大笔财货呢?兴许能够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你们去吧,过会将结果说与本王听。”

    傅朝夕这些年明面上在铁骑营是医官,但也算得半个幕僚智囊。

    他那一肚子涉猎百业的技能,混迹三教九流市井田间的经验,往往能发现些旁人不留心或是不甚了解的新东西。

    得了自家王爷的应允,晁衡自然很乐意带路。说来这傅姑娘看着文弱温柔手无缚鸡之力的,但遇事沉稳智计百出,有时着实让他们男儿都佩服。

    此时傅朝夕也不急着开箱开袋查看银钱货物,反而细细看起了箱子材质纹样,以及麻袋的边角处。

    “这些都从水路漕运来的,上边没有防止拆漏调换货物的封鉴印记,也没标识货物,应该是没有假他家漕运之手,自家的东西走自己路子来的。”

    傅朝夕站起身来,晁衡闻言才发现了货物都装载都十分注意防潮。

    “来京运河漕云路子很多,但豪阔到能让这么多的钱银货物在同一批次到达帝京城中来不过几家而已,亨运商行,陈氏漕运,还有便是最兴和。”

    这桩桩缕缕分析得头头是道,晁衡愈发佩服起营中这位傅姑娘对漕运这行当了解之深,能从毫无头绪到如今这般,已经很好查探了。

    晁衡朝着傅朝夕道谢。“多谢傅姑娘,告知往后我便去托京中关系去查查三家漕运最近有无这么大批货物到京中来,那便知晓答案了。”

    傅朝夕笑笑,拦住了晁衡焦急的脚步:“晁副将倒不必麻烦,您就查最兴和便可,十有八九就是了。”

    “陈氏漕运老板是湖州出身,他们家惯常是用绍兴老家木箱制式材料,不是这样的。”

    “亨运商行最近当家的卧病在床时日不久,正等着拆伙分家几个少当家彼此提防着,不可能白白由着这么大笔钱银出去。”

    他们这位傅姑娘,怕不是眼睛耳朵长在帝京城里头了。

    晁衡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相貌文秀的女子,怪不得王爷这般看重傅姑娘,他们营中商量事情时,也从来不避着她在场。

    傅朝夕坐着慢悠悠地把自己找到的线索再次说了遍给宋晗。

    他无所顾忌地在宋晗处理公务整洁桌案磕了半盘瓜子,此时抬头还有几分幽怨无助地看她。

    “我看那家主人是真心白送钱银,看着倒像是王爷从前旧时故人。”

    “不留名不露面不说缘由,不为人情权势,那只能是旧情难忘。”

    傅朝夕此时神叨叨地有些戏瘾上身,念了几段京中流行的戏文,感慨小娘子牵肠挂肚,无奈郎心似铁。

    他又慢悠悠的品评句:“都说王爷冷清树立,怎就帝京处处留旧情。”

    宋晗不大想搭理傅朝夕那带几分委屈的酸话,倒是认真思索起自己是否有这么位故人,恰好此时如此仗义相助。

    晁衡查探回来,确实如傅朝夕所预料,最兴和进来确实运了大批货物到帝京城中,从原地出来过来也对得上朝中捐资事情传到京中坊间的时间。

    “最兴和不似那两家是老字号,家族时代相承的产业,也就近五六年兴起来的,生意做得很大涉猎的产业也十分之多,不过老板听闻是个女子,身份却神秘得很。”

    傅朝夕这么说,旁边的晁衡不由感叹,着实是位世间的奇女子。

    等了几日这顺着搭线送去的信有了回音,意想不到的竟然十分爽快答应了见面,那来传信的仆从态度十分恭敬,却不肯告知名姓只说见面便知。

    “我家娘子内心也十分想见王爷一面,无奈此时恰好身在外地,已经尽量赶回。因而只能三日后,邀王爷您在春熙庄园那叙面,还望您海涵。”

    春熙庄是处有名京郊处的私人庄园,建筑花木景观别致秀美远近闻名,同样出名的还有这处主人对外待客疏离高冷的态度。

    每年春夏时间听闻这处庄园远远就可见着彤云如盖,花木扶疏。

    许多京中权贵达官夫人慕名而来,都报上了名号地位通报那家主人。

    打的注意便是庄园的主人给上几分薄面,让人到园子当中赏玩游览,京中达贵夫人小姐甚至屈尊送上拜帖的都有,但都被婉言拒绝了。

    “还烦请贵客们随奴往园中去。”

    前边引领的是名唤作兰佩的年轻女使。

    进门一路走入园子当中宋晗也发现了,这园宅当中用人上到管事,门房,引路都多是女子。

    “早就想着进来瞧瞧春熙私宅里头这园林是如何的一番天地了,如今沾了王爷的光也算是大饱眼福。”

    傅朝夕显然是众人当中兴致最高的,一路与他们饶有兴致地品评斗角飞檐匠心精巧,重叠盖顶意趣横生,湖时花木取材靡费用心。

    虽是花木萧索,雪封冰裹还未回暖化冻的时节,但院子里头的建筑盖了雪也十分有看处。

    此时傅朝夕将目光落在高处道:“这架秋千修得是十分气派,想来在上班荡到高处,能将底下园中盛景尽数饱览。”

    春雪融融,到处白茫茫,那架秋千修在高处,两边木架子和踏板都刷了显眼的红漆,上顶横杠处还装饰了色彩绚烂的幔纱,众人抬头便可望见。

    宋晗只觉得没来由的眼熟,复而想起从前宫中御花园中也有这样的秋千,因着后来闹了些风波母思量着不安全,便命人将其拆除。

    面前本是一处湖景,此时冻结成一片冰面,引路的兰佩却停住了脚步,回身对众人绽开抹如春风温煦的笑意。

    “我家主人就在前面湖中的小亭子那处,此时正等着贵客们,从此处顺着桥道过去亭中便是。”

    湖中有座八角玲珑的亭子,可以望见每个角上都挂有铁马,风起时会有清越响声,纱幔也会像仙女羽衣锦帛一般随风而舞。

    这种制式的亭子是帝京城中园林名匠所创的妙音留仙亭。

    宋晗点点头走上前面的桥道,身后徐寿与晁衡也随行其后,待到傅朝夕要跟上的时,却被拦住。

    只听女使兰佩轻笑着开口道:“女客请留步,我家娘子吩咐说与王爷见面时,还请女客随奴到小厅中用茶点。”

    傅朝夕倒也不强求,反而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看宋晗,眉眼低转,瞬间成了一副委屈求全却明白事理的模样。

    “王爷你们去就好,我便等着你们与主人娘子叙话完。”

    徐寿大老粗但也不忍傅朝夕落寞委屈的模样,小声道:“这当家娘子请客好大的排场,王爷这次可是委屈咱们傅姑娘了。”

    宋晗并不出声,甚至也不多看傅朝夕一眼,便拔歩往亭子那处去。

    傅朝夕顶多心中有些惋惜,没亲眼见到神秘的最兴和当家娘子的真容,就他那性子哪里会真的委屈什么。

    “王爷,老徐,现在也就咱们自己人时候问一句。”

    徐寿跟着后头探头见四下无其他人,方才悄声开口。

    “那当家娘子不会是王爷从前旧情吧,总不能越过傅姑娘头上去吧。”

    晁衡也忍不住哪手肘撞了撞徐寿,看着自家王爷也是一副十分不明所以的模样,而且据他所知王爷当年到羌海掌管铁骑营期间十余年间没有回京,哪里来的什么旧日情缘。

    真的有的话,莫不是这为娘子为了等王爷,从二八少女年华挨到如今二十余荼蘼花末之年了。

    如果真是这样,晁衡心中都忍不住汗颜,这份情也是实在难承。

    妙音留仙亭前站着两名孪生年轻女使,一个着粉衣,一个着蓝衣,样貌如照镜子一般一左一右的,面上还都是一般的巧笑娇媚。

    见他们前来,孪生姐妹俩便卷起了冬日御寒防风的厚垂帘。

    “殿下。”

    宋晗低头过帘还未分神打量亭内,便有一声焦急的呼唤抢到面前来,这骄矜带了激动情绪的声音听着十分熟悉。

    随声而至的是一个红衣的娇小身影,急急地撞到她怀里来,攥着她手臂的人因为激动身子微微颤抖,手也紧紧颤颤的攥着她衣袖。

    “....许三姑娘?”

    宋晗反应出怀中女子是谁,心中犹带意外,传她不是在几年前嫁人没几日便新寡,后随夫家到外地后深居简出,当时听闻还顿感唏嘘。

    她才知道如今最兴和的当家娘子,是当年礼部尚书的小女儿许秋丹,当年瑶光殿燕皇后收在跟前教养过的贵女。

    徐寿手足无处安放有得慌,晁衡也呆愣不知所措。

    两人心道幸亏没将傅朝夕一同过来,要是旧情新欢撞上了多尴尬。

    许秋丹任意随性行事的作风与少年时一般无二热烈而直接。

    她今日穿了一身牡丹缠花绣水红袄裙,对襟领口滚雪白毛边,挽起的发髻处缀红宝金饰,并未做嫁做人妇的打扮,更没有遗孀的哀戚素简。

    她比宋晗印象中不谙世事的官宦小姐添了成熟风韵,确实像位叱咤商场行事老辣爽利的行商当家娘子。

    宋晗拍拍许秋丹肩头,她才恍若如梦初醒般退开了些,羽睫微微发颤犹带着些泪花,依依不舍地伸手挽住了宋晗的手臂。

    “殿下,你回京前都没有什么消息。”

    “要早知道我便早回来了,正好遇着一笔生意来回纠缠了些时日。”

    “后来知道殿下要凑集款项便先遣了资材物品来,想着大招旗鼓兴许也不好便托人先悄悄送来,没想反倒让殿下疑心来路不正了。”

    许秋丹抿唇有些委屈,她一双娇俏的杏眼泫然欲泣的模样总能让人心底先软了几分,挽着手臂又缠紧了几分。

    宋晗想起当年宫里游园宴会初次遇着许尚书家这位三小姐,那时候的许秋丹身上还带着七分骄纵三分任性,她那时不过是正巧救了从秋千上边摔下来的她。

    她也未曾想过,自此身后便多了许秋丹这条小尾巴,在瑶光殿中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日都跟着她后面,笑意娇俏,殿下殿下的甜甜喊着。

    开始时许三小姐还带着几分羞涩怯意,有些不好意思,后面便愈发大胆,就是顶着谢长隽的冷脸,也浑不在意的上前挽着宋晗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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