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诱人的肉香，桂桂睁开眼，感觉神清气爽，美中不足的是腹中空空。

    手上的针拔掉了，看来已经输完液了。

    饭香越发浓烈，肚子开始抗议，桂桂翻了个身，阿萸一定给我准备好了午餐。

    下一秒，正对上深邃的眉眼，凌厉的眉眼在眼前放大。

    桂桂惊呼一声，差点没从床上翻下来。

    WOC！

    “李李李……”怎么一睁眼是他呢，这和商量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李白桦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没有，哪里都好。”桂桂摇头如拨浪鼓。

    李白桦拿起桌上的打包袋，说：“这里有午餐，快打开趁热吃吧。”

    桂桂耸动鼻翼，是肉是肉！早餐被李白桦气得也没吃，此刻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谢谢你！”美食当前，桂桂也把愤怒和尴尬暂时抛却脑后了。

    李白桦解开袋子的空档，桂桂环顾了一下房间，问道：“朱萸呢？”

    “不清楚，应该和我哥出去了。”李白桦拿出餐盒，解开一次性筷子递到桂桂手中：“快吃吧。”

    桂桂心里嘀咕：阿萸此刻正美色当前，留下我孤军奋战。

    随手拿起筷子，接过餐盒的一瞬间，她顿时石化。

    黄焖鸡？鸡？！满满一大碗黄焖鸡！

    她最讨厌吃鸡肉了！以前还没这么讨厌，自从上大学之后，食堂里除了各种鸡产品，旁的肉都吃不着，什么干煸鸡、砂锅鸡、口水鸡、炸鸡排……她对鸡肉深恶痛绝。

    没想到李白桦随便一买，就能精准踩上她的雷点。

    桂桂拿着筷子，对上李白桦隐隐期盼的眼神，颤巍巍地撅了一筷子米饭。

    干吃了五筷子米饭，桂桂噎得快哭了。李白桦偏偏正安静地支颐看着她吃饭。

    “那个，李白桦，你吃过饭了吗？”

    李白桦没料到桂桂会问自己这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你过来和我一起吃。”桂桂解开一个一次性筷子的包装递给他。

    李白桦受宠若惊，讷讷地接过筷子。

    随即摆手：“不，你吃，我不吃。”

    “听我的。”桂桂正襟危坐，随即意识到什么，放软了语气：“听话，我自己一个人根本吃不了这么多。”

    李白桦闻言，拿着筷子伸向米饭。

    “吃鸡肉。”桂桂略威严的声音传来。

    筷子立马调头夹起一块鸡肉，李白桦斯文地吃下鸡肉，连汤汁都没滴下来。

    “再吃一块。”

    筷子稳稳夹起鸡块。

    “接着吃。”

    “吃。”

    ……

    李白桦在一声声温柔的呼唤中迷失了自我：她这是心疼我，她好温柔……

    桂桂指挥着李白桦吃鸡肉，没有注意到他通红的耳尖。

    医院餐厅里

    李闻檀唇红齿白，气质清冷，就连吃饭的动作都那么文雅。朱萸看他夹起一块土豆，朱红色水润的唇微张，慢条斯理地咀嚼，喉结滑动吞咽，一整套动作充满了禁欲感。

    好想变成那块土豆，朱萸忍不住思绪翩飞。

    李闻檀见朱萸直勾勾盯着自己，唇角漾出笑容：“只是块土豆，又不是山珍海味。”

    “不不不，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朱萸见他意会错，开口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和李白桦用餐时的礼仪都很得体。”

    “用餐礼仪吗？”李闻檀像是回忆起什么：“这得归功于妈妈。”

    他的妈妈……朱萸隐约记得应该是学校里的某位教授。

    “小时候我和白桦常常正吃着饭，她会突然收走我们面前的餐盘，我们就只能不明所以地饿肚子。”李闻檀微笑：“一开始总是挨饿，后来我就学聪明了，吃饭时不能说话、不能离席、不能东张西望、不能狼吞虎咽……至于白桦么，他到了五岁才学乖……”

    朱萸惊诧，他们的妈妈虽说教子有方，但是那么小的孩子就不给他们吃饭，难免有些心狠。而且就李白桦那迟钝的理解能力，小时候没饿死可真是个意外。

    朱萸又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她不喜吃米饭，所以盘子里的米饭剩下一半。

    抬头看李闻檀的盘子，竟然干干净净。

    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浪费不是好习惯，但是是真的不想吃了。

    李闻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朱萸一张：“擦一下。”

    朱萸接过，羞赧道：“我不是有意浪费的，只是我不爱吃米饭，所以……”

    他道：“你不喜欢青椒、米饭，还有呢？”

    朱萸思索着：“鸡肉、各种有臭味的食物，比如榴莲臭豆腐螺蛳粉，还有动物大肠，对了，也不太能吃辣。”细数下来，她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太挑食。

    李闻檀点头：“你说的这些我也不爱吃。”他站起身来，说：“等我一下。”说着便走向餐台处，对餐厅工作人员说了什么，一个和蔼的阿姨见了他眉开眼笑，闻言走进后面，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透明袋子。

    李闻檀接过袋子，又说了一句，朱萸猜测应该是道谢，阿姨笑着摆摆手，眼角的皱纹都叠在一起了。

    李闻檀拿着袋子走回来，将朱萸盘子里的剩下的米饭装了进去。

    “走吧，咱们去喂鱼。”

    朱萸这才明白原来李闻檀是想将她剩下的米饭喂鱼。

    朱萸唇角弯弯，心里一暖，他不支持自己浪费，也不想让自己难堪。

    他真的，很温柔。

    衢堰大学附属医院在衢堰市的五个区各有一个分院，在衢堰大学旁的这个院区是总院，占地颇广，科室众多，医疗设施齐全，属于全国三级甲等医院。

    衢河的一条支流正流经整个医院，呈U字型将医院的主要建筑围在中间，河水清澈，岸边种满了摇曳的柳树和高大的皂荚树，重重树影投下浓密的绿荫，绿荫通往医院后的一个人工湖，湖面波光粼粼，湖面上花影翩跹，一一风荷举。

    二人走了将近20分钟，才来到湖边。李闻檀介绍：“这是映月湖，小时候听父亲说，这片湖最深处将近10米。”

    闻言，朱萸不禁往后缩了缩。

    二人方才在湖边站定，一群肥美的鲤鱼便争先抢后地挤上前来，有红色、黑色、金色，还有不少串串，身上色彩丰富。这群鱼有长有短，长的将近一米，长尾拍打着水面，一些巴掌大的鲫鱼在巨鱼之间的空隙里来回穿梭。

    “它们怎么可以这么胖！”朱萸禁不住感叹。有几条鱼甚至用身体就能挤开层层鱼群，就像趵突泉里的打工鱼一样，堪称水中之猪。

    李闻檀打开手中的袋子，道：“有的是医院养的观赏鱼，有的是从堰河里游进来的，每天都有专人投喂，所以体型较大。”

    李闻檀把撒了小半袋米饭入水，水中瞬间像炸锅了一样。几条最大的鱼占据最好的位置，张开巨口，一口就吞掉一块大米，小鱼在旁边抢夺零散的米粒，红色的尾巴，黑色的鱼鳍，朱萸看见好几个拳头一样大的嘴巴，一时间水花四溅。

    “我也想喂。”朱萸凑到李闻檀身边。

    李闻檀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她：“小心些。”

    “放心。”朱萸接过袋子，站在湖边。

    刚刚撒下的米饭几息间便消失不见，没抢到食物的鱼儿在水中焦躁地来回逡巡，还有几条来晚的红鲤鱼冲进鱼圈后发现连残渣都不剩，便气愤地拱翻了荷叶，朱萸寻了个空档，将米饭一股脑撒进水里。

    这下湖里就像热油里炸爆米花一般，岸边的荷花被撞地东倒西歪，鱼儿们你争我抢，水面上翻滚着各种颜色的鱼身，一条小鱼和大鱼同抢着一块食物，大鱼张开口吞了小鱼半个身子。朱萸看见，远处的水面上浮上来一只乌龟。

    “李闻檀，看！湖里有只乌龟。”朱萸抓住李闻檀的衣袖，兴奋地指了指那只贼溜溜的小王八。

    李闻檀望着言笑晏晏的女孩，深邃的眼眸温柔如水：“嗯，我看见了。”

    小乌龟看着它接近疯狂的邻居，绿豆小眼闪过精光，它漫不经心地在外圈徘徊，瞅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咬住了一条小鲫鱼，接着便没入湖水深处。

    一小袋米饭瞬间又被抢了精光，水面上的涟漪久久不息，几条抢到大头的巨鱼摇晃着身子，餍足地消失在重重荷叶之中，还有几条小鱼游来游去寻找着几口残羹。

    朱萸将袋子上最后几粒米搜刮下来，小鱼们一哄而上。

    看着它们大口大口吞咽着食物，腆着浑圆的肚子游走，总觉得很满足，唉，自己好像还没喂够。

    “咱们下次多带点。”朱萸将空空的袋子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好。”

    喂完鱼，二人并肩往回走。

    李闻檀问道：“你喜欢喂鱼？”

    “是啊。”朱萸半认真半玩笑说：“总觉得自己就像在抛绣球的姑娘，那些鱼就像慕名而来的男子，他们为了争抢我的绣球大打出手。”

    李闻檀闻言轻笑：“真是有趣的言论。”

    午后的阳光穿过遮挡的树冠，在地上留下明亮的光斑。园艺工人躺在青草地上休憩，圆圆的草帽盖住整张脸。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青草味和阳光干燥的气息，他们并肩走在林荫道上，踩过晒干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桂桂指挥着李白桦将所有的鸡肉都吃掉后，心满意足地将米饭拌上汤汁。

    李白桦后知后觉地惭愧起来，明明是给桂桂带的午餐，自己却把肉全吃掉，桂桂只能吃白米饭。

    “我再去给你买一份。”李白桦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诶，站住。”桂桂喝止，拍拍凳子：“来来，坐下，我们聊聊。”

    李白桦闻言乖乖走回去坐下，稍微有些小紧张。

    她说要聊聊，会聊什么，他们二人以前从未心平气和地聊过天。

    桂桂吃了几口米饭，道：“可以麻烦你为我倒杯水吗？”

    李白桦“刷”地站起来，拿起一个干净的纸杯，在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

    桂桂接过来：“谢谢。”喝一口透心凉。

    好不容易逼迫自己咽下去一口：“咳咳咳，太凉了，麻烦续一些热水。”

    李白桦见桂桂皱眉，忙不迭地倒热水，然后小心翼翼递到桂桂手边。

    他窥着桂桂，眼神清澈无辜，像一只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情拼命摇尾乞求原谅的小狗。

    桂桂看着他的眼睛，顿时心软了，就连滚烫的水也强忍着喝下。

    谁能忍心让一只乖巧的小狗失望呢。

    “那个，李白桦，昨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对。”桂桂放下水杯。

    李白桦想开口说什么，桂桂立马补充：“但我觉得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你觉得呢？”

    “我们不能做朋友。”李白桦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轮到桂桂疑惑了。

    “因为我想追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李白桦流畅的下颌线因为紧张而绷紧，眼神认真，神情专注：“我想追求你，堂堂正正地做你男朋友。”

    桂桂怔愣住。

    “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他又问了一遍。

    桂桂先是不可思议，之后暗中欣喜，但表面上依然平静，她佯装清了清嗓子：“咳咳，可以。”

    李白桦欣喜万分，桂桂举起一根手指：“但是我有要求，追我的这段时间也是我考察你能否胜任我男朋友的过程，你不可以和其他女孩暧昧，要随叫随到，要了解我的爱好……”桂桂掰着手指数着要求，柔软的长发披在肩头，明艳灵动。

    李白桦抓住她的晃动的手指，眼神温柔：“都听你的。”

    他的大手按在桂桂纤细的手指上，滚烫灼热，浓艳的五官掩去凌厉的锋芒。

    “那么，我的专属candidate of love——”桂桂眼睛晶晶亮：“从此刻起正式上岗！”

    “那么第一个考验就从掌握我的偏好水温开始吧。”桂桂将手里的水杯递给李白桦：“再去掺点凉水。”

    “嗯。”

    朱萸和李闻檀回到病房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桂桂翘着二郎腿坐在床沿上，李白桦坐在凳子上正磕磕巴巴地念英语。

    “There were a large number of c……”

    桂桂提示道：“candidate.”

    “candidate for this job. Neither candidate was s……selected for the job.”

    李白桦艰难地读着，朱萸和李闻檀两脸惊讶，朱萸问桂桂：“李白桦在向你请教英语吗？”

    桂桂拉住朱萸的手，语重心长道：“作为我的候选男友，四六级首先要过关。”

    朱萸看着李白桦严肃又纠结的表情，故作思忖状：“桂桂，学完英语是不是琴棋书画都得安排上了。”

    桂桂沉吟道：“嗯，是要考虑考虑，不然别人问：桂桂，你男朋友有什么才艺，我只能支支吾吾。”

    李闻檀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他这弟弟呀，可算找到克星了。

    闻言，李白桦的英语读得更磕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