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声音初落,透门传来一女子之声:“姑娘,奴婢送物件日常所需。若姑娘方便,请告知以待。”
“姑娘?”
语声再起,洛千歌卸下警戒,却觉此丫鬟唤她为“姑娘”甚是异样。
不过观己身份,一婢女也,难道与其等虑?
心怀疑虑,洛千歌决断而语:“进来。”
门响轻启,一青衣女子立于门扉,微微躬身。
身后两小厮,各责一箱,料是物多力沉。
小厮卸货,女子素手轻摆,示意二者离去。
“服饰于此府,挑选贴身以侍奉主上,所衣选料须是上好,喜好随你而定。”
她启箱,洛千歌视线却仍放在这女子与二小厮,顷刻未离,面色凝重。
先前真气尚浅,未能察觉前青衣二人修为几何。
然此三人,真气充盈,丹田隐有浮光,非她这真气外泄之人可同日而语。
见千歌默然不语,那女子赶忙询问:“是款式或布料不符姑娘心意?”
洛千歌摇头以示并非如此,方才目视箱内,。
溪绫合放齐整,孔雀罗轻垂一旁。
千歌瞳孔一缩,此皆非凡物。
虽前世阅尽千帆,亦不禁惊叹。
再望向青衣女子,却未着此类仙绸。
这倒让千歌不知该庆幸还是叹息了。
而女子静视此状,眸光微变。
她虽不知绸缎真名,但也看出其布料并非凡品。
见洛千歌目视烟罗与云锦不为所动,面不改色,心下却暗忖:此女非同寻常,难怪主上钦点,遂才开口自我介绍:
“奴婢紫苏,奉主上之命,前来服侍姑娘。”
紫苏行礼,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
千歌将此名暗记于心,不禁料想此‘主上’之来历。却未忘初心,掷词希求:
“紫苏,能否闲暇时领我走访府邸,如若像先前所缚,恐是会误入迷途。”
紫苏绯默一笑,欣然同意。
“姑娘,请随我踵行,莫离三尺。”
遍寻府邸,一路之上,各处分工精密,惜无不现端倪。
穿过院落,经由回廊,不多时,已是府之异处。西北,闲役粗仆有居,东南府医药馆俨然置于此;绣娘宿处东北隐,西南膳房准备众生餐膳,账房位于东侧,漫漫支出无需忧心。
紫苏娓娓道来,倾诉所需知晓:
“倘若姑娘觉身染疾,速召府医;若索要练功药材,直取便是。服饰若脏,派遣佣人清洗;衣膳自有人送,而月银颇丰,无须挂怀。”
千歌听此连串“菜名”,哑然无言。
前世身为凌尘宫主,也不知此番井然如何所致。
仙凡有别,仙凡有别,她仅能如此默念。
行至半途,紫苏停步,指高阁道:“姑娘,端望那楼阁,乃阙楼也。”
一见洛千歌颔首,紫苏续声:“其内收藏府中宝物,当主上返府之前,姑娘切勿擅入。”
由此一番领略,洛千歌对府中环境早已熟稔。
日后若设法逃脱,也算增添一分底气。
宅院幽深,似北斗之列,除阙楼以外,观之北面院落,其间陈设也皆显阔绰。
洛千歌心生疑窦:府邸每一石每一木,犹如皇室遗韵,或许此主非凡。
再度穿行府中回返,洛千歌回房炼气。
紫苏心有灵犀,她踏进门扉后便不再跟随,果然乃修道之人。
至晚膳送抵,她依旧恼于如何抑止外泄真气。
紫苏陈列盘餐,富贵之家食无虞。
前世不过豆蔻年华便辟谷求道;先前于修罗场内,残羹剩饭已是日常;
而今夜餐桌上珍馐,百味尽先,方享凡俗口福。
紫苏见疑,缓缓释言:“先前府中饮食略素,念姑娘所至,故多置几道佳肴。”
千歌不免一时情动,终是好奇作声:
“何以待我恩宠如宾,豈我侍女,犹在世家小姐之上?”
紫苏只当昔日人奴仍是多疑,急促地安抚道:
“姑娘放心,我府主上还是众人不论,无不抱有善意。”
洛千歌见其神色慌乱,更是好奇,眼含春水,浅笑询:
“既然种种细节如此周到,可否透露你主上身份?”
紫苏闻言,面色微变。
“姑娘莫怪,主上之名尚不可告知。”紫苏的声音有些颤抖, “奴婢只是担心……”
洛千歌轻笑一声,打断紫苏之言:
“紫苏姑娘多虑了,我并非那等不明事理之人。” 放下手中精致的银筷,目光转向窗外,夜色已深,庭中唯见几盏孤灯闪烁。
“只是初来乍到,对府中情况一无所知,心中难免有些不安。”似是随意问道,
“只问你之主上为哪位皇子,可否?”
紫苏闻言,脸色更加苍白。
紫苏心中长叹,仅凭三两言便能推断至皇室,堪称非凡。
而她贵为筑基圆满,也仅能屈居人下作侍,认知所致。
犹豫片刻后,才低声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主上,乃是当朝大皇子,裴如墨殿下。”
千歌心头疑云消散大半,却又暗自思忖,脸上仍春风化暖,
邀请紫苏入座,夹菜,叫紫苏说些府中趣事。
俨然一副姐友妹恭之景。
餐毕,紫苏退。洛千歌独处练气,夜色渐深,躺于床榻,却毫无睡意。
“大皇子……” 洛千歌低声重复着,心中思绪万千。她前世一心求道,对世事知之甚少。
见树木葱郁,此地应是大岚。
窗外风声呼啸,树影婆娑,室静若寂,却闻见细微鼓荡。是突生骇梦?
是杀意。
踌躇之际,翻身下榻,蹑步入院落,探究其声源。
大皇子府邸,竟仍有刺客潜入?千歌心中一惊。
夜黑风高,幽暗之中,刃影交错。
念修为低微,便止步静观。
洛千歌闭目聚神,开目识破招式。
劲敌,难分胜负,刺客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见二侍卫有应接不暇之势,千歌轻叹一声。
稀薄真气蕴起,以路边一石作矢,直取刺客面门。
刺客一惊,却是反应极快,侧身躲过。
却因此露出破绽,被侍卫抓住机会,一剑刺中肩头。
刺客负伤,不敢恋战,虚晃一招,转身便逃。
见刺客已退,她便欲回房。
“姑娘留步。”
低沉之声由身后传来,转身,只见一名黑衣蒙面之人,较先前之人更似刺客。
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拦住去路。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此为报酬。“
言罢,将一囊置于地,便飞遁而出,随二侍追杀刺客。
此府中暗卫,不仅修为深不可测,性情更是晦涩,千歌颔首轻叹,收下宝囊。
本以为叩道仙门,应是宗门为首,没想到凡俗世家,也是高手如云。
不过放予前世眼中,仍与尘埃无异。
再返闺房,更无睡意,坐调息,气海辟。
不足一刻钟,睁眼,她对此地是再无信任。
屋中气息异状,门扉轻掩,莫也太过低看修行之人。
若潜者怀杀意,她一息便可取此贼性命。
至外室,便惊见一影站于窗前,背负双手,仿佛高手屹立。
下一刻便狂咳不止,令她都不免扶额頜首。
不过刺客入侵,暗卫踪影毕布,这病秧子,何以“悄然无息”至此?
“来者何人哪,深夜潜入闺房,莫不惧采花贼之名?”洛千歌慵懒一问,不见少女之惧,反倾出玩意。
那来人止住嗽音,轻启唇角,倏忽眉梢带笑,然记起府中耳目众多,遂止笑声,唯有眼中荡漾笑意。
洛千歌见此,眼神愈冷,还真碰上个脑中无物的,笑她作甚?
男子见她蕴怒,迅速开口道歉:
“是我突袭,冒犯姑娘,愿得姑娘恕罪。”
言毕,他将手从身后移至胸前,向洛千歌恭敬行礼。
洛千歌依旧留心,直问:
“与公子素未谋面,今宵突至,可有何指教?”
“无他,只艳羡此居,试问可谓大事?亦或仅因对姑娘身法之迷……”男子话音一顿,目光探求。
洛千歌一怔,身法疑云已萦绕心头。
她转世至今,除却真气御物,应仅有身法乃化神期修士上者可为。
看似仅是平常轻功,实则仅凭真气凌空,乃真驭空之术。
她打量对方,昏黄月光下,窥不究竟。然一番观察,心下已有盘算,
轻笑道:“对身法感兴趣,还是医术亦是所乐?”
男子闻言肃然,顿感困惑:“你话中何意?”
洛千歌暗觉放心,纵身至桌旁倒茶,边饮边道:“此处乃皇宅,密卫如云,公子窥正中,须非凡辈。”
“下婢虽不识公子身份,但素来听闻……呃……公子可需饮茶?”千歌蹙眉,
话音未落,这病秧子便又狂咳不止,也不知先前是如何潜伏至此。
顾楷初唇角含笑,擦去血迹,不置可否。
“吾为当朝…咳…康王,武清候…咳咳…顾楷初,有礼了.”
千歌眉头越蹙越深,这登徒子还好面,好面仍要夜半潜伏?
“那么,公子冀医术之助否?”洛千歌一笑深藏,.
顾楷初无奈回以微笑。
“是便过来饮茶,皇家性情如此别扭…”
顾楷初状似委屈,不情不愿地在她身旁坐下饮茶,千歌视他更似那垂耳黄犬。
洛千歌伸手一摆,引顾楷初掌心向己:“献手。”
无他途选择,洛千歌遂决定诊其脉象。真气虽残,足以自用。
不惧男女防范,洛千歌搭起顾楷初腕间。
顾楷初并不习此,洛千歌接触之刻,他本能往后一缩。
“彼此为患,我今为医,公子勿忌,此间唯有医患,非有别。”洛千歌为经脉顺畅,软言相劝。
顾楷初心下忖度,然更佩服她之平静,遂让其探查经脉。
顾楷初之力感入体内,洛千歌心惊颤,此力汹涌,压她气息俱失。然始终坚持,强颜欢笑,探查不辍。
此子竟至少金丹圆满?!洛千歌未曾预料,早知便不复检脉。
而惑心之事,顾楷初怀此病却难求名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