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吃完饭，雨还是一直在啪嗒啪嗒，下得闹心。

    折枝在侍弄花。

    我问他什么时候买的，他说就是前几天，他见这花长得好看，就买回来打算给我看。

    “啊……”他后知后觉地露出一个些许羞愧的神情，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小声说，“我忘记告诉你了。”

    我：“……”

    我俩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一人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折枝还是习惯性地用手背抵在嘴边笑，我被他传染，也喜欢在笑的时候遮住嘴。

    我顺势拍拍身边的空位置，折枝心领神会地坐了过来，握住我揽着他脖子的胳膊，任由我跟他蹭脸，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我是在收回脸的时候发现折枝的耳朵很好看的——他的耳朵很秀气，带着些粉红，贝壳一样，耳轮分明，外圈和里围都很匀称。

    上手捏一捏，还很软，跟没什么骨头似的。

    “小月儿……”折枝的耳朵有些敏感，我只是摸了摸外耳廓，他就像受不住似的，耳朵尖一下子红了，轻声呢喃着我的名字。

    我知道他不会生气，指尖顺着他的外耳廓一直描摹到他的耳垂。

    他的耳垂很秀气，小巧且圆润饱满，汉白玉似的纯净得透明，只是轻捏着揉一揉，就充血似的粉红，特别可爱。

    我松手的刹那，折枝瞬间捏住自己的耳垂，像痒一样的轻搔了搔，又捏捏。

    他的耳垂变得更红了。

    我静静地看着，等到他放下手后才在他耳旁偷偷吹风：“折枝，我觉得——”

    “你戴耳坠一定特别漂亮。”

    ……

    “唔！会不会很疼啊？”

    梳妆镜前，我坐在折枝膝上，手里拿着打耳洞的工具，看着折枝一脸怕疼的可怜样，只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是他方才还信誓旦旦的答应我可以给他打一个耳洞的，怎么现在就开始怕疼了？

    看他手死死捏着耳垂，我笑着打趣他：“那……不打了？”

    他一双清墨似的桃花眼无辜地看着我，手松开了一点点。

    我笑意更甚，重复问他一遍：“那不打了？”

    他看着我，委屈地眨巴了下眼睛，垂下眸子，连带着他捏着耳垂的手一起。

    “……还是打吧。”

    这软软糯糯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强迫他做什么羞羞的事情呢。

    就算放开手，折枝还是很紧张，双手半握成拳放在大腿根部，裤子也被他攥进去一小块，皱巴巴的，一看就是捏得狠了。

    “那我开始了。”

    折枝认命地闭眼。

    我拿着工具渐渐放到他耳边，缓缓用力。

    银针刚抵到他耳垂上，他就呼痛似的发出一声极端的气音，又在下一秒死死捂住嘴，抬眸无辜地看我，良久才放下手，轻声嘱咐我道：“小月儿……轻点。”

    他的耳垂格外敏感，刚才我只是捏一捏他就受不住似的身子发颤，可想而知这一银针下去他得痛成什么样。

    我现在离他很近，我们两个人几乎是鼻息擦着鼻息。

    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右耳，痒痒的，像有羽毛在瘙。

    “折枝，你抱着我就不怕了，对，抱着我。”

    折枝在我的说辞下一点点试探性地环住我的腰，却不敢贴上。

    就在他还在思考这么做到底可不可以的时候，我手疾眼快，猛地一用力。

    “唔！！！”

    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我，紧到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指甲隔着衣物狠狠挠在我背上。

    有点疼。

    我倒吸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地取出银针。

    折枝白皙圆润的耳垂上出现了一个小洞，小洞里一点点往外渗着血，只一会儿血液凝成了一个红色的小圆珠，朱砂耳坠一样的凝在那，也不往下流，平添一份疼痛的美感。

    折枝是后来才意识到我整个人贴在他身上的，包括我那尚未发育完全的胸部，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那双雾水迷离的眼睛盛不住太多的水滴，只一眨眼，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子边顺着下眼睫流下来。

    我笑着，捧着他的脸，用拇指拂去，轻声道：“折枝，松开。”

    他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赶紧松开我，眼神儿四处乱飘不知道往哪儿放，最终还是垂下头。

    他这幅乖顺的模样总能勾起人的坏心思。

    我笑了笑，坏心眼地问他：“那边还要不要？”

    他快速地摇了摇头，咬了下下唇，声音细若蚊喃：“不要，好疼……我怕疼。”

    听出来了，他刚才那两声“唔”跟喘一样，一看就是疼的狠了。

    我笑笑，转而为他消毒，末了又从手势匣里找出一个金耳坠，为他亲手带上。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这金色的耳坠一带上，整个人立马就显得贵气多了。

    折枝喃喃地问我：“好看么？”

    我：“好看，我家折枝带什么都好看。”

    他一噎，末了才轻声说道：“胡闹。”

    我笑而不语，就这样静静地看他。

    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他脸上的每一处五官都被放大。

    而五官中最吸引我的，除了他那双含情的桃花眸，就是那双不点自红的唇。

    他的嘴唇偏薄，颜色偏淡，色泽艳丽无双，看起来又软又嫩，如果咬上去的话……

    “小月儿？”

    折枝一声唤，我才回过神来。

    我的手不知何时覆上他的眼，鼻尖对着鼻尖，两双唇瓣马上就要触碰在一起。

    我顿住，看着他。

    他的气息压在我身上，眉眼也近在咫尺，白皙滑腻的肌肤上散发着似有若无的体香。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我就要亲上他了。

    他许是也感受到了什么，身体轻轻发着颤，抬起手往上摸索。

    我灵机一动，朝着他的耳垂轻轻呼着气，“没事儿，吹吹就不疼了，吹吹就不疼了。”

    我的手被他拿下是我们的脸颊见还保持着一个友好的距离。

    ——短暂的陪伴究竟是惩罚还是奖励？

    ——你不贪心，便是奖励。

    好吧。

    我快速的从他身上下去，露出铜镜，绕到他身后揽着他的肩问他：“怎么样？好看吧？”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纹：“好看，就是……太疼了……对不起。”

    他突然道歉，搞得我一头雾水。

    看着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与苦涩，我一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折枝不会因为自己怕疼就道歉吧？”

    他没说话，但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我猜对了。

    “哎呀，乖宝，怎么要因为这个道歉呢？”我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安慰着，“怕疼很正常的呀，那谁都怕疼的呀，对吧？乖乖怎么可以因为这个伤心呢？”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说这种话的时候我的声音都嗲了一个度，跟哄小孩似的。

    折枝说他一直都不是一个称职的人：不是一个称职的夫君，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甚至不是一个称职的男人。

    说到最后，他说，他想如果他是女儿身就好了。

    嘶。

    这个我该怎么安慰？

    折枝哭得好凶，像是要把这几年受得苦都哭出来一样——他吃了好多苦，总算是趁着这次一并抒发出来了。

    我拉了个凳子坐下，揽着他的肩，让他靠在我肩上。

    我有点矮，往旁边窜窜……嗯，这个距离正好。

    我一边揽着他，一边在他胳膊上来回摸摸，希望能让他好受一点。

    说实话，我要是他我也哭：因为一件不知道什么事儿，爱人没了，工作没了，就连疼爱自己的师父也不知道跑那儿去了。

    曾经的团宠的娇娇宝贝一下子在这世上举目无亲，他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唉，乖乖，乖乖～”我念叨着将他转过来，把他揽入怀里，又将他的脑袋放到我肩上。

    在将我整个肩膀哭湿后，他终于抽抽噎噎地不再哭了，只是眼睛还红红的，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兔子。

    再次抬头看我，他又不好意思了，感觉转过身抹了两把泪，仿若无事发生地问我书看得怎么样了。

    我一摊手——

    如您所见，变成纸飞机了。

    ……

    对于我把课本折成纸飞机这件事，折枝并没有生气。

    他问我，该背的都背下来了吗？

    我点点头，说，都背下来了。

    折枝就坐在我身边，陪我一起飞纸飞机。

    两个纸飞机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儿，撞在一起又下坠，我俩又摸过两个朝远处扔。

    我还是好奇，忍不住问道：“折枝，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是不是真的背下来了？万一我是骗你的怎么办？”

    折枝很认真地说道：“我信你。”他顿了顿，又补道，“小月儿是这世上唯一没骗过我的人。”

    他这般笃定，到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骗过他好几次了，虽然都是无伤大雅的那种小玩笑，但那也算骗的。

    他这样信任我，倒叫我心里酸酸的。

    我问他：“那折枝，万一我以后骗了你可怎么办呀？你呆呆的，一看就特别好骗，我要是骗了你，你肯定想都不想就跟我跑，被卖了还得给我数钱呢。”

    他说：“我认了。”

    咻——

    新的两个纸飞机从起点飞出，飞到一半又“啪”地一声撞在一起，缓缓下落。

    窗外雨水轻晃。

    在这对纸飞机旁，已经落了好多对纸飞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