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说实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对自己的职业如此热爱。

    吃午饭的时候,师父冷不防地问折枝这几年还有没有练功。

    原本还在安静吃饭的折枝瞬间汗流浃背。

    师父瞬间了然,并且放话要在下午睡醒后抽查他的基本功,说完就回屋睡觉去了。

    折枝更加汗流浃背。

    我本来还在嘻嘻笑折枝太倒霉,结果被师父瞪了一眼,说我再笑他也查我的。

    我:不嘻嘻。

    折枝摸了摸我的头,说今天刷碗的任务就交给我了,转头就到庭院里把自己扭成麻花状。

    我不是很懂他们这行儿的基本功,见他如此刻苦,我也只能收拾收拾屋子刷刷碗帮他减轻些负担。

    我挽起袖子将碗筷搬到灶房的水池里一个一个地刷着蹭着、冲好后又晾到放晾到窗户旁晒干,转而又洗了抹布将桌子揩得干干净净,再出来经过庭院的时候就见着折枝已经摆好动作,吊了嗓子地唱着:

    “无端的月不圆好事难成,为什么老娘亲言而无信?虽然是亲生母决无歹心,全不想女儿家怎样为人。”

    继而又念道:“奴家崔莺莺。只因爹爹亡故,同母亲扶柩回乡,路过河中府,就在这普救寺内担搁。昨日在经堂超度爹爹,不想强徒孙飞虎要强抢于我,多亏了张相公搭救……”

    一阵风来,树影摇曳,浮光碎金皆洒落他身,惹得朴素长衫也娇艳。

    我卷着袖口就这样站着静静看了一会儿,直到他回眸婉转朝我望,我才一激灵地抖回神,朝他乐了。

    四目相对,眼底除了日光灼灼还有笑意浅浅。

    我朝他挥了挥手,继而拎着抹布回到灶房继续收拾。

    只是简单处理了下灶台我就能想象到平时我不在家的时候折枝有多累,只是蹲了这一小会儿我的膝盖就已经不会绷直了,尤其是腿窝的地方,一直就痛,跟抻筋一样的痛。

    果然,我平时应该多关心一下他的。

    袅袅戏声还未停下,我简单洗了个手,没找到擦手的毛巾就随意在衣服下摆上抹了两下,以确保自己的手上没有水珠。

    再次走到折枝面前,折枝本来在举着扇子做动作,见我来,微微一笑。

    “啪!”扇子合上,他收敛了动作垂眸看我,想要说些什么。

    “偷袭!”我用被凉水冲得凉凉的手捧住他的脸颊。

    他一愣,浅笑着说了句:“好凉。”

    看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我抽出手拽着袖子给他擦了擦。

    他却拉住手,摇摇头,将我手继续放在脸上冰着,还说这样袖子会脏。

    唉。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师父的房间,回头看他好奇道:“师父真的会考你么?感觉他再醒都得大下午,要不偷偷歇歇呢?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折枝说不太行。

    “练功这方面,师父是最严的,生气起来谁都打,我小时候就挨过好几板子呢。”

    我:“哇——”

    完全想象不到,师父怎么看都像是会溺爱孩子的那种。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严师出高徒嘛,如果师父不严,折枝当年也不能红到大江南北都知道,甚至他往那儿一站,就能成为“杜丽娘”的代名词。

    我咂了咂嘴,眼珠一转:“那折枝,你去树荫儿里等我一会儿,太阳这么毒,你这样迟早要中暑的,等我去给你买冰碗和绿豆汤!”

    未等折枝做出反应,身后一个悠悠然打哈欠的慵懒声音也跟着响起:“劳驾,帮我也带一份。”

    我:“……”

    师父你啥时候醒的?

    ……

    屁颠屁颠带回了冷饮,两位角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戏服。

    该说不说,粉色就是有韵味。

    趁他俩没发现的时候,我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才轻轻敲门:“您好,您点的三份冰碗和绿豆汤,请查收。”

    这时候他们才朝我望。

    师父睨着眸子看我:“怎么是三份?”

    我:“我也要吃的嘛。”

    师父:“过来吧。”

    我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师父让我先把东西放在一旁的花坛上,说等“卧鱼”卧完他们再吃。

    我:“哦。”

    乖乖去树荫底下的小花坛站着,我也没太客气,直接从袋子里拿起自己的那份开吃,边吃边欣赏。

    阳光下,两人挽起的发髻跟绸缎一样泛着金色的光辉,乍一看还有些晃眼。

    只见师父将神一扭,行云流水般地做了个“卧鱼”的姿势,看起来比呼吸还简单。

    折枝也不差,也将身一扭,缓缓卧下。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缘故,两人卧着的时候正好看向我,一个接一个,目光齐刷刷的。

    我刚舀起一勺打算吃,见他俩朝我这儿齐齐看来,还左右看了看他们是在看什么参照物,直到我发现他俩是在看我,目光直勾勾的,好像在等待我做什么一样。

    我:安?

    见两人还在看我,我放下勺子,食指直指自己,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们在期待什么?”

    师父:“哼。”

    不是,他是怎么做到把自己扭成一团还能发出字正腔圆的哼声的?

    大概卧了有一会儿,见两人还没有要起来的欲望,我展示了下欲化不化的冰碗,很认真地劝到:“两位大佬,虽然我知道你们卧鱼超厉害,但再卧下去冰碗就要变成水碗了,要不咱们先浅歇一会儿,吃点冷饮先?”

    ……

    我和折枝并肩而坐挤在一起,师父则坐在折枝那边,两人中间空了一个彪形大汉的位置。

    说真的,我很好奇师父是怎么做到这个年纪没有烦恼且可以一直躺平的?

    我委婉地问了下折枝。

    折枝含着冰朝师父看了一眼,回过头很认真地同我揣测道:“可能因为师父无妻无儿吧,花销比较小。”

    我:“花销少不也是有花销么,不打工哪里来的钱吃饭生活啊?”

    折枝尴尬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可是师父他前半辈子赚的钱够他一辈子生活了哎。”

    我:“……”

    震惊!原来穷鬼是我!

    我为什么不能躺平——不就是因为赚得不够开销么!

    我现在赚的这几个破钱被一顿克扣下来连好一点的宅子都买不起,况且卖完宅子还要装修吧?装修完还得找人日常收拾吧?雇了人工钱是要给的吧?我平时是要吃好吃的吧?日常开销也要有的吧?逢年过节要送折枝礼物的吧?

    这么算下来,我小小年纪就已经负了一身的债。

    扣门!!!

    我歪着脑袋看了看一旁闲适恬淡的师父。

    师父:“你个傻丫头又憋了什么坏水儿?”

    我摇摇头,半天蹦出两个字:“羡慕。”

    师父:“有毛病。”

    我讪讪地缩回脑袋,舀了一勺自己的冰碗递到折枝嘴边:“尝尝,我觉得这个味道还不错,去买的时候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忌口和偏好,都是随便挑的,你看看你喜不喜欢这个口味,下次我可以买一样的。”

    说完,我又探头打探了下师父的目光有没有落到我俩身上。

    真的,按师父的气性,我都害怕他直接飞扑过来把我勺子一口吞下去并且警告我离折枝远点。

    师父本来没看向我们这儿的,但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炙热,他竟然朝我这儿看来。

    师父:“有病?”

    我讪讪缩回脑袋。

    目光回落到勺子上——勺子空了。

    我十分惊奇:“你啥时候吃的?”我甚至没有感觉到他有含勺子。

    折枝:“在你偷看师父的时候。”

    太可恶了,居然因为警戒而错失了看折枝的好机会,我跟那些害怕被教导主任抓到而不敢在小树林里亲嘴的学生有什么区别!

    为了看到折枝一脸乖巧含勺子的模样,我又挖了一大勺递给他:“再吃一口。”

    话音落下,折枝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害羞。

    “真的?”

    在看到我一脸期待的样子,他默默说了句“好吧”,旋即将碎发掖到耳后,微微张嘴朝我的勺子靠近。

    我甚至能从他微张的绯色唇瓣内看到他洁白的贝齿和粉色湿润的舌尖。

    “咕噜。”好想亲。

    我忽地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勺子一点点往后挪。

    他也并没有露出什么反感的神情,只疑惑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合上嘴往我这边靠拢。

    一点……一点……一点……

    近了……近了……近了……

    抓住时机,我一口将勺子含住抽出,倾身吻上折枝的唇,熟稔地撬开他的贝齿,将口中冰凉的物什渡给他。

    出乎意料的,折枝并没有躲开,只是看着我的眼,眸子里含着春水,潋滟得要溢出来,仿佛他早就知道我的小心思似的。

    四目相对间,我的心“砰”地一声,怦然而动。

    天好热哦,阳光好足哦,搞得我脸都晒红了——虽然我们在树荫下,没有一丝阳光能照射到我俩身上。

    我俩就这样亲吻着,谁都不肯抽身离开。

    舌尖摩挲,由浅入深。

    可还未等我吻够,折枝的背后突然发出了一声若开水壶般尖锐的爆鸣声——

    “你在对我家冰清玉洁的枝枝做什么?!”

    糟糕,偷亲被抓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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