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真的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会娇憨地向男人抱怨这里的饭菜难吃，然后第二天吃着那人为她带来她爱吃的，笑得双眼眯成了月牙儿。

    也时常会开心地与男人一起坐在楼下长椅上，静静地翻看男人带来的书本。白裙恣意地洒开着，看长日西落，偶尔与男人惬意地相视而笑。

    甚至有次捧起我凌乱的身躯，皱着鼻子对她身旁的男人问道，“这是哪儿来的？真丑。”

    男人微微笑着，“你毕业旅行的时候，和同学去农场玩儿时带回的。”

    主人没有在意男人眼中的试探，淡淡应了一声，温柔拂过我的四肢。重新被放回绿色窗台的我有种难以言表的情绪。

    女人很久很久都没有再来过，可男人几乎每日都来。

    主人又充满了活力，不同的是多了一丝天真的烂漫。

    这样的主人是陌生的，但无疑这样的主人是耀眼的。

    与女人陪伴的那段时光不同，那时的快乐是暖黄色的温软。而这份，就像是没有杂质的冰雪，清冽，又纯洁无瑕。

    男人也是快乐的。

    我脸上那对空空的眼洞正直直地对着男人，那张成熟的脸上洋溢着与他不相融的活力，像个正中下怀的小偷，愉悦又沉醉。

    他的快乐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曼曼，你要乖乖吃药才能重新变得健康，那样我就能带你离开这里，重新生活。”男人低沉且温柔地对主人说道，眼中满满的希冀与憧憬。

    主人微微地皱眉，她总是将难吃的彩色药丸偷偷藏在舌下。

    终于在昨天被发现。

    受了一天责备的她依然满是抗拒。

    “你不想从这里出去，和我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一起吗？”男人依然不失温柔地轻声道。

    望着主人眼里闪烁的依赖，男人不能自抑地伸手抚上主人年轻细腻的脸庞。

    主人眼里的依赖被蔓延的惊吓所覆盖。

    她后退的脚步让男人神色黯然。

    这些时日以来，我第一次又在主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挣扎痛苦，与绝望。

    “妈妈呢？”她轻声道，“她好久都不来看我了。”

    男人脸上浮现一抹夹着歉疚，又如释重负的奇怪神情，携着微微嘲意。

    “我跟你妈妈已经离婚了。”

    主人的脸色一片苍白。

    汹涌的自责与歉疚将我淹没，原本就纠杂盘结的脑袋越发狼藉。

    “那天妈妈摔门走的。”主人喃喃着，“她再也不来看我了……她不要我了……”

    我的脑子一片混沌，除了主人突然失神空洞的双眼，再无其他。

    男人大惊失色，慌乱地伸臂将她拥入怀中，安抚地轻拍着主人的后背。

    “不是的，不会的，”男人慌张地道，“她会来看你的，明天就会来看你。”

    主人仰起头看向男人，眼中闪现一丝神采，“真的吗？你保证？”

    男人无比认真，“真的，我保证。”颤抖的声线泄露了此刻他的惶恐后怕。

    第二天，女人真的来了。

    我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尽管这感觉来得异常莫名。

    女人脸色平静地坐在一旁，透着疏冷，只是神态间的苍老却再也掩藏不住。

    主人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怯怯地望着女人，“妈妈……”

    没有等来女人的回应，主人黯然地垂下头，脸色灰败。

    我甚至能听到她内心颓丧的声音。

    男人站在一旁，脸色焦急，殷切地望着女人。

    女人看向男人的眼角露出一丝嘲讽，这才淡淡对主人说道：“你在这好好养着，按时吃药。”

    主人眼神一亮，望向女人。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女人说完起身就要离开，男人准备跟上被她抬手制止，“不用你送，我自己走。”

    看着女人离开的身影，主人的脸上再次灰败。男人上前轻抚她的发顶，嗓音低沉且温柔“别担心，会好的。”

    我也在心中默默跟道，“是的，我的主人，一切都会好的。”

    女人真的会来看主人了。

    像是与男人约好似的，她来时男人总是不在的，男人在时她也从未出现过。尽管如此，我也能感到主人内心的些许满足，即便女人每次依然是淡淡的，不复从前的热切。

    “徐医生说你最近表现不错。”女人难得表现出一丝松快来。

    我的主人呐，那些萦绕不散的局促在这一丝松快里似乎也淡了几分，我亦感到一丝畸形的快意。

    “你想……”女人有一丝迟疑，“……回家吗？”

    主人望向女人的脸上是粲然的惊喜，“妈妈！……可以吗？”

    女人望着主人脸上的喜悦，少见地微勾起唇角点了点头，“但是有条件，回去后必须每天按时吃药治疗。要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