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在中东海湾战争打响之前,苏莱曼出生于当地一个中产家庭,曾去过欧洲留学,过着相对富裕的生活。但当2003年战火点燃伊拉克后,苏莱曼一家便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直至2011年美军撤离这片土地,苏莱曼才带着家人迁居到迪瓦尼耶,这个距离首都不远,但少被“大人物”们关注的小城市近郊。

    苏莱曼随意地将起亚停在附近的一条小巷中便招呼他们下车,金济夏熟练地替崔宥真拉开车门,于是他得到崔宥真再次狐疑发问,“K2你以前当过警卫员吗?“

    “...你就当我在黑石接单的时候,做过很多关于夫人你的功课吧。”金济夏僵了一瞬。

    “是吗?”崔宥真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倒也没有继续追究。

    “快进来!”苏莱曼站在一栋不远处的一栋平房门前向他们招手,屋内暖色系的黄灯在他身后隔绝了屋外曾经激烈的巷战给街道留下的冰冷伤口。

    崔宥真曾在年少留学和后来因为需要勾兑会晤各国政治家、企业家而足迹几乎踏遍全球发达地区,但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一个中东□□教徒的平民家。

    这里没有她一切熟悉的灯红酒绿、勾心斗角和纸醉金迷,甚至连家具都缺失,只有紧靠着墙壁陈旧的波斯地毯平铺在地上代替沙发的作用,头顶是一盏简陋的吊灯堪堪将这个四十平不到的前厅照亮,中东人爱用的香精味弥漫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抬眼环顾颇有一种家徒四壁的感觉,这里和她在首尔市中心的那栋称之为家的奢华别墅比起来,崔宥真甚至觉得她来到了贫民窟。

    “随便坐。”苏莱曼热情的招呼还站在门口的二人,他随意的将车钥匙扔在可能是茶几的平台上,崔宥真并不确定那只比地面高了一小截的小圆台是否是她概念里的茶几。

    因为这里也没有一张像样的椅子,在崔宥真还在犹豫着不知道坐哪里的时候,金济夏倒是很熟悉的越过她坐在了靠墙的一张地毯上,并抬头恶趣味的望向崔宥真,那双灵动狡黠一点不像韩国人的眼睛似乎是在问,你不坐吗?

    崔宥真顿时感觉自己被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不少的男人挑衅了,骨子里不服输、不低头的要强因子开始作祟。崔宥真脱掉高跟鞋,踩在几乎铺满前厅的波斯地毯上来到金济夏身边,对着他故作姿态地理了理黑色裙子上不存在的褶皱,仰着下巴紧绷绷地坐在了他身边。

    我吃苦受罪,在泥巴地里打滚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臭小子。

    当然,崔宥真指的是抽象意义的泥巴地。

    金济夏双手后撑着地毯,悠闲地看着崔宥真一系列动作,暖灯照在他的瞳孔里映射出崔宥真的影子,他第一次觉得崔宥真这个女人在失去盔甲落难的时候还挺可爱。

    “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苏莱曼说道。

    “实在抱歉,我叫...Yujin。”崔宥真已经太多年没有向人做过自我介绍,在韩国她是广受媒体追捧的下届总统热门候选人的妻子,是韩国最雄厚财阀JB集团的长女,是韩国家喻户晓的“夫人”。但远在中东这个贫穷国度的小城市近郊,她确信这里的平民就算比其他人更关心政治,也不会认识她这个东亚国家的议员夫人,况且阿拉伯人并不能对Yujin这个名字正确书写发音,她在这里可以是任何宥真、佑珍或者有臻。

    “Yu...Jin?”阿拉伯语系的伊拉克人果然不能顺畅的念好她的名字,他艰难地尝试了一番,又看向金济夏。

    “Kim。”金济夏只报了他的姓氏,毕竟济夏这个名字还是眼前这个女人几年后才赋予自己的,他的新生。

    金这个发音对伊拉克人来说好发音多了,苏莱曼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向崔宥真问道,“Yujin,你要和我一起到后面和我太太打个招呼吗?饭应该快做好了。”在伊拉克其他男人是不能够去到后院和家里的女性见面的,于是他只对崔宥真发出了邀请。

    “当然。”现在开始,来到了崔宥真最熟悉的领域,外交。尽管这次的对象只是一个伊拉克普通的家庭妇女。

    崔宥真跟随苏莱曼进入了这栋房子的后院,穿过逼仄过道的层层帘帐后,她看见了此时在厨房忙碌未着面巾的女人,莎拉——苏莱曼的妻子。

    莎拉对家里突然出现的亚洲面孔的女人表现出和苏莱曼一样的友好,和崔宥真以往相处的那些和她一样带着虚伪和善面具政客的妻子们不同,莎拉左手拿着锅铲,给了崔宥真一个热情的拥抱。

    面对习惯将情绪外放的外国人稍显有些不适应的崔宥真第一次觉得难以招架,她不着痕迹的稍微拉开自己与莎拉(和她手里的锅铲)的距离,保持了一个她认为舒适的社交位置。

    崔宥真极高的社交天赋与能力并没有让热情单纯的莎拉感到任何不适与疏离,相反地她很喜欢这个典雅的东亚女人,她表现出与这里不符的高贵但又非常亲和。

    “亲爱的,你快带客人去前厅休息吧,饭很快就好了。”莎拉推着苏莱曼的后背将他赶出厨房,苏莱曼笑着给了妻子一个面颊吻,并轻声对她耳语了几句。

    崔宥真站在一旁弯着眼眸微笑看着他们,将眼中的落寞失意掩饰的很好。国内那边已经十几个小时联系不上她了吧,但除了金室长还有谁会真正关心她的安全呢,那些下属是她的合作伙伴,而张世俊,她名义上的丈夫,利益的共同体,她曾经放弃一切那样爱过的男人,此刻怕也焦急得像热锅蚂蚁了吧,只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的总统梦。

    失去她崔宥真,这个懦弱又虚伪的男人就什么也不是。崔宥真在心底冷笑着。

    和莎拉打过招呼之后,苏莱曼带崔宥真回到了前厅,她在金济夏身边沉默地坐着,虽然她掩饰地很好,但和她有过如此多同生共死瞬间的金济夏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女人情绪变差了。

    他打量着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女人,并没有开口询问,这是他和她曾经独有的默契,金济夏知道崔宥真不想说的事情,谁也没办法让她开口。

    直到晚餐前崔宥真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前厅里只有金济夏和苏莱曼闲聊的声音。莎拉不知道家里有客人来,所以并没有将这一顿简单的晚餐准备得很丰盛,只是临时多加了一两道简单的伊拉克传统菜式。

    他们像伊拉克当地人一样只是将菜肴放在比地面高出一点的平台上,然后进行了分餐。崔宥真不太习惯这里重盐重调料的中东料理,但因为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她强迫着自己咽下这盘独具中东风味的咖喱,在还有一道爽口的沙拉挺合她胃口。

    “...韩国国会议员的妻子日前失踪,其竞争对手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21寸的老电视传来当地电视台用英文播报的国际新闻简讯。

    “我的夫人是在外出为我添购新装时失踪的...”,画面里出现了张世俊被簇拥着挤在人群中,面对镜头时呈现出悲痛欲绝的脸,对崔宥真来说拙劣的演技。听见熟悉的声音,她和金济夏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朝电视看去。

    “不管是谁...你们不要伤害她,有什么事冲我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将我的夫人安全带回家!”张世俊对着上百家媒体激昂的斥责声从电视里传来,那个样子像极了一位焦急妻子安危的好丈夫。

    但崔宥真和金济夏都知道,那是假的。崔宥真像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电视屏幕,而金济夏紧锁着眉头将担忧的目光转向了她。

    电视里已经跳到下一则国际简讯,是关于索马里海盗日渐猖獗的报道,崔宥真已经没有了胃口,她尝试扯起嘴角,但口腔中残留的浓烈咖喱味令她反胃。

    她知道韩国那边这么快就将她失踪的消息散播出去,一定少不了张世俊的手笔,他想利用她的失踪给竞争对手朴冠守强有力的一击。

    这样破釜沉舟的一招是会让朴冠守陷入巨大的舆论危机,但以张世俊的能力,根本找不到足以佐证朴冠守的证据,更何况这次连青瓦台都参与其中。等猜忌的舆论过去,媒体口中的失踪只会加速她走向死亡。

    崔宥真用手捂上胸口,那里像被重逾千金的石头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胃里也被什么东西剧烈搅动翻涌着,直让她觉得恶心。

    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愚蠢薄情的男人,却让她赌上了自己的命运。

    下一秒,电视画面忽然黑屏,有人用遥控器关掉了嘈杂的背景音,冰冷的新闻播报声从她的世界消失了,这让崔宥真稍微能喘过气来。她转过头,苏莱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前厅,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握着装满温水的纸杯递到她面前。

    金济夏并没有在打量探究她的失态,似乎这也只是无意之间的动作,她沉默着接过来,仰头喝下去,她看见暖色的吊灯四射的光线变得朦胧,雾气弥漫了她眼前的世界。

    崔宥真将头仰得更高,纸杯也端得更高,几乎掩盖住自己苍白的面庞。

    温热的白水经过她的口腔抵达她的胃部,缓解了她剧烈的不适。与此同时,滚烫咸湿的水痕也沿着高仰的头颅在纸杯的掩护下快速从她的眼角滚落,消失进发梢间。

    崔宥真不喜欢在人前暴露她的脆弱。

    但好在K2没有在看她,她庆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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