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原本记忆里崔宥真的模样在当年卧室昏暗的灯光下应该早就变得模糊了才对,但安娜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崔宥真?!”和新闻里和善可亲站在父亲身边的虚伪模样大相径庭,安娜从崔宥真看向自己锐利的审视目光中感到害怕,她拉住金济夏的胳膊躲到他身后,期望她无所不能的王子能够像往日那样替她隔绝一切危险。

    安娜如严慧琳一般的软弱和她对金济夏的亲昵使崔宥真感到不耐,她转过身隔着眼前的男人对安娜讥讽道,“安娜,看来这些年我花了大价钱为你请的家庭教师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把你教好。崔宥真?于情于理你也应该叫我一声妈妈,继母就不是母亲了吗?”

    尽管精致的黑裙上还不断淌着雨水,但面对躲在金济夏保护范围下看似无害的羊羔,崔宥真盛气凌人地高抬着下巴,看上去有着以一敌二的气势,但瘦削的骨骼在面对金济夏时却显单薄。

    “你做梦!你这个杀人凶手!”母亲一词似乎刺痛了她,安娜从金济夏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来,不顾形象地对崔宥真尖叫着。

    面对安娜莫须有的指控,崔宥真只觉得怒火中烧,但还没等她回击,眼前的男人却忽然调转了身体,将宽厚的脊背留给她,似乎想替崔宥真挡住安娜的恶意中伤。

    “安娜,我说过她不是!”金济夏蹙眉沉声对女孩说。关于严慧琳的死,早已在上一世的爆炸前真相大白,崔宥真同样作为一个受害者替她父亲甚至张世俊无端承受了安娜近十年的恨意,金济夏不希望悲剧重演,于是他在过去五年里在每一次安娜愿意为他敞开心扉的谈话中都会替崔宥真辩白,他告诉安娜记忆会成为怨恨的帮凶,他不希望安娜整日活在仇恨和怨怼中,这样下去不仅自己会受伤,别人也会因为她的误解而受伤。

    两个女人剑拔弩张的对峙在金济夏的倒戈下很快调转了局势,崔宥真被金济夏主动纳入了他的保护范围。

    保护?崔宥真一直觉得这个词在她豺狼环伺的世界显得幼稚,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年轻的秘书生下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之后,她就丧失了被保护的资格。崔宥真不奢求也不屑于被保护,这是弱者的怯懦的表现。

    所以这让她对金济夏没由来的信任和对她不由自主的保护感到愕然,于是崔宥真恍然忘记这场她与继女的争执,认真数起眼前金济夏被雨水打湿的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背阔肌来。

    “为什么?”安娜不敢置信地看着往日她绝对的保护神此刻却将他身边的位置留给了别人。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维护她?济夏,你应该站在我这边,不是吗?”安娜想起在每一次她和金济夏的长谈中,他言语间从未变过的对崔宥真的维护,那时安娜只当他是真正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公正地为她判断那件事,这甚至一度让她真正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但现在来看,金济夏周密地将崔宥真护在身后,仿佛这样就会替崔宥真将自己的指控尽数挡下。

    “你确定杀死严慧琳的人是我吗?”崔宥真却从容地从金济夏身后走到他身旁对安娜说。

    崔宥真不是高安娜,她从不会像支羸弱的花骨朵一样躲在别人的庇护下,崔宥真擅长拿起她的优势与他并肩作战。

    安娜张了张嘴很多话却哽在喉咙,她的目光在崔宥真和金济夏两人身上来回流转,巨大的欺骗感几乎要压垮她。

    “你是她的人?”安娜泪眼婆娑地直视着金济夏,颤声问出这句足以让她心碎的话。

    一开始她以为的救赎一时间沦为天大的笑话,五年来的陪伴竟然是崔宥真这个恶魔早就为她设下的陷阱,看着她一步一步深陷泥沼,在糖果伪装的圈套里差点让她放下母亲的仇恨。

    意识到安娜可能误解了他的本意,金济夏刚想解释却被一旁的崔宥真快速打断,“是,他是我的人。所以现在,你可以乖乖回古堡了吗?”崔宥真余光瞥到了终于找到餐厅门口的殉葬组,“以后你不需要再逃走,回国后就可以和你亲爱的爸爸住在一起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安娜。”

    崔宥真用眼神示意候在一旁的殉葬组将安娜带回去,有了能将功补过的机会成奎和美兰很快上前架住安娜的胳膊,没给她挣扎的机会便二话不说地将安娜带出了餐厅,恭敬却强硬地请她坐上了一早就停在路边的车。

    她不再向金济夏求救,木然地被美兰架上汽车后座。

    金济夏担心安娜误会他的初衷,让自己五年来所作的工作功亏一篑,安娜会比上一世更恨崔宥真,于是他抬步想追出去。

    “站住!”

    金济夏的脚步应声顿住,他回头看向那道声音的来源。

    好在欧洲人更在意自己的事情,刚才餐厅门口闹出的不小动静并没有多得他们过多的关注。窗外的暴雨依旧淅沥地下着,金济夏这才得空细看这个五年没见的女人。

    时间没为她留下太多痕迹,但依旧在她的皮肤上添上微小的细纹,这却并没有让金济夏感到陌生,反而因为崔宥真愈发像自己当初第一次在别墅里遇见她的模样而让金济夏油然滋生出熟悉的亲近感。

    “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淋过雨的裙角不再淌水,但依旧湿润地贴在她的身上。

    崔宥真想起巴格达的不告而别,他对黑石的背叛和五年来屡屡被他谨慎的反侦察能力戏耍而败兴而归的JSS下属,还有他不愿来见她却在安娜身边玩着王子扮演的游戏。

    暴雨里的重逢属实意外,金济夏并没有做好再次面对崔宥真的准备。

    但他看了演窗外穿梭在暴雨里已经走远的汽车和眼前看起来不给她一个回答不会放自己离开的女人,时钟已经指向下午四点半,金济夏认命地带崔宥真来到已经上满一桌子西班牙特色菜肴的座位前。

    金济夏将一直挂在椅背上他的外套递给崔宥真,他没有错过她一直有些微微发抖的身体,三月马德里的气温还没办法很快让雨水在空气中蒸发。

    崔宥真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但她并没有将这件和她昂贵西装裙不太相衬的男士宽大外套穿上,她将外套放在腿边。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济夏?”她听见安娜也叫他济夏。

    崔宥真做好了一场长谈的准备,但对面的人好像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金济夏开始拿起刀叉将他的注意力投入到桌上的“满汉全席”。

    当金济夏嚣张地让崔宥真将她面前的伊比利亚火腿递给他的时候,崔宥真发现她对这个男人有着让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耐心。

    “不用担心,我没准备用安娜威胁任何人。不过你可能要小心一点你弟弟,他今天下午给安娜打电话了。”

    “你怎么认识安娜的?”

    “从伊拉克到西班牙没多久,”提到伊拉克,金济夏顿了顿,他抬眼看了一眼崔宥真又继续说道,“在外面碰见几个人在找她,她求我救她,我就顺手救了。”

    “顺手?就像在伊拉克‘顺手’救了我一样吗?”崔宥真语气不悦,明显不信这个拙劣的借口。

    但金济夏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摇头否认道,“我一直把安娜当妹妹。”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却让崔宥真眉头一挑,迪瓦尼耶那个吻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接下来的话她没有问出口,却让他们二人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金济夏自知失言,他不自然地将目光从崔宥真脸上移向窗外渐小的雨势,耳根隐隐发热。崔宥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好像他们两个人真的只是为了观景位来吃饭的游客。

    服务员已经为他们撤走了变冷的菜肴,为他们续上柠檬水。

    崔宥真已经知道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今天在这里她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于是她在自己的手提包中翻找起来,找出一张名片推向座位对面。

    JSS的简介跃然纸上。

    “回韩国吧,到我身边来,为我做事。”崔宥真开门见山。

    “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我对做你的警卫员没有兴趣。”金济夏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

    “我很快将入驻青瓦台。”

    “那就恭喜了。”金济夏面无表情地将名片推了回去,崔宥真的模样和五年里在西班牙的平静生活却在他脑海中激烈博弈着。

    “我这次来是来接安娜回国的,我需要一个人在五年中帮我看住她。”崔宥真试探他,再次将名片推向金济夏。

    金济夏皱了皱眉,依旧摇头。

    崔宥真心底却为他再一次的拒绝而奇怪地感到高兴。

    外面天色渐暗,金济夏起身不欲与她再谈下去,他担心自己被她动摇初心,再次失去现在自己过着的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

    “我送你回去。”金济夏从座位上拿起没有被她穿上的外套,对她这个被成奎美兰抛下的老板说道。

    崔宥真收回桌上的名片,她没有回绝金济夏的提议,站起身跟他向外走去。

    金济夏带她来到停在外面一天的车前,太久没有当过警卫员的他已经忘记崔宥真是连开个车门都需要人服侍的女人,当金济夏坐进驾驶位想起这茬准备再出去给她开门的时候,他诧异地发现崔宥真竟然自己拉开了副驾的门坐了进来。

    雨后马德里的交通堵塞严重,金济夏开车着缓慢地行驶在街道里,不时还要应付西班牙人野蛮的加塞。

    崔宥真将车窗摇上,隔绝外面的喧嚣,世界变成他们独处。

    “不再考虑一下吗?”窗外车流繁多,崔宥真不死心,侧目看向正握着方向盘的金济夏。

    没等金济夏作答,一通电话通过车载蓝牙闯入他们的世界,来电显示是阿尼娅。

    “济夏?你们到哪儿去了?我和周元已经到门口了,但是你家没人。”

    金济夏将今晚的聚餐忘个干净。

    “对不起阿尼娅,今天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现在还在外面,可能赶不回去了。”金济夏此刻正开着车驶向马德里郊区别墅酒店,他抱歉地对她说道。

    “你和安娜在一起吗?”

    “现在没有,我再打给你。”他挂断了电话,该死,他怎么总是在崔宥真面前挂阿尼娅的电话。

    “阿尼娅?你们还没结婚?”崔宥真明知故问,她悄无声息地将左手盖住右手,藏住了右手无名指上的璀璨。

    那个43号欧码的婚戒,那个五年来被她一直戴在手上伪装成她和张世俊的婚戒。

    除了金室长,谁也没发现。

    “阿尼娅已经结婚了,对方也是个韩国人。”金济夏回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崔宥真并不惊讶,她很早就已经知道了。

    红灯转绿,车子再次发动,金济夏的车很舒服,没有暖风也有暖意。窗外一排排缓行路灯在缓行,不知道是下午淋的那场雨还是八小时时差让崔宥此刻真有些昏沉,困意向她袭来。崔宥真从不在车上睡觉,一是觉得在下属面前有失姿态,二是担心睡着之后自己会失去对安全的把握。

    但她现在很想合上眼睛,于是崔宥真倒向副驾的车窗,她把命交给在暴雨后的夜里开着车的金济夏。

    车子一路开得很平缓,朦胧间那件在餐厅里没有被她穿上的男士外套还是盖住了她,伊拉克那间旅馆里的熟悉味道再次包裹了崔宥真。

    金济夏熄灭了发动机,车停在独栋别墅酒店不远处。

    “到了。”

    崔宥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她一言不发地看向窗外。

    “我是明天晚上八点的航班回国,在此之前我都会等你。”崔宥真不容拒绝地将那张名片放在车子的中控台上,最后一次向金济夏发出了邀请。

    “再见。”金济夏后靠在椅背上,目光看向前方已经朝这边巡查过来的警卫员。

    崔宥真将金济夏的外套递还给他,拉开门下了车。

    别墅的警卫员看见是夫人,很快围了上来,金济夏则再次发动汽车,朝没有路灯的黑暗里原路返回。

    别墅二楼的阳台上,张世俊端着一杯红酒若有所思地看着从副驾下来的崔宥真,别墅里照射出的暖光将不远处车窗里的人看得清晰,他没有转头却对旁边的下属问道,

    “朱队长,那个男的是谁?”

    “是在伊拉克救了夫人的那个人,金济夏。”

    “啊,是他啊,他怎么会在这儿?”张世俊轻吮了一口手中的红酒继续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朱队长你在部队时候的下属吧?”

    “是的,议员。金济夏的个人能力非常突出。”朱队长如实回答。

    “是吗?比起你如何呢?看起来我夫人非常‘倚重’他呢。”他的话意有所指。

    朱队长听懂了张世俊的暗示,他看向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轿车,心中诧异夫人竟然坐的金济夏副驾回来。

    “我希望你明白未来当上总统的人是我,而不是我夫人,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我说过的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朱队长。”张世俊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他拍了拍朱队长的肩,准备去一楼迎接他晚归的夫人了。

    “是,议员。”

    朱队长跟随张世俊下了楼,今夜他为自己的前途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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