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云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这日清晨,苏妙提正在驿馆的后院内闲逛,正听到后门有人不停地敲门,她打开后门,一个绿衣裳的女子跌了进来。她头发凌乱,头上金钗胡乱插着,整个人狼狈不堪。,和昨日在船上云鬓香腮弹琵琶的女子相去甚远。

    苏妙提探了个头出去,见巷子里有仆役打扮的数人在街上打探,或是上门问询,她随即把门给关上了。

    夙蜜儿按照苏妙提的吩咐,从苏妙提的包裹里拿了套衣服给湘荻换上,让她穿上了鄢时国的服饰,半蒙着面,这样不容易被认出来。

    装扮好后,苏妙提不由得感慨,“真漂亮。”

    湘荻神色哀切地低下了头。

    “那些来找我的人,他们是睿王派来的,他们,他们是要来杀我灭口的。”湘荻此时坐在驿馆的正堂之中。

    苏罗赞居于主位上,听着苏妙提一句一句翻译给他听。

    “昨夜,昨夜……”湘荻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便止不住地恐惧,珠泪止不住地从腮边滚落,神色戚戚。

    此时大门传来敲门声,湘荻闻声,脸色煞白,整个人在战栗,珠泪悬眶,但仍坚强地说道,“若是你们怕我连累你们,你们可以……”

    苏妙提将她按在了位置上,自己去开了门。

    仆役见有人开门,便立即开了口,打开了画像,“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绿衣裳的女子,长这样的?”

    苏妙提摇摇头。

    仆役补充道,“那可是睿王要找的人,不得窝藏,听懂了没有。”

    苏妙提点了点头。

    仆役最后留下一句,“如果你们之后见到了她,就去睿王府汇报。”

    湘荻见苏妙提把人送走,关上了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安全了,连忙跪在地上,“谢谢你们救了我。”

    她连忙把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一到来,“睿王昨夜第一次让明练去他府上,一时兴起,闹到最后,才发现明练竟然没了气息,也不知是何时,竟被脖颈上的绳索给勒死了。他便让我将明练的尸首给扔出去,我照办之后才意识到,他若是可以随意处置了明练,那目睹了此事的我会不会也会和明练一样,被这样扔出去?”

    “于是我将明练放进水里,然后趁着别人不备,赶紧逃了,可我又不知道能去哪里,我能想到的地方必定也是睿王能想到的,我只得在城里流窜,可谁想睿王竟然还派人搜寻我的踪迹,我不得已,只得乞求好心人的怜悯。”

    苏罗赞听完,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们可以将她送出城,这样既不让她被睿王给找到,也不会给我们留下麻烦。”苏妙提提议道。

    苏罗赞的视线落在了湘荻的身上,神色晦暗,”就让她留下吧。“

    湘荻这边在城中寻到了收留她的人,而那边谢襄荀正驱车赶到了她原本的老家。湘荻的父亲和弟弟都在离献春不远的临恩镇上,按照狸娘的说法是,湘荻这几年给过去的钱够这爷俩从农村里搬出来,在镇上买到一处舒适的宅子。

    “没见过,不知道,赶紧走,耽误事。”湘荻的爹李老汉佝偻着身子,身上的冬袍旧得起了毛边还打着补丁,在谢襄荀来询问自己的女儿去处时,只是简短地打发了,更没有请人进屋多问几句的意思。

    “和她一起的娘子今日被抛尸于河边,你就不担心她的安危?”谢襄荀厉色道。

    “她都做那个行当了,早就和我没有关系了,爱去哪死就去哪死,别拖累我和我儿子。”李老汉恬不要脸地准备关上门。

    “我听说她可是时不时给你们送钱的,她要是出了事,你就不担心你们往后没人接着给你们送钱?”唐寺星看不下去了。

    李老汉闻言冷哼一声,想说什么又怕让外面的人听了进去,干脆开了门让谢襄荀和唐寺星进门,关好门后,他才接着说道,“我早都劝她攒些钱赶紧从那个地方离开,可是她死活就是不听,说些什么没有办法离开的话,我看她就是舍不得那些好日子。那日,我去献春城里找她,她见了我连忙让我赶紧离开,跟见了鬼似的。”

    “父亲,我阿姐她不是那样的人。”听到来客人的声音,湘荻的弟弟李青放下了纸笔,连忙出门迎接。

    李青身上的袍子也同样单薄且被洗到了发白,身上的补丁的线脚歪歪扭扭,看起来像自己补的,只是从步履仪态之间,可见是一副读书人的做派。

    李老汉跛着一条腿,被李青搀扶着进了屋,李青才跟二位说起湘荻的事情,“当年我家有几亩良田,当官的想强占我家的地,让阿爷给他们做佃农,阿爷自然是不同意,结果从那以后阿爷的腿便成了如此这般。”

    李老汉也跟着长叹一口气。

    “后来田还是被他们占去了,阿爷也没办法再耕种了,家里就剩个阿姐,阿姐说要去献春给贵族娘子们做丫鬟,让我安心读书,争取之后做了官再报阿爷的仇。我留在家里照料父亲,同时也在私塾读书,几年后再得知阿姐的消息时,却得知阿姐已经是……”李青面色悲痛地无法把话说完。

    “我当时知道阿姐这般做的原因是为了我,恨不得一头撞死,但阿姐却劝住我,跟我说凭什么像我们这样的苦难人总是轻易地寻死,她偏要坚强地活着,哪怕被所有人唾弃也要活下去。”李青用袖子拭泪。

    “当时城中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说得十分不堪,我劝阿姐想个办法逃出来,但她却说她有她的不得已。她跟我说,等我高中了状元,当了官,她就把她的难处告诉我,让我帮她。”

    “可她到底有什么难处呢?她送来的钱都能在献春买栋宅子了。”李老汉不解道。

    “她不曾告诉我,只说她自己会想办法,让我好好读书。”李青也面露疑惑,眼看父亲对湘荻的误会逐渐消减,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打量着来人,随即行了个书生礼,“这位大人,哦不,殿下,大人此番前来,难道我阿姐是出了意外?”

    “有桩案子牵扯到了你姐,需要当面问询,只是找不见她人,所以想来问问她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这……”李青犯了难,“阿姐已经很久没和我们联系了,只是上一次捎人来送钱时,送了很大一笔,比以往还要多。她总劝我们换个宅子,但我和阿爷不敢多花,仍然替她留着钱,等她赎身用。”

    告别了李青和李老汉,唐寺星架着马车返回献春。在黄昏落日下,整个献春城被渡了一层薄金,元宵将近,各家摊贩准备着摆卖,一副热闹景象。

    谢襄荀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察觉到原本缓步行驶的马车越来越慢,慢到堪比步行时,他忍不住掀开帘子,询问唐寺星发生了什么。

    唐寺星还未回话,谢襄荀越过唐寺星的肩膀,看到前方一位贵族妇女披着大红色的貂裘,身后跟着五六个织锦冬袍的丫鬟,各自都挎着食篮,正当街发放。

    为首的妇人一头金钗叮铃作响,乌黑发髻斜插一朵多头红宝石梅花步摇,贵气逼人,身边紧紧地贴着一位丫鬟。

    街上的人排起了长队等着从这群丫鬟手里领到胡饼,长队蜿蜒盘旋,将道路完全堵死。

    谢襄荀立即认出了这位贵族夫人,连忙下了车,想要去行个礼,刚迈出一步,又觉得自己还是远远地行礼比较妥当。

    贵妇人身边的丫鬟注意到了这件事,悄声提醒这位夫人。夫人闭着眼,被丫鬟搀扶着朝向谢襄荀的方向摇摇地回了个礼,随即又遣自己的丫鬟到谢襄荀身旁,相邀一叙。

    她一手挎着食篮,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手中一根纤长的白玉手杖,缓慢而又不惊慌地寻着路离去,众人这才发现这位贵妇人竟然双目不能视。

    “见过四殿下。”谢襄荀扶着这位夫人到僻静处,夫人拄着杖盈盈行礼,谢襄荀将人虚虚扶起,这位夫人年纪不过三旬,却是愁容满面,她随即开口,“若是四殿下得了空,还望四殿下能抽空去看望我家家主,他近来身体愈发的不好了,能请的郎中和太医都请过了,却没有见有任何的起色,我总担心……哎……”

    谢襄荀年少时曾经被龚将军所教导过,也知晓龚将军纳的这位七夫人是时常伺候在将军近前的,闻言自然是面色一沉,“太医们都怎么说?”

    “自然是一些福泽庇佑之类的话术,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龚七夫人苦笑一声,“我去求了城中的庙宇,总想着若能将自己所做的善事所结得的善缘,攒在家主身上,或许他的病不能说完全能好,只盼着能有一丝看得见的希望。”

    龚七夫人伸出手,从自己的食篮中摸索出一张包好的胡饼,递给谢襄荀“这是我亲手做的,我没什么别的,就是打的一手家乡的好饼子,殿下若是不嫌弃,就拿回去吧。”

    胡饼被包得严严实实,但那股被烘烤地焦脆的手感,以及麦香、油香混合着奇特香料的味道依然幽幽地传到了谢襄荀鼻中。

    “好香啊,似是未在献春城见过此类胡饼。”谢襄荀感叹道。

    龚七夫人难得闻言一笑,“这是临北的特色,一定要加上临北特有的香料味才正宗的,我也是近来寻觅到了城中卖些异域香料的店才能将此还原出来。”

    临北是献春城最靠近漠北的一座边陲城市,地大但聚居地小,整个城市同时和高其、鄢时的边界接壤,龚七夫人的家主龚大将军此前便是驻扎在此,之后龚大将军年事已高便退回献春安享晚年,也将这位在临北纳的七夫人给一起带回了献春。

    谢襄荀思及此,便提到,“不知七夫人对鄢时有何了解?”

    龚七夫人闻言一愣,脸上突然浮现出一副神伤又向往的表情,一时半晌没有回话,良久她才意识到谢襄荀还在等她的回话,“自然是了解的,漠北三国,丹冯幅员辽阔,勇猛善战,是北地的霸主国。鄢时北接丹冯,南接颐朝,西接高其,国土不大,人也不多,又因为本来是丹冯独立出来的地方,自然连年战乱。”

    “既然丹冯和鄢时原是一脉相承的关系,那在长相上岂不是很难区分?”

    “自然是这样,大家都是白肤赤发碧目,认错也是自然的,”七夫人脸上仍然是那副悠远的神情,“不知道殿下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那可真是颇为怪异的长相。”

    “七夫人见过?”

    龚七夫人摇摇头,“自小听人提起,常有被战乱所扰的鄢时人想要在临北避难,但颐朝和鄢时有无甚交往,边城自然看管得严些,只是听一些老一辈的人见过,长大后,我的眼睛出了问题,便再也无缘得见了。”

    “听说漠北的人行事残忍豪无人性,以屠杀为乐,所经之地,当地之人的尸骸就如同被狼群啃噬过一般。”

    “啊……”龚七夫人闻言脸上犹如惊雷劈过,半是惊讶半是恐惧,“你所说的这些我倒是没听过,不过,丹冯倒是信奉狼神的,狼是他们的图腾。”

    谢襄荀谢过龚七夫人的告知,搀着龚七夫人回到她的丫鬟身边,没想到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苏妙提今日一身白色衣裙,依旧薄纱覆面,各类金饰叮铃作响,与这一身高贵打扮不同的是,她手里抱着一张胡饼子,夙蜜儿跟在她的身边,身后还跟着两个鄢时护卫,也同样抱着一张胡饼。

    她见到这群丫鬟的主人回来时,立即冲到这位龚七夫人的身边,语调轻快欢喜,“真是多谢这位夫人了,没想到我出来这么久,竟然能吃到这么正宗的饼,就连里面的香料味都很正宗,不知道夫人还要送多少天,若是能每日都来就太好了。”

    龚七夫人听出面前说话之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应该还是正活泼俏皮的年纪,自然也觉得高兴,“每日可能不行,若娘子喜欢可以时常来龚府上做客,妾身若得空,自然给你烙饼子。敢问这位娘子,可也是临北过来的?”

    苏妙提伸出手在龚七夫人眼前轻微晃了晃,被谢襄荀一瞪,随即收回了手,“不是,我是从鄢时过来的。”

    七夫人面露惊喜,“那娘子长什么模样,是他们口中的赤发绿瞳吗?”

    “不是,我母亲是汉人,我继承了她的特征。”苏妙提否定道。

    谢襄荀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落在苏妙提身上,她确实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头发是乌黑的,瞳孔只是较汉人稍浅,呈琥珀色,除了眉眼轮廓隐隐有些许异域女子的英气俊朗外,其实胡人的血统在她身上不甚明显,是换套汉人衣服也认不出来的程度。

    察觉到谢襄荀的视线,苏妙提也狠狠地瞪了回去。

    “啊……”龚七夫人有些许失望,但又意识到自己本就目不能试,倒也说不上什么遗憾,随即露出微笑,“娘子若有空,还望经常来龚府上做客,除了饼子之外,妾身还会熬奶茶,做乳酥。总之不会薄待了你。”

    “那当然最好,我们这一路过来可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如今终于能停顿下来大吃大喝,还不用花钱,想想都觉得高兴。”苏妙提蹦跳着走在了龚七夫人的另外一侧,也帮着伸手搀扶着她。

    苏妙提高兴地抱着饼子,和夙蜜儿回到驿站,想要和湘荻说会儿话,但还走到门口,就见一个侍卫守着,里面琵琶声如泣如诉,一曲昆山玉碎,不时有人和着琴音击掌,她猜到了湘荻房间里的是谁,于是只得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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