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闲着无聊凑在一起会聊些什么，在那个互联网并不发达、随身手机更是奢侈的年代，女孩们凑一起当然是聊着学校里的风云八卦。

    范意觉得自己不能总是呆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于是总是在这种课间大吃瓜时间伸着小耳朵精神百倍，她不是一个碎嘴喜欢四处讲的人，却是一个爱听别人八卦的人，正好她的小姐妹有消息灵通的，所以每每有“大”事的时候，范意好好扮演着忠实听众的角色。

    比如高年级的“校霸”林杰为了自己新谈的女朋友又去和隔壁职高的混子打了群架，这么抓马的事上一次看见还是在校门口报刊亭卖的粉粉绿绿的言情小说里；又比如A中“鹿晗”经过了姐妹几个所在的15班，小姐妹们悄悄扯着彼此的衣服暗呼好帅，范意迷茫地抬头看向窗外却忘了自己近视没戴眼镜，只收获一个模糊的男人侧脸，她懊恼着自己怎么下课顺手就把眼镜摘了；再比如隔壁班的班花徐依然今天又换了新改的校服，短短的刚好遮过肚脐，下面依旧是稀松平常的校裤，可是比例看起来得有个九头身了。

    范意低头看了看自己肥大的校服，本就不高的她配上这件大校服活脱脱一个矮墩墩，远远看上去很难说上一个好看，有点滑稽。

    上课铃很快就响了，这节课是班会课，班主任宣布了下学期要分班的事，班里充满着莫名感伤的氛围。范意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按成绩分她当然是稳稳地分到了最好的实验班，小姐妹们嘛，大家都在一个学校，很容易还会再聚的。

    那一年的暑假范意缠着妈妈给她买了很多高钙低脂奶喝。

    从小就对一切纯牛奶深恶痛绝，可是看着自己这怎么都长不起来的身高又想起看见学校校花班花们高挑的身材时难掩的羡慕，范意痛下决心，趁暑假一天两瓶爆难喝的高钙低脂奶疯狂灌入然后偷偷弯道超车。高钙是长高，低脂是防止变胖，对变美一窍不通的范意坚信自己的理论绝对正确，她也不知为什么潜意识里好像开始十分在意自己的各种外貌身材管理，也许就是这个年纪的顺其自然吧。

    开学的时候范意兴冲冲地发现自己居然真的长高了两厘米，这样可就来劲了，每天都带一瓶高钙低脂奶在课间喝掉，新同桌刘琦琦每每看到范意大口大口地吸入，都以为范意是个特别喜欢纯牛奶的女孩。

    也许是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涩，因为身高对自己不自信的范意不太喜欢和男孩子讲话，却和女孩子们聊得很来。女孩子们也很喜欢和这个眨巴眨巴大眼睛甜甜的女孩一起放学喝奶茶，一起手牵手去上厕所。

    同桌刘琦琦、爱画画的陶桃都是范意到这个新班级之后最喜欢的两个女同学，她觉得和女孩子相处香香软软的氛围可太美好了，不像有些又皮又聒噪的男生，理一下估计都得减寿十年。

    说的就是坐在范意前面的付凯，在换到范意前面位置的时候，付凯和范意坐在隔了好几个大组班级同一个最后排。

    这名字第一次引起范意的注意还是第一次数学测验出成绩那次，刘琦琦神秘兮兮地和范意说：“你猜咱班这次数学考试最后一名多少分？”

    “不猜，你说。”

    范意一个好学生最在意的当然是比自己考得好的人多少分，至于这最后一名，洪水滔天，与她何干。

    刘琦琦朝着同一排最左边那个正在看着窗外的男生努了努嘴：“喏，那个叫付凯，这次数学测验的倒数第一，9分！9分呐。”

    范意听到这个分数一脸疑惑，大家都是凭之前考试的成绩由高到低分进来的，一个数学9分的人再怎么样也分不进学校最好的班。“这么夸张，他是不是隐藏实力啊，答题卡放地上再两脚也不止这个分吧。”

    刘琦琦仿佛知道很多内情般压低嗓子说道：“他是港澳台考生，之后和我们的考试政策不一样，实力再不行，特殊考试分一加，上的学校肯定嘎嘎好，所以学校就把他放进我们班里来。”

    从那以后，付凯在范意这儿就一个印象：走后门那个。

    不同于一出场成绩就让人惊掉下巴的付凯，范意对班上一个叫叶墨的男同学倒是颇感兴趣。

    范意到现在都能想起正式初遇叶墨的那个下午：

    那次范意戴着自己厚重的眼镜一个一个去座位上收寒假作业，到了他的位置时，范意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一股很清新的皂角香味，不自觉地多停留了几秒。

    回过神来看见刚收上来的作业封面首页一片干净，她愣了一下，轻声说道，同学，你名字没写。

    他没说话接过了递回来的作业本，拿起一旁的笔，工整地在封面写下两个字——叶墨。

    午后的阳光轻撒在他的脸上，范意才知道原来肤若凝脂也可以用来形容男孩子。粗粗的眉毛稍微被刘海盖住了些许，可是高高的眉骨实在惹眼，给他白净的脸庞平添了英气，他将作业递给她，“谢谢。”简短的两个字。

    带着谢意的深邃眼眸看向她的那一秒，她好像知道了心跳慢动作的感觉。

    冰封了多年的玫瑰花在目光炙烤下融化了透明的冰层，从冷淡走向鲜活。

    当时的范意只觉得自己曾经立下的什么理想型标准啊、什么喜欢韩国的欧巴啊简直都是不值得一提，他们和面前的这个人比起来好像瞬间都失去了光芒。

    叶墨也不算有多么地惊为天人，只是他的每个点都完美地戳中了范意的点，就像是顺着范意的审美刻出来的一样。

    她扶了扶刚刚因为弯腰微微向前滑落的眼镜，不经意间摸到自己脸上的皮肤，滚烫得像是在炉子边烤了大几个小时一样。

    收完作业回到座位上，范意看着桌角那瓶有点坚持不下去的高钙低脂奶，毫不犹豫地打开它灌入。她好像知道高钙低脂奶好喝在哪里了。

    ...

    范意承认一开始就被叶墨的面庞吸引了，人嘛，感官动物，如果对方连脸都不吸引你，那也没有应该喜欢的必要。懊恼的范意只恨从前爱听八卦的自己怎么从来都没有关注过这个名字。

    那天晚上范意写完作业躺在床上思索了好久从前姐妹聊天中提到的这个名字。在脑细胞第n次快烧干的时候终于从零散的记忆碎片里扒拉出一点关于这个名字的故事。

    少得只用一句话就能概括：他好像喜欢他们班的班花徐依然。

    叶墨之前是在范意的隔壁班，虽然离得很近，可是范意在今天之前从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子。他喜欢徐依然这个令人痛扼的传闻还是根据小姐妹锐眼观察他看徐依然的眼神中解读出来的，据小姐妹说，叶墨看徐依然的眼神好像充满热恋的酸臭味。

    范意知道那种眼神是什么样的，和他们的第一次对视一模一样，他自然轻挑的眉眼盯过来时能让人完全缴械投降，他略带笑意的嘴角柔化了他冷峻的双眸，即使是桃花眼也让他看起来是个好相处温柔的人。想要靠近。

    在少女的初次悸动伴随略微的伤感中范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美梦，梦里的她有一个俊逸的竹马，两人在巧克力斜坡草坪上滑滑梯，梦的结尾巧克力味大斜坡变成了高钙低脂奶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