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没睡好，梵音顶着个大黑眼圈去学校，这次倒不是因为认床，昨天她躺床上就睡着了，之后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在梦里一会在天上，一会在地下，一整个大颠倒，整夜都没睡踏实。
上午两节课是陈之华的，盯的紧，眼睛时刻扫视着教室里的同学，跟个自动雷达一样，梵音只能在南庭译的掩护下稍微打个盹。
好不容易强撑到了下课。
余汐趴在桌子上，“快睡吧，不然下节课更撑不住。”
梵音撑不住了，也倒在桌子上。
教室内两极分化严重，一群人活力十足，一群人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吵的贼吵，安静的贼安静。
“梵音，有人找。”
声音被盖住，她没回应。
有人在敲了敲她的桌子：“梵音，湛穆亭找你。”
梵音稍微清醒了点，脑子里还是浑浑噩噩的，“哦，好。”
走出教室门，冷风迎面而来，彻底吹醒了她，湛穆亭站在走廊，扎着高马尾，发尾被风拂起，脸上画着不易被看出的伪素颜妆容，看见梵音后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一如她的风格——知性，清高。
她快步走向梵音拉住她的手，“梵音，我们真的好久没见了，有六七年了吧。”
梵音勾唇。
六七年吗？分明是十七年。
“嗯，七年。”
湛穆亭笑着，“看见我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你不会还记着那件事，还记恨着我吧？”
梵音的视线在面前人的脸上扫过，白皙光滑，昔日留下的印记已经消失，“怎么会。”
走廊拐角处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探头往这个方向看，“穆亭，你聊完了吗？快上课了。”
湛穆亭转头回应：“知道了，马上来。”
她又转头看向梵音，“你不怪我就好，那下次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吃饭，我叫上哥哥，你跟他也应该很久没联系了吧。”
她特意问这句话，不知是试探还是真的不知道合租的事。
梵音勾唇：“对啊，太久没见，我都想他了。”
听到这句话，湛穆亭脸上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梵音视若无睹，把视线投到走廊拐角：“快上课了，你朋友还在等。”
拉着的手被松开，湛穆亭笑了笑，“那我先回教室了。”
女孩在那里等了许久，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用脚尖轻踢着墙壁，湛穆亭走过去搂住她的手臂，“哎呀，让你等了这么久，别生气嘛，这样吧，你想吃很久的那家蛋糕店，我请你喽，刚好我妈妈在那里新办了会员卡。”
女孩立刻转怒为喜，语气中带着震惊，“真的吗？穆亭，你太好了。”
梵音打了个哈欠走进教室，一眼就看见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同桌现在精神抖擞，跟打了鸡血似的，她突然想到了黑猫警长中的一段歌词——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天线。
简直一模一样。
她同桌肯定又在吃瓜，吃她和湛穆亭的瓜。
梵音走到位置上坐下，一脸“你想知道什么就快问”的表情，等了半天，她同桌迟迟没开口问，完全不似平常那么八卦。
梵音主动开口问：“你没有问题想问我？”
余汐刚准备开口，想到什么似的，又突然止住，最后只嗫嚅出了两个字，“没有。”
梵音觉得她怪怪的，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下节课是体育课，教室里一阵哀嚎，哀嚎完了，该上还是得去上，好在体育老师很仁慈，集合完了之后就让他们自由活动。
梵音找了个石凳坐下，看着男生打篮球，以此来打发时间，一个远投的三分球还没进入篮筐，视线里突然闯进来其他人，定睛一看，是他们班的班长，长得很清秀的一个女生，“梵音，你刚转学来，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都可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去帮你。”
应该是觉得突然说这段话太过突兀，紧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我是班长嘛，照顾新同学是我分内之事。”
梵音露出一个官方微笑，“好的，下次一定。”
特官方又尴尬的回答。
任谁听了这回答都不会想再继续这个聊天。
女生本想继续和她聊，听见她这冷淡又疏远的回答失了兴趣，这天是聊不下去了，刚巧旁边有其他人叫她，“那梵音，我先去那边了。”
梵音再次露出一个官方微笑，附带一个官方回答：“拜拜。”
班上的女生聚成几群在一起聊天嬉笑，梵音突然有一种被人盯着的不自在感，转头，发现余汐蹲在她侧后方的梧桐树旁，被发现后快速低头，捡起旁边的小树枝在地上划拉。
没了平时的生机活力，身上透着一股丧气劲。
她起身朝着余汐走过去，蹲在她旁边，也捡起一根树枝跟着一起划拉，“好无聊呀，都没有人愿意跟我聊天，你也不理我。”
听到这话，余汐本能地解释，声音抬高了几分“我没有不理你。”
随后声音又小了，没了刚才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再说，明明有很多人想和你一起玩，刚刚我还看见班长找你聊天，你也不缺我这个聊天的人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还是个感性的姑娘。
梵音笑了笑，觉得这姑娘傻得可爱，“怎么不缺啊，你是我转来这个班上后第一个关心我的人，是我的同桌，是我的朋友，我很喜欢跟你一起玩。”
话说完，女孩没吱声，半晌，她缓缓抬头看向梵音，眼里还闪着泪光，一副欲哭的样子，“真的吗，你真的把我当好朋友吗？”
梵音耐心哄她，“真的。”
眼看余汐非但没收住，反倒泪光闪得更深了，梵音抬手指她，“别哭，打住，收回去。”
余汐吸了下鼻子，硬生生地止住了泪，语气带着点委屈巴巴的可怜劲，“你肯定不理解我为什么这样，觉得我特别夸张吧。”
不等梵音回答，她继续道，“你不要看我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我内心还是挺敏感的，我们班是按照成绩选座位，我成绩不好，有时候又吵吵闹闹的，所以每次只能坐在最后面。
“班上人数是单数，注定有个人不会有同桌，那个人就是我，而且一直是我”她语气中带着艰苦，“本来我都快习惯了，然后你就来了，我都要开心死了，我有同桌了，你懂那种感觉吗？”
可能是情绪起伏太大了，小同桌说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见多了人的善变与伪装，面对小同桌的掏心掏肺她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但又觉得这种感觉挺好的，单纯懵懂，不用拐弯抹角，没有暗藏心机。
同时她也没想到余汐这样的女孩，活泼开朗，大大咧咧，心里也会这样敏感，也会因为这种事而暗自伤心，可能这就是青春时期众多的烦恼之一吧。
看着憋着泪的小同桌，梵音反倒轻笑起来，“所以你这是看见别人来找我，吃醋了？”
没想到自己心里的小想法就这么直白地被点出来了，余汐觉得有些莫名地羞耻，直到脸憋红了才轻轻点了点头。
梵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余汐的脸更红了。
笑过，梵音收了收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认真，“我很喜欢你这个朋友，你也不用担心我以后会扔下你去找别人之类的，只要你想，我一直当你同桌。”
余汐反复确认，“你说的，不许骗我。”
梵音点头，“我说的，不骗你。”
余汐一副快要喜极而泣的表情，“太好了，我以后一直都有同桌了，耶斯。”
那个活力四射的余汐又回来了。
余汐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梵音，“马上周末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跳了个话题，也预示余汐没有继续琢磨那件事了。
梵音想了想，摇头，“还没想好，不过我估计应该是呆在家里。”
“那太好了，周末你来我家玩吧。”
“好。”梵音欣然答应。
快下课了，体育老师吹哨，“集合了。”
蹲着的两人同时起身，突然一下起得太猛，小腿一阵发麻，又同时伸手撑住梧桐树干。
几乎是神同步，两人同时看向对方，像被突然戳到了笑穴似的，都开始止不住地笑。
——
时间一晃就到了周末，梵音睡到十点多才起床，吃了早午饭就匆匆出门了。
应邀去到余汐家，就在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老式小区，刚到小区，梵音老远就看见有个人向她招手，对方小跑过来，一把拉起她的手。
梵音失笑，开口问：“等多久了？”
余汐摆手，“没等多久，我刚下楼就看见你来了。”
梵音被她拉着，一路穿梭小区，最后到了她家。
余汐房间是粉色系，床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粉色玩偶，少女心爆棚。
余汐抑制不住的兴奋，“怎么样？我的房间，我妈新给我装修的，完全按照我的要求，我可太爱了。”
说完她飞扑到床上，拿起起旁边的草莓熊玩偶猛亲了两下。
“特别有少女心。”梵音答。
突然又想起来事情，余汐从床上爬起来，拉着梵音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满满当当的，“梵音你看，这些都是我买的化妆品。”
各种化妆工具一应俱全，梵音拿起一瓶粉底液，“你想化妆？”
余汐点头，“想，不过化妆好难，我都学不会。”
她敏锐地捕捉到，说这话时余汐有些扭捏，表情不太自在。
青春期的女孩开始爱美，想学化妆很正常，但又怕别人的指点，所以面对化妆品时，心里会很矛盾，从而变得尴尬和手足无措。
梵音拉出书桌里的椅子，按着余汐的肩膀让她坐下去，余汐一脸懵，不明所以。
梵音挑眉，“我帮你化。”
说完就准备上手，余汐觉得她同桌是心血来潮想拿她的脸做试验，但也不想泼灭她的突如其来的兴趣，也就顺着她，让她在自己脸上捣鼓：“你下手轻点。”
梵音失笑，怎么搞的像她要打人一样。
“闭眼。”
“抿嘴。”
“嘴巴再抿几下。”
“可以睁眼了。”
“眼睛向上看。”
梵音发出指令，她乖乖配合，感受到粉扑在脸上拍打，口红抹上嘴唇，余汐心里越来不安。
三下五除二。
“画完了。”梵音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女生眼睛本就不小，取下了镜片贼厚的黑色框眼镜，带上美瞳，看起来更加灵动漂亮，面色红润白皙，化了一个小淡妆，提升了整个人的气质。
看着面前的人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梵音笑道：“这么不相信我啊。”
她顺手拿起旁边的镜子递到余汐面前，余汐猛地闭上眼睛，“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特别怪。”
“睁眼。”
余汐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看清镜子中的自己后连续发出几声惊叹，“我的天，我去，梵音你这么会化妆？”
从此梵音在她心里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梵音笑道，“是你自己本身就好看，我只是给你化了个小淡妆。”
突然被夸的余汐脸色浮起一层绯红，还有些不好意思，“是吗？”
然后又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化妆啊，怎么学会的？我学了好久都画不好。”
梵音答：“之前，自己琢磨的，多练几次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