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张着嘴问好的话都没来得及说，转头看向闻今聿。

    “走吧。”看来赵莘早在就在等黎漾了。

    赵莘家的院子里有一个花房，此刻赵莘正在里面低头倒茶。

    “坐吧。”

    黎漾和闻今聿坐下。

    “尝尝。”赵莘把倒好的茶放在两人面前。

    “赵阿姨，我来找您，是想问我妈妈的事情。”

    赵莘叹了一口气，目光放空，回忆着说道：“我和婉婉是从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后来婉婉和黎正在一起，我们大吵了一架。自那以后，我们就见过三次，婉婉结婚那次；你出生那次；医院碰到你那次。”

    “我不是从小就在孤儿院，我的爸爸是个酒鬼，我的妈妈是被他喝醉之后活活打死的，而他也死在了监狱里。当年，我一点也看不上黎正，你爸那个人和我爸很像，太假。”

    赵莘仿佛陷入了回忆里，微微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继续说道：“只是婉婉这个人啊，她性子太倔了，即使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我一直觉得她性子不好，其实仔细想想，我又何尝不是呢。得知她生病的时候，我知道我生命中那个唯一还活着的亲人也要离我而去了。”

    赵莘擦了擦眼泪，落寞的目光看向黎漾，“婉婉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联系上了我。她告诉我，她将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你，包括和黎正夫妻财产中属于她的她一份也留给了你。婉婉为了以防万一，还做了公证。不管黎正还有多少孩子，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末了，赵莘补充道：“还有黎正当年出轨的证据。”

    黎漾睫羽颤动，又一滴眼泪落下，“赵阿姨，所以黎阳真的是我爸的孩子吗？可是我妈当时为什么不离婚呢？”

    赵莘愣了愣，随即扬唇笑了，“你确实很聪明。但其实，黎阳并不是黎正的孩子。”

    黎漾眸光诧异，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阿姨，那黎阳的母亲，当年是骗了黎总。”闻今聿肯定的说道。

    赵莘看了闻今聿一眼，点点头，“罗芊是黎正的初恋，黎正当初和婉婉在一起，更多的是看中了她的能力。在婉婉生产那天，我去医院看她，黎正并不知道我去了医院。

    看了婉婉出来，我本打算回来，结果看到他进了另一间病房，我心中疑惑，所以就跟了过去。结果看到里面刚生产不久的罗芊，还有那个比你出生早了两日的孩子。

    那个畜牲说，将来他的东西都是给他们的孩子，让那贱人暂且忍忍，自己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们母子。”

    “我把事情告诉了婉婉，她很平静的说自己会处理好，让我放心。”说着，赵莘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语气带着明显的怒意，刚哭过的眼眶猩红。

    “只是可恨你妈妈承受了那么多。”

    赵莘语气颤抖的看着黎漾说道：“你不知道吧，你是早产儿，当时你还在保温箱里。我本来还怕她接受不了，可我发觉她是真的很冷静，我实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至于黎阳是罗芊和一个鸭生的孩子，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我想你妈妈或许知道的更早。”

    黎漾垂下头一动不动，眼泪一滴又一滴的落在手背上。

    也是，没有血缘关系，黎正的东西还是黎漾的。

    黎阳就是拿着私生子这点当最后的筹码，他以为黎漾不知道他和黎正是亲父子。

    但豪门里就那点破事，黎漾猜也能猜到。

    所以妈妈或许早就不在意了，罗芊手段狠毒，这些年黎正在外面没有留下孩子。

    说起来，黎漾才是黎正唯一的孩子。

    真是可悲又可笑。

    闻今聿伸手握住黎漾的手，眼底满是心疼。

    赵莘盯着闻今聿看了几秒，恰好此时天空中落下豆大的雨滴。

    明明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早晨，可这雨来的又凶又急没有一点征兆。

    “进来吧。”赵莘说完朝着屋子里走去。

    闻今聿将黎漾牵起来，黎漾只是本能的跟着闻今聿走。

    两人的头发都有些淋湿，赵莘拿了新毛巾过来。

    “擦擦。”

    闻今聿接过来，动作温柔的擦着黎漾的头发。

    赵莘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

    闻今聿牵着黎漾到沙发前坐下，轻声细语道：“阿姨一定希望你以后好好的，你这样伤心，不是她想看到的。”

    明明是一个高冷到不近人情又惜字如金的人，却破天荒的说了这么多话，甚至语气温柔带着哄诱。

    黎漾一听，眼泪掉的更厉害，闻今聿轻叹一声，将黎漾揽入怀里，轻轻拍打着后背。

    “那就只许哭这一次，以后不许哭了。”语气中带着无奈和妥协。

    黎漾抓着闻今聿的衣摆，哭出了声。

    闻今聿只觉得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疼的他喘不过气。

    在闻今聿的记忆力，黎漾从来都是一个将笑容挂在脸上的人。17岁的黎漾转来秦州一中，她长的漂亮性格又好，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她。

    他哪里见黎漾哭的这么伤心过。

    大概是有，只是他从未见过。

    那个众星捧月的女孩，也曾在漆黑无人的夜晚独自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哭泣流泪，舔砥血淋淋的伤口。

    可他却从来都不知道。

    闻今聿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骤停。

    那她离开的这五年又经历了什么，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

    她有好好吃饭吗？睡的好吗？穿的暖和吗？有没有饿到？有没有冻着伤着？

    赵莘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一幕，将参汤放了回去，转身走到窗子前看窗外的倾盆大雨。

    这雨下的大，来的又毫无预兆，像是要把攒了许久的雨水都落下来。

    只是这苍穹中悬挂着的太阳却未曾落下。

    待雨停歇下来，黎漾终于哭累了。

    “把这个喝了，婉婉说过你身体不好。”

    赵莘的语气没有开门时的冷淡，但也没有多温和。今天能见黎漾，也都是看在了云婉的面子上。

    闻今聿接过来，参汤还是热的。

    黎漾仰头一饮而尽，哭过的嗓音哑哑的，“赵阿姨，谢谢你。以前我就是淋了一滴雨，妈妈也要灌我一碗参汤。”

    赵莘没说话，拿了婉往厨房走，走了两步又看向闻今聿。

    “你要是想喝，自己来厨房拿。”

    闻今聿被黎漾抱着哭了一场，衣服湿了一大片。可他本人却是一点也没感觉。

    黎漾刚想出声让他去换件衣服。闻今聿就跟着赵莘进了厨房。

    黎漾吸了吸鼻子，转身趴在沙发背上，把头埋进胳膊肘里。

    *

    厨房里，闻今聿站在赵莘面前，等着赵莘说话。

    半响，赵莘道：“你喜欢那丫头。”

    “喜欢。”闻今聿回答的没有半分犹豫。

    赵莘没有说话，眼神锐利的看向比她高了一个头的闻今聿。

    闻今聿大大方方的站着，眼神丝毫没有露怯。

    “赵阿姨，或许我的保证对你来说不值什么，但我还是想说。我喜欢黎漾，六年前就喜欢了，即使过了六年，我的喜欢也没有减弱半分。我会尽我所能对她好，时间会是最好的证明。”

    “早恋没有好结果。”赵莘毫不犹豫的出声。

    闻今聿神色落寞，叹了口气，“暗恋而已，不是早恋。”

    赵莘眸色微变，看向趴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的黎漾，语气软了几分，“我确实不相信你的承诺，但不代表我不会改变我的看法。实话说，你这人没什么可挑剔的。除了那丫头目前对你没那个意思。”

    闻今聿勾唇，狭长的瑞风眸溺满温柔，“我足够喜欢她，这就够了。”

    “她不喜欢你也没关系吗？”

    闻今聿骤然一噎，他又不是圣人，怎么能真的没关系。

    “我觉得我还是长在漾漾审美上的。”黎漾以前貌似挺喜欢他这张脸的，也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女人也一样。”赵莘语气平静的说道。

    要是别人，闻今聿早开启毒舌模式了。但赵莘不行，她是云婉的好友，对黎漾也好。

    “赵阿姨，漾漾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赵莘还欲说什么，外面有人敲门。

    “赵阿姨，在里面吗？赵阿姨，你在里面吗？我爸让我给你送了海鲜过来。”

    没有人应声，戚俊禾嘴里嘀咕，“不可能没人啊，刚下了雨，难道是没听到，不是还来客人了？”

    “赵……”

    “别喊了，炫耀你嗓门大吗？”赵莘虽然语气不好，但却听的出带了几分亲切。

    戚俊禾朝着里面看了几眼，“赵阿姨，你家里还有客人吧，要不要我给你免费当厨子，再把我爸叫过来。”

    赵莘瞥他一眼，“你的重点在后半句吧。”

    “嘿嘿嘿，赵阿姨，人艰不拆。”

    戚俊禾拿着东西跟在赵莘身后，进门就看到了侧着身子看花的黎漾。

    美人与花同框，人比花娇。

    黎漾原本扎起来的头发此时都披散下来，有几缕还不听她的跑到了前面。

    黎漾有些烦躁的把头发别在耳后，嘴里嘀咕，“怎么连头发也觊觎本姑娘的美貌。”

    戚俊禾想，不光头发，他也是。

    赵莘走了几步，见人没跟上，顺着戚俊禾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黎漾。

    而闻今聿也发现了戚俊禾的目光，施施然的起身，走到黎漾身后倾了倾身子。

    黎漾察觉到身后有人，侧目看过来。“你要不要换件衣服，回去了我赔给你。”

    太惨了，皱的惨不忍睹。

    “不用，一件衣服而已。”

    两人说话的声音刻意压低，戚俊禾没有听到。

    只是以他的视角看过去，就是闻今聿把黎漾护在怀里。

    明明就是很简单的动作，但戚俊禾就是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他这该死的连芽都没冒出来的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