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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文会(四)

    与此同时,水榭里。

    天色没有亮开,冷风渐渐,纱幔垂在栏杆外,被风撩向水中央。

    “白郎照拂小果儿,帮了本王大忙。”

    冰玉台面上叠了成堆的谢礼,说话的人藏在纱幔间,听上去并不热情。

    白瑞生不敢应话。

    廊角的柳枝探了进来。暮春的时节,柳枝还未生絮。李挽折下一枝,负手立在木栏前。玄色银纹的蟒袍,勾勒出肩背鼓硬的肌肉线条。

    片刻后,听热闹的宾客终于散尽,他整个人也彻底没了热情,笼罩进肃杀的气氛中。

    身后人越发生怵,更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李挽剥了细碎的柳叶,将弯折的柳条扔在冰玉台面上。

    “啪”的一声,

    “白郎平素都读过什么书?”

    骇人模样,宛如狱中审讯的吏司。

    白瑞生半晌才回过神来,“读……读过四书五经,诸子经文,策论,诗赋都……都读过一些。”

    李挽神情不动,“籍贯呢?”

    “昌州,”白瑞生怯怯的抿下嘴唇,“昌州白氏。”

    “不曾听过,”李挽没有丝毫情绪,“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白瑞生一一答道,“本支祖母家父家母均在,还有个妹妹。旁支亲族多年不曾走动,许是还……还有些人丁。”

    李挽像是随口闲聊,微微颔首,便没再出声。

    又拾起台面上的柳枝,对半弯折,放在手掌翻来覆去掂量,那神情,就好似在把玩着一条军鞭。

    未知的折磨才最恐怖,白瑞生耐不住惊惧,开口问道,

    “王爷邀白某来水榭,究竟所为何事?”

    李挽冷眼瞥去,“听风,临水,修禊。”

    “太后公卿皆在,王爷可以与众人齐乐,何故单独寻白某前来?”

    白瑞生这些时日胡思乱想都快想疯了,既然开了口,索性一股脑问出来,

    “建康皆道王爷好龙阳,又道白某蓝颜祸水,只有白某知道清白,真是百口莫辩。还望王爷指条明路,人前亲近白某,人后冷落于我,究竟希望白某做什么?”

    白瑞生梗着脖颈,抿紧嘴唇,如泣如诉,真真像被相好伤害的受气小媳妇。

    可惜李挽不通世情,压根看不出他的委屈,只觉得他这副模样甚是好笑,不紧不慢的勾了唇角,

    “我冷落白郎,白郎不也没有亲近我么?”

    这话说的奇怪,白瑞生懵懵懂懂抬起头,却听李挽话锋一转,

    “你接受我的邀约时,难道没有丝毫与我结党的心?可朝内朝外你有过任何讨好我的言行举止吗?”

    “没有。明明你都没有,本王却仍要赖上你,你可知又是为何?”

    白瑞生喉结抖了抖,李挽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拂袖而起,居高临下的看去,

    “因为你不够狠心,你不敢也不会孤注一掷、踩着纪家投靠本王。”

    他的凤眼黑沉,未见任何愤怒指责,全然只是在陈述事实;

    白瑞生却自心底里生出一股寒冷,就像衣不蔽体暴露于猛兽尖牙之下的那种寒冷。

    白瑞生失语,李挽不耐等他反应,用弯折的柳枝沾了茶水,在台面一左一右轻点两下,

    “永胜县、永昌县,离昌州都不远,选一个。回家去。你有良心,建康不适合你。”

    摄政王说一不二。莫说贬他区区侍郎的官,便是调动三公,也是一句话的事。

    白瑞生当即大骇。

    李挽这话的意思,是要赶他出建康了!

    可他分明什么都没做错,他甚至什么都没做!

    白瑞生眉头紧拧,渐渐露出狰狞神色,

    “为什么?”

    建康四大世家,陆商戴纪,除了四世家还有八大族,十六公卿,成千上万的门生幕僚,为什么李挽偏生就看不顺他白瑞生?为什么偏生就得他白瑞生走!

    他不断质问着为什么,积攒许久的情绪发泄出来,几近崩溃。

    李挽冷眼看着,许久,才答非所问道,

    “你应该感谢自己收养了小果儿,救你一命。否则你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着,他收手抽回柳条。

    白瑞生却一把将他拽住,

    “我不走!”

    他的眼眶通红,乌丝高悬的额角淌下细密冷汗,终于硬气了一回;虽然知道摄政王只手遮天,他也必须为自己垂死挣扎,

    “回家?王爷说的容易,又怎会知道我等寒门走进建康宫,耗费了多少心力!那几乎是我白家祖祖辈辈几代人的奋斗。王爷让我回家?让我把这么多年的努力都践踏在脚下?我不同意。”

    咆哮的声音久久不停,白瑞生似想起什么,又恨恨道,

    “王妃善良,心疼小果儿,必然舍不得我走,我去求王妃、我去求小果儿……”

    “好!很好!”

    话音被李挽打断,他虽然嘴角扬着,却看不出丝毫称赞,暗沉无边的眸子死死盯在白瑞生脸上,冷意源源不断在他周身漫开。显然,已经震怒到极致。

    “去找陆蔓!”

    李挽迈步木栏边,扬手一掀,素白绢丝瞬间崩裂,拽着木梁顶轰然砸在脚边。

    “走!”他用柳枝指向对岸,

    “我带你去找她。你想死,本王不拦着。”

    溪水对岸,戏台前正走来一群贵人。

    小果儿穿着锦鲤肚兜、明黄绸裤,红绫绕身,双足各踩一只莲花桩,稳稳走向戏台中央。

    乐班起了鼓点,好戏即将开场。

    届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杂耍上,根本不会再有人注意到陆蔓的行踪。

    陆桐心中很是不安,手足无措、四处张望;正见纪子莹落座纪家席间,寻着自己,深深的看了一眼。

    意味深长的目光,充满警告威胁,只一眼,陆桐手掌顿生一层冷汗。

    她明白了,这一切只怕都是纪子莹的安排!

    那日,阿姊戳穿她对白郎的心思后,陆桐在幼桃的怂恿下,打算趁着上巳节,往白郎茶水里下春药,为自己努力一次。

    王爷和白郎亲近,于是陆桐把下药的重任托付给了幼桃。

    不料,那晚小丫鬟去王府送春药之后,惊慌失措的跑回来,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药被幼桃下在王妃的酒里了”,便被纪子莹不由分说的带走,整整两日没有音讯。

    陆桐刚刚及笄,不知道闺房里的腌臜手段,之前她还闹不明白,王爷和阿姊都成亲了,纪五娘子好端端的、让幼桃给阿姊下药做什么?

    直到今日,见到纪子莹种种古怪行为,她才渐渐萌生出不好的预感。

    而此时,李挽的出现,更是彻底应证了陆桐的猜疑。

    只见气宇轩昂的王爷,携着白瑞生,穿过宾客走向戏台,目不斜视,神色坦然,该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爷能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给阿姊下药不是为了王爷;她们是……

    要害阿姊!

    陆桐瞪圆了眼睛。

    戏台前,李挽径直取下木桩上套的金圈,扬手向戏台上空一抛;便见小果儿踩莲跃起,屈身抱膝,从金圈钻了过去。

    场下掌声雷动,交口称赞。

    陆桐再也顾不得其他,抖着一颗心,快步走到李挽身后,

    “王爷,阿姊她……!”

    纪子莹的眼刀还未杀至,倒是李挽自己先应了话,

    “你姐姐不在?”

    人声鼎沸中,他凤眼微斜,懒懒散散环顾一圈,未见丝毫紧张,

    “没事,你姐姐在府里看过小果儿表演,看不着也无妨。”

    他知道一会儿要起事,倒是觉得,不来更好,省得那小女娘又想多管闲事。

    他收回目光,随手抛出一枚打火石,金圈眨眼燎出明晃晃的焰光,而小果儿猫身在热浪中一闪,亦平稳的钻出火圈。

    看客们的热情更加高涨。

    很快李挽和小果儿你来我往、沉浸在热闹之中,丝毫没有预料到即将来临的危险。

    只有陆桐,在人群中死死绞紧双手,一双眸子焦急得快要落下泪来。

    ====

    时近晌午,天色转阴。

    悄无声息间,一团乌云飘来头顶,怕是要起风雨。

    可惜,昏暗的天光底下,宾客纷沓落座看席,皆未留心。

    绞金炭炉,银丝香炭,暖融融的烟气充斥鼻尖;笑谈间,尽是娇娇甜甜的味道。

    台上戏子登场,台下香气扑面,整座园子都笼罩在暖香中,无人注意到人走茶凉的曲水流觞溪畔,浓烈杀气已然四溢。

    鹿苑新拓,黑羽禁军对着一张潦草地图,一时也摸不清关窍。见曲水流觞处已然无人,便只留下零星几位护卫看守。

    溪畔,一老一少两名护卫在巨石边站岗,双手兜在衣袖里,水面起风,冷得两人忍不住跺脚。

    戏台离得不远。

    与此处的冷清不同,台上亮着璀璨灯火,隐约可见台下觥筹交错。香气弥漫,不多时,便有锣鼓声传来。

    建康素爱文雅,上巳文会不常见杂耍戏曲。

    小护卫指了指戏台,“哥,咱多久没见过如此热闹的节目了?”

    同伴明白他的想法,目光轻睨,“你去看吧,我在这儿守着。”

    这人便舔了笑,理顺衣袍,拔步向琼宝阁走,“谢谢哥,回来讲给你听。”

    河风吹得猛,推着人步履维艰。

    偷闲的时间不多,小护卫裹紧衣袍,闷头朝着戏台小跑起来。

    穿过九曲桥,凉风转小。

    道旁人高的灌木砌成两堵林荫墙,小护卫慢下步子。

    不远处站了个人,墨色圆领袍衫,黑色幞头裹着面颊。

    他瞥了那人一眼,只道是今日宾客带来的自家护院,便笑了一声,

    “哥站岗呢?一起去戏台瞧瞧?”

    对方愣神片刻,声音冷得古怪,“好。”

    “好不容易有热闹瞧,在这儿站岗多没意思。快些,去晚了该散场了。”小护卫回身招呼那人加快脚步。

    耳畔凉风呼啸,两人的身影朦胧映在地上。

    小护卫一面说一面转身提步,余光无意中瞥见地面影子,似乎极速划过了什么东西。

    心中正生疑,未及眨眼,一股剧痛从后颈传来,温热液体随之如泉水涌出,灌进衣领。

    扑通一声,身体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后颈处,被一柄梅花飞镖贯穿。

    周遭弥漫开死寂。

    蒙面护院观察了片刻,抹下裹住面颊的黑巾,露出一张妖冶的女娘面庞,

    “看你心善……”

    她撕下一缕黑巾,裹着飞镖,一声低喝拔了出来,

    “走好。”

    汩汩血红顺着脖颈上的空洞,汇集到喉间,转眼在身下淌出一片血泊。

    小护卫双眼圆瞪,无声注视着妖冶女娘将自己拖进草丛,换上自己的衣服,重新裹好黑巾,然后转身往厢房走去。

    冷冽湖风刮起,似有琴音如流水响起。

    她大步流星、气定神闲,嘴里甚至伴着琴声哼起小曲。

    巨石边,老护卫寻了着避风的方向,正要坐下来小憩,突然听见脚步声。

    见是眼馋要去看热闹的小护卫回来了,便也没生疑,坐在地上望他,

    “天儿这么冷,折腾个啥劲儿,还是留在这里舒服吧?”

    小护卫点头不语,仿佛为自己擅离职守感到歉疚。

    老护卫打个大大的呵欠,“得了,守了大半天也无事发生,过来歇会儿。”

    他垂头寻了块干整的地儿,却见小护卫端端正正站在眼前,跟木头桩子似的。

    “出去一趟,人傻了不成?风这样大,你杵在风口上干啥……”

    话音未尽,他突然停住。

    他看见小护卫垂在身侧的手心,蜿蜒上一道刺目血痕。鲜血流淌过白玉手掌,而他所认知的小护卫,皮肤黝黑,是和眼前人截然不同的肤色。

    血迹从对方的指尖溅落地上。几乎瞬间,老护卫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却还是晚了一步。

    一柄短刀已经没入胸腹。力道之大,贯穿身体,将他牢牢钉住在身后的石头上。

    冷意随着胸腹急速蔓延,模糊的视线里,有同样装束的黑衣人从远处跑来。

    是蓄意叛乱,是谋反!

    老护卫残存最后一丝神智,颤巍巍的摸到挂在脖子上的口哨。

    只要吹动口哨,弄出动静,黑羽禁军就会赶回来。

    他救不了自己,但还有希望救其他人!

    口哨带子被短刀压住,老护卫拼上浑身力气拉拽带子,裹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将刀身一寸一寸拔出。

    “快……来……人……”

    然而,就在口哨就快入口之际,一阵剧痛再度袭来,刀身再次没进身体。同时,一柄梅花飞镖抹上脖颈,他的声音也被斩得干干净净。

    最后一眼,老护卫看见黑巾幞头的同伙围了上来。

    “你杀人了?张副将不是说,事成之前,一切低调吗?你怎么……”

    妖冶女娘没有搭理同伙。她蹲在老护卫跟前,蒙面下一张烈焰红唇勾起诡异的弧度,

    “你没有你的同伴听话。”

    她自说自话,握紧刀柄,死命捅了数下,直捣得老护卫胸腹血肉模糊,才啧啧叹了两声,站起身。

    眼尾一尾莲花,红似滴血;

    雪腮下颌、幞头黑巾、衣领袖口,也到到处处染满血迹,不知是属于谁的血迹、不知是属于多少人的血迹。

    腻红色顺着发丝蜿蜒滴落长睫,美目顾盼,露出天真无辜的娇俏笑意。

    瞬间,同伙遍体生寒,僵硬的往后退去半步,“你不是镇远军。你……你是谁?”

    女娘不答,玉指轻抬,一柄梅花飞镖无声没进猫腰靠近的黑羽禁军,

    “好准头。”

    她负手身后,哼着小曲,扬头向湖岸看去。

    这一次,她一定会杀死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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