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是不是要成婚了？”柳灵戳了戳梁禾，小声说。
“大概吧。”梁禾见陆实甫虽然牙齿快咬碎但却挤出笑来，就知道这事估计是稳了。
果然，陆实甫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来：“那就有劳司马兄了。”
“没事，虽然身体差了点，庸碌无能了点，但好歹也是太守府的公子，也还是个不错的归宿。”柳灵安慰道。
梁禾没说话，看向被乱点鸳鸯谱的另一人，正是先前在小道上碰到的那人，现在脸色煞白煞白的，显然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但却没有开口反驳。
一看就不是个能做主的。
而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权力。
一片沉默中，司马穆欢天喜地地敲定了婚事。
“就在下个月吧，挑个吉日，这样我离开前也能喝上喜酒。”他如是说，神情期待。
柳灵看向梁禾，眼含怜悯，只有短短一个月的筹备时间，婚礼能好到哪去，那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是十足十的羞辱。
梁禾已经听不清被陆实甫称为司马兄的那人在说什么了，只能看见他笑得前仰后合，陆实甫铁青着脸，其他人则大气不敢出，她忽然又想起了苏白行刺那日，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来。
婚期还是定了下来，柳主簿急得当夜就去了太守府，第二天才眼下青黑的回来，觉都来不及补就找到了梁禾，让她搬去客房，粗活也不必再干了，安心待嫁即可。
之前的婢女身份是改不了了，但至少现在要稍微体面点。
梁禾得了空，倒是突然有些无所适从了，她也不怎么外出，就在府中消磨时间。
柳灵倒是成了她客房的常客，她吃着点心，道：“陆霈生母早逝，母族那边也无倚仗，是陆家几个小辈中出身最低的，人又是个出了名的病秧子，一个没能力的病弱庶子，在陆府那种龙潭虎穴中日子可真是一点也不好过。”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而又道：“不过现在整个陆府都在为了你们都婚事忙里忙外，估计是为了和那个司马穆较劲呢，不然就陆霈那地位怎么可能让陆府这么大费周章。”
“也算是个好处，”柳灵拍了拍梁禾的手，露出副安慰的神情，“至少婚礼比原本陆霈所能享受到的要好很多。”
梁禾已经习惯了她在无人时说话的肆无忌惮，拂开她的手，倒是好奇了她那个即将成婚但只见过一面的对象，问：“你还知道其他的吗，关于陆霈。”
柳灵沉吟思索了片刻，缓缓摇头：“其他的我倒是不知道了，不过……”
她招招手，示意梁禾凑过去，又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才轻声说：“陆家九子一女，多半都不是善茬，你多加小心。”
＊
已是春末之际，天气一日比一日燥热，夜间也少了凉意，太守府最偏僻简陋的院落里还点着烛火。
陆霈把看过的信点燃，看着它逐渐变成灰烬，冷淡的神情半隐在阴影中，他问：“痕迹可有全都清理掉了？”
孙啸累得七仰八叉地躺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回：“你就放心吧，事不一定办得成，但收尾清理那我们说第二谁敢认第一啊。”
不然也不能在这漩涡中心苟那么多年了。
孙啸毫无形象地躺着，看着天花板，疲惫到停止转动的大脑忽然从缝隙中翻找出了点信息：“对了，那婢女我也查过了。”
他故意等了等，想看看陆霈有没有什么反应，毕竟是未来的夫人。
结果对方连眼角余光都没给一个，于是他识趣的说了下去：“身世清白，受了牵连被贬为奴，刚进柳家没多久，规矩老实，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陆霈嗯了声，现今的世道受牵连一夕之间遭遇变故实属正常，既然孙啸说了无异样那便无需再多费心神了。
“有趣的是，那个梁禾曾有过一个未婚夫，只是后来被退婚了。”孙啸自顾自说着，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接话的意图，于是转了话头，问：“再过几日便是婚期了，你可有想过今后？”
毕竟他们行事需隐蔽，多了个人，到底是不方便的，再加上每日行走于刀刃之上，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届时，那婢女又当如何。
陆霈这次终于没再装聋，平静道：“往后多加注意，莫要让她发现我们所作之事即可，至于之后，找个合适时机和离了便好。”
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孙啸于是也不再将注意力放在此事上，这到底只是事务外短暂的闲谈调剂。
时间过得飞快，在陆府众人忙得脚不沾地的筹备之后，婚礼一应事宜倒也算是有模有样。
梁禾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柳灵在一旁观望着，时不时指导一二，比当事人还要激动，柳灵不愧是素日里对装扮吹毛求疵的，在她言说下的一番调整后，效果的确更好了。
化妆的侍女看向镜中的美人，不禁感叹：“梁姑娘美得像天仙似的，平日虽也知梁姑娘生得一副好容貌，却不想打扮之后竟如此耀眼。”
镜中之人螓首蛾眉，面赛芙蓉，繁复的装扮下显得光艳逼人。
确实是副风流好样貌。
【我＊！这谁？！】
【妈呀好美，这是哪个新角色啊，三分钟内我要知道她的全部信息】
【开屏就被美颜暴击，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美】
【这看着有点眼熟啊，我感觉怎么有点像那个梁禾】
【嗯？怎么可能，楼上别是脸盲吧哈哈哈】
【你还别说，你还真别说，好像就是那个梁禾】
【啊啊啊啊啊啊啊给我原地出道，我要把小卡买爆！】
【我的目光永远追随〔眼睛〕灯光〔光〕跟上气氛到位〔玫瑰〕我为你〔表情〕着迷〔星星〕想把所有爱〔爱心〕给你】
【哈哈哈哈哈楼上在干什么我也来发一个】
这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的空中小字倒是和外面一样热闹，梁禾也被感染，感到久违的轻快。
外面传来喜乐声，新郎已是到了府外，梁禾起身，却被柳灵拉住，她看向柳灵，但对方只是笑笑便放开了手。
虽然没说，但梁禾大抵猜到了柳灵的心思，她是司马穆对陆府的羞辱，陆实甫自不必多说，估摸着压根就不想看见她，而陆霈，也是不情不愿，怕是会将她视作耻辱，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可那又如何呢，与一生做配不得志相比，这算得了什么。
这婚礼虽然奇奇怪怪，新娘不是从自己娘家出阁的，嫁妆也是借的，但至少还算体面。
梁禾坐在轿中，锣鼓声中依稀还能听到街边路人的嗤笑：“这怎么娶了个婢女啊，虽然知道陆家六公子不得势，但没想到落魄到这种地步了？”
有人在旁边嘘，说道“不给陆霈面子，也要给陆太守面子”，让他不要再说。
还真是一桩没人祝福的婚事。
梁禾不在意的笑笑，但被那人的话头牵起，不由得开始回想那陆家六公子，但宴席当日匆匆一瞥，加之那时并未放在心上，刚刚又被扇面遮挡，所以此刻脑海中的印象十分匮乏。
掀开轿帘去看，显然又是行不通的。
思绪飘忽着，转眼就来到了陆府门前，轿子落了下来，但却是没动静，请来的喜婆不知怎么回事，没有出声。
梁禾眉头微蹙，不知外面出了什么状况。
她屏气凝神，手扶住了簪子，以备不测风云。
过了几息后，轿外传来一道温和声音：“夫人，请下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