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舅舅?纪冲居然叫这个男人为“舅舅”!

    苏念:……

    纪冲的祖父与楚国公叶鸣赫的母亲是亲兄妹,两人年岁相差无几,却是隔着一代。

    这位莫不是叶鸣赫吧。

    苏念虽来京都不过半年,但听这位年轻国公爷的事迹耳朵都已磨出茧子。

    叶鸣赫谁人不知,曾是惩贪肃吏的阎王,镇守西北的修罗,他的赫赫功勋是靠自己踩着累累尸骨一点一点挣下的,他已一年不曾披甲上战场,但威慑力仍在,依然震得番邦不敢进犯。

    是以他最瞧不上靠姻亲纽带或行贿逢迎上位的人。

    也是以他最没耐烦那种想勾引他,借他势狐假虎威的女人。

    而此时——

    苏念想用他的“眼盲”粉碎纪冲作为昭平侯世子的自尊,让纪冲不再纠缠;且她的手为了压下他要抽走的手,她的手心在他的手背上厮磨、碾转,将他冷玉般的皮肤已磨得微微泛红。

    手下的触感明明微凉,可她就跟握着一块烫手山芋一般,迅速缩回手。与此同时,纪冲伸出手臂将她拉在身后,又对叶鸣赫作礼,“苏念不懂事冲撞了舅舅,还望舅舅不要责怪她。”

    苏念还想适时地说一声“对不起”,她不敢抬头,只敢微微抬眼,结果就看见对方掏出一方绢帕,在她刚碰过的手背上,十分仔细地擦拭着。而后,一扬手,将那方帕子随手一扔。

    就这么被丢在地上。

    她这是被嫌弃了?她阖下眼睫,将道歉的话咽了回去。

    “管好你的女人。”叶鸣赫淡声说道,语气无不透着寡淡和疏离,还带着一丝薄怒。

    “知道了舅舅。”这时见叶鸣赫的侍从跟了上来,纪冲又恭恭敬敬地行礼,“舅舅慢走。”

    直到男人走远,纪冲才敢直起身子,背上已然覆上一层薄汗。外人不过是被他舅舅的威名震慑到,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个男人狠厉暴虐的手段。

    今天也不知走了什么运,苏念那样招惹他,他居然没有怪罪。

    “苏念……”纪冲回头,身后连个影子都没。

    苏念趁着纪冲没留意,悄悄溜走了。在京都,父亲有个远房表姐给昭平侯做续弦,半年前他们举家刚到此地,她就被这个表姑母接到侯府小住,这也是与纪冲相识的开端。

    起初,她觉得纪冲待她与府上的妹妹无甚差别,直到她俩的风筝线总能绞在一起,她作画时他的身影总能出现在要画的景物中,就连男子不常出入的胭脂水粉铺,她都能撞见他。

    他一声声“好巧”最后就直白地告诉她是“刻意而为之”,她也曾挣扎过知道两人门第悬殊,不予理睬,但在他的决心和攻势以及表姑母的劝说下,最终还是点了头,于是两人顺理成章走得更近。

    但,到底还是高攀了,到底还是识人不清!

    苏念想到往昔,眼眶有些发酸,侯府是不能去了,她回到苏宅,要先与父亲说明和纪冲的事。

    “什么!在这节骨眼儿,你说你与世子撕破脸面?”书房中,苏福在听到女儿的诉说时,没有安慰,反而摔了手中的笔,指责道。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复,苏念面上不显分毫波动的情绪,但双手攥出的衣裙褶皱还是表露她终究不平静。

    “不就是睡了个女人嘛,多大的事儿,至于你这样?眼看着你俩就要定亲了,现在却闹着一出儿!你现在赶紧去给世子道歉!”苏福说着,就一把抓上苏念的手臂,把她往屋外拖。

    苏念狠狠将手甩开,冷眼看着苏福:“我不去。在父亲眼里大抵男人有几个女人、睡几个女人都是无所谓的事。您不就是正妻还在家里,外室就养了起来,还怀上你的种了么?您还想让我步母亲后尘,不可能!”

    “你……你胡说什么。”苏福猛然看向女儿,恼怒的神情下藏不住那一丝赧然,他压低声音道,“以后在京中,休要再提此事。”

    苏念从鼻端轻哼一声,双眼看向别处,当真是一点都不想看苏福这张惹人厌恶的嘴脸。“父亲不必再劝,我与纪冲定然不能成。”

    说罢,她转身要走,“你给为父站住!”苏福在她身后厉喝,“家中正是艰难的时候,为父养了你十七年,也是该你报答的时候,你怎么就这样由着自己性子胡来?你就忍心看着你弟弟刺字发配,为父官路被断绝吗?”

    “父亲莫不是糊涂了?逼人家未过门老婆上吊的不是我,为此斗殴再闹出一条人命的也不是我,因而断绝您官路的就更不是我了。”苏念脚步未停,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径自从书房离开。

    苏福被怼得瞠目结舌,几次张口想再叫住苏念,却未能发出声音,只能气恼地看着女儿离去。

    苏念回到自己院子,屋中的丫鬟丁冬忙迎上来唤了一句“小姐”,本想再问“可曾用饭”,就见自家小姐的容颜上跟覆了一层冰霜一样,脊梁却绷得笔直,她便噤口不言。

    这种神情大抵是在老爷那儿受了委屈,她心中一叹,小姐也是可怜,虽顶着苏家嫡出大小姐的身份,可日子过得并不舒心。现在的主母是老爷的继室方夫人,在先头夫人过世三年后进的门。

    大凡男人正妻没了,少有真守三年才续弦的,但老爷作为一州知州起了表率,博得一个“情深义重,顾家守礼”的好名声。

    可府内不少人都知道其中猫腻,这方夫人就是老爷养的外室,生下儿子之后,老爷就把二少爷带到府中,逼着先头夫人记在正房名下。二少爷苏君远不过比小姐只小一岁,由此便知老爷才成婚不久就干了这档子风流事。

    据说先夫人每每看着二少爷就咽不下这口气,最后被活活气死了。

    现在他们一家团聚,小姐却像一个外人。

    此时小姐定然心情不佳,无心应酬,丁冬给廊下小丫鬟使眼色,小丫鬟会意就要去关院门。

    “苏念,你给我出来!”怎料院门还没落锁,就从外面被人大力一脚踹开。

    小丫鬟被门撞倒摔在地上,还是拼力爬起来拦住苏君远:“二少爷您不能进去,小姐……”

    “滚!”苏君远怒喝一声,扬手就一巴掌招呼在小丫鬟脸上,那丫鬟不敌这势头,身子顺着力道再次被重重摔在地。他只睇了一眼,依旧铁青着脸往屋中走。

    丁冬见家里这小祖宗一脸要杀人的面相,怕小姐吃亏,赶忙回身就要锁屋门。

    不想,苏念却缓步从屋中走出来,“叫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院子里养了一只不守规矩的公鸡,这会儿打鸣呢。”她声音且轻且淡,却透着一股冷意。

    “你!”苏君远疾步的身形顿住,他刚从父亲书房中来,听说苏念一意孤行要和昭平侯世子断了往来,本就心中燃起了怒火,这会儿听她讽刺,火气就又被拱得窜出丈把高,他嘶吼道,“我就知道,你见不得我好,巴不得让我下大狱!你现在跟我走,去给世子道歉!”

    丁冬眼瞧着二少爷就要抓上小姐的手,她顾不得许多,扑身就要护在小姐身前。

    可就在此时,苏念快速缠绕着苏君远的手腕并且抓紧,苏君远瞬间变成后仰,她又用另一只手死命按住苏君远的手背,伴随着“咔啦”一声脆响,苏君远睁大双眼,惨叫了数声。

    “疼,疼疼——放开!”苏君远想抽出手腕,奈何手腕关节被苏念压得死死的,他动一分,反而还加剧疼痛。

    “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气筒。”苏念神情依旧淡然,手上的力道却未放松。前有纪冲她不能得罪,后有父亲她也只能受着委屈,难道还要让这个弟弟再欺负了去,那她白当这么多年长姐了。

    “好好,姐,我错了,你饶过我一回吧。”小祖宗平日娇生惯养,这点疼都让他红了双眼,沁出眼泪。

    苏念心中暗骂一句“废物”,脸扭向别处不想再看这怂货的表情,只道:“饶你可以,你得赔偿我,你把我的婢女打了,一百两!”

    苏君远吸了一口气,“你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抢么?”

    “二百两!”一并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苏君远又张嘴斯哈了数声,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一咬牙道:“行,快放手!”

    苏念将手一松,伸手在苏君远眼前,苏君远凶狠地瞪着她,但也只敢瞪,还是乖乖地从怀中掏出银票,却被苏念一把全抓了去,“诶,那不止二百两。”他刚要上前去争夺,就被苏念一个眼神吓得耷着眉后退一步。

    “你扰了我午后好眠,另外这三百两权当是赔偿我了。”苏念回身施施然往屋中走,一边甩着银票哗啦作响,一边道,“下次进我这院子,规矩点啊……”

    尾音上扬,满是挑衅,气得苏君远牙痒痒。四处一看,满院的妇仆都在盯着他,有几个胆大的都笑出了声。他顿觉颜面全无,哼了一声,拔足跑了。

    本来是向苏念兴师问罪,结果目的没达到,还被诓走了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真是气死了。他要找父亲给他做主。

    “爹,把苏念给我捆起来……”苏君远一头撞进书房,哭丧着脸就往里冲。

    怎料苏福四肢摊在椅子上,亦是一脸丧气。

    此时方氏也在书房,她瞧了一眼儿子,就知道他个没出息的,去了苏念的院子里没讨上好,“你们父子俩,真行啊,被一个丫头气成这样。”她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与昭平侯世子的事儿没成,不是还有叶家的二老爷吗?楚国公的叔父,又是景王的姨夫,与皇帝做连襟,难道还比纪冲差不成?”

    苏福闻言,立刻“蹭”地坐直了身子,刚还丧眉搭眼的就来了精神,他若有所思地捏着自己唇角上的胡须,点头道:“夫人不说,我倒忘了,以前叶煊来荆州的时候,是对念儿有那么几分意思。”

    方氏扬唇一笑,将茶盏递在苏福眼前,柔声道:“以前念儿未及笄,你顾虑得多,现在都要十七了。三日后叶煊四十生辰,就看老爷这次舍不舍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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