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谢央晚不识得昭平侯世子,听纪冲对苏念说的那番话实在露|骨,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都听懂了,登时涨红着脸皮叫道:“哪里来的流氓汉,都撒野到姑奶□□上了,还不快滚,小心我们当街喊人来抓你!”

    苏念知道纪冲在那方面较劲才来寻她事,谢央晚不是娇养出来的小姐,敢骂敢喊,虽然她骂纪冲让她心内有一丝丝爽快,但她不想把谢央晚牵扯其中。

    这时徐清淼迎头赶过来,怀里还抱着小兔子,另一手十分亲昵地挽上纪冲的手臂,下巴高高一扬,又流露出方才那种宣布主权的眼神。

    真是一对儿和衬的狗男女。

    苏念看着他俩就觉得恶心,也忍不下去了:“早知你俩来我就不来了!”

    言语的声音不算大,却能吸引到路人的目光,都纷纷往这边侧目。

    徐清淼已被养出前呼后拥,骄纵无比的性子,哪听人说过这般不待见自己的话,她气得脸面微微颤抖,指着苏念厉声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个勾引人家男人的狐媚子!”说完觉得没消气,抬手就要打苏念。

    苏念心道,虽然这徐清淼替她收了渣滓,也算干了好事一桩,但也不能老让人欺负。

    她迅速向后一闪,躲过这个掌风,反手甩给对方一巴掌。

    “啪”的清脆一声响,让徐清淼愣在原地,她慌张地看着四下,见众人的眼神都盯在她的脸上,她才反应过来急忙捂着脸,求助地看向纪冲。

    可纪冲自始至终就像个旁观者,甚至当看到两个女人为他厮打时,他还得意地勾起唇角。

    苏念又被恶心到了,绕过他俩就要走。

    不想,手臂被纪冲一把握住,“打了人还想走?”

    徐清淼见纪冲终于出面肯为她撑腰,瞬间觉得脸也不疼了,扬着眉冲苏念张狂一笑,“快打烂她的脸。”

    纪冲置若罔闻,只是拖着苏念往外走,谢央晚见状冲过去拦,奈何两个小娘子的力气还是扭不过一个男人。

    “叶鸣赫!”苏念冲着远处高叫了一声。

    纪冲身形一僵,警觉地朝四处望去,却未见叶鸣赫半点影子,就知道被苏念骗了。

    他本只想呕呕苏念,见苏念又拿表叔叔压他,便立刻回忆起那天,不得不纡尊降贵给苏念叫“表婶”的事。

    简直耻辱。

    胸膛有一把邪火越烧越炙,他拖着苏念,一把将她按在马车里,吩咐马夫迅速驶离。

    纪冲这是什么操作?

    徐清淼和谢央晚都愣住在原地。

    “世子爷?世子爷!”徐清淼撂下怀中的兔子,一边高声喊着一边狼狈地追去。

    就在此时,马车离开不远,只见有人骑马迎头追上,还御马横在马车前。

    马车被迫停下,骑马的青年翻身下马,钻入马车,只是片刻,就见昭平侯世子如一块破抹布一样,从马车内被扔了出来。

    在地上滚了两圈儿,还未及起身,又被那青年骑在身下。青年一手揪住他的衣襟,直接在他脸上给了一拳。

    纪冲顿时流出两注鼻血。那青年没松手,一拳一拳紧密地往纪冲脸上招呼,众人见纪冲好似被人揍懵了,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只知道护着头惨叫着。

    侯府侍卫赶忙上前阻拦。

    苏念吓惨了。

    那个一向温雅清泠的谦谦公子,怎么这般发狠地与人打架。

    “阿慈。”“哥哥……”

    眼见着卫慈处于下风,要被几人按住手脚,苏念也顾不上那么多,从马车上冲下来,拼命地护着卫慈的头,卫慈依然抓着纪冲的衣襟不放手。

    徐清淼上前去撕扯苏念,谢央晚抓着徐清淼的头发。

    一时男男女女都打作一团。

    叶鸣赫和胡川站在不远处,将此番境况看得一清二楚。

    胡川道:“看来这场春日游要提早结束了。”眼神在谢央晚身上多逗留了片刻,“那个姓谢的小娘子也好生猛。”

    正言语着,只见卫慈护着苏念从侍卫的重围中冲出来,两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叶鸣赫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立刻道:“跟上。”

    胡川架马车,比不得卫慈和苏念骑马,他架得十分辛苦,好在入城之后,那两人改为步行,他才拉进距离并小心翼翼地尾随。

    直到看见他们在城东一个巷子的小宅子前,停下。

    胡川内心大叫一声“不好”,这孤男寡女的,苏小娘子千万不要跟个男人随便进人家家。他赶忙回头道:“国公爷,属下要不要……”

    剩下的话哽在喉中,他说不下去了,国公爷寒僵的眼神似乎都能凝结四周的空气,他的脊背瞬间升出一股寒意。

    苏念同卫慈进到小宅内。

    此时她心头纷乱,好好的春日踏青就这么以一场闹剧收尾了,还无端将卫慈牵连进来。

    想到此,她又担心卫慈刚被那么多侍卫围攻,不知是否受伤,侧首去看卫慈,但见他除了衣饰有打斗的痕迹外,脸上没有半分伤痕。

    这才放松地吐了口气,春闱在即,可别让卫慈伤了脑袋。

    “看什么呢?”卫慈觉察到苏念的眼神,与她对视,笑着道。

    苏念拧起秀气的眉头,脸上流露出不悦的神色:“阿慈怎么这样大胆,也不知那人是谁就动起手来,一点都不像你。”

    卫慈道:“难道知道他是谁,我就不会上前打他了么?左不过是欺负你的人,总不能叫我眼睁睁地看着。”

    苏念瞬间气不起来了,只得好言相劝,“长安不比荆州,一个石头砸下来,十个人里九个都是权贵,另一个还是王室宗亲,你是要走入仕途的人,这些人都不能得罪。”

    卫慈又淡淡笑了一声:“晓得了,以后听你的,绝不冒尖儿行事。”

    两人言语着,已经走到一方院落里,苏念心情差急了,但见院落布置,心头的愁云瞬间不见,“呀,这和我的院子一样。”她惊喜地又看了一眼卫慈。

    卫慈依旧淡笑着看她。

    她疾步走到一架秋千跟前,坐到上面自由自在地荡起来。

    卫慈道:“你先玩儿罢,我去去就来。”

    苏念应下,荡了会儿秋千就在小院里转悠,半年离开荆州,她确实有些想念自己原先的院落。信步走到一个亭子的石桌前,上面摆放着几封信件,其中最上一封信的火漆她识得。

    是昭平侯府的。

    正想细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那些信件上,“叫你笑话了,我这里乱得很。”

    卫慈说着,将一碟糕点放在石桌上,顺手将信件摞成一叠扔在另一个石凳上。

    苏念看向糕点,又忍不住流露出喜色,“鱼糕?”

    “嗯。”卫慈点头,“尝尝?”还递上来一双筷箸。

    苏念接过筷箸,急不可耐地就夹起一片送入口中,只品了两下滋味,似乎就由不得自己,那鱼糕就滑入腹中,“真不错,我在长安都没吃到过这么地道的鱼糕,”抬眼看卫慈,“你不会从荆州带来了厨子吧?”

    卫慈挑眉,眨了眨眼,“阿念这是忘记这味道了?”

    “啊?”苏念又盯了一眼白白嫩嫩的鱼糕,“你做的?我记得你说为求口感有韧劲,光将猪脊肉和鱼肉搅拌一起就得费上近半个时辰的功夫呢。”

    卫慈笑而不答。

    苏念倒有些没食欲了,卫慈的手是用来泼墨挥毫作诗作画写文章的,不该干这些。她眼睛又瞅了一圈儿,“你这院子这么冷清,没有人服侍吗?”

    “有的。”

    “和以前一样只有洒扫浆洗的老妈妈吧。你做什么事还亲力亲为,哪能分出时间读书。”

    “也有的,阿念该知道,时间于我来说充裕得很。”

    苏念听了这话,终究是没绷着那股想数落卫慈的劲儿,嗤得笑了出来,“你脑子太好使了,别人学一天,你就看一眼,这样确实能活别人的几辈子。”

    卫慈眼底闪过一丝促狭,“那以后我再做鱼糕,阿念不会吵我了罢。”

    苏念扬唇一笑,点点头。

    不觉已到日落十分,天色将暗,苏念不舍地望了一眼小院,情绪又开始低落:“我该回去了。”

    两人走到宅子门口,卫慈问:“阿念要去哪?”

    苏念小心地看了一眼卫慈,低声道:“永安街的将军府。”

    “那我送你。”说着就吩咐老家仆备马车。

    苏念再次看着卫慈琥珀色的双瞳,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有坦然,“阿慈,你为什么不问我?”

    卫慈轻轻一笑:“问你什么?”

    “问我今天发生的事,问我为什么不回自己家,而是叶鸣赫的将军府。”

    “你想说自然就说了。若不想说,我何必问呢。”

    本就沉重的情绪,在卫慈言语一出时忽然就有了宣泄口,她鼻根一酸,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没来长安前,我很向往长安的繁华。而你让我坚定心智,不要被长安的锦绣璀璨迷了眼。可是……哥哥我错了,我根本不适合这里。”

    她说得越发伤心,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卫慈垂眸看着她,低叹一声,“总得经历过才能知晓,只要明白了,什么时候都不晚。”抬手要抚上她的发丝。

    忽然,眼角瞥见远处树荫下的一个身影,他半扬起眉,抬眼与那人对视。

    抚在她发丝的手上加了力道,将她扣在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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