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灰(1)

    【她从外地回来,只有弟弟在家。】

    【姐姐开玩笑说“离开太久,害怕自己的房间被‘人’占了”,选择睡在值夜班的爸妈床上,凌晨三点,她听见有孩子在叫,以为弟弟不听话,于是使出吃奶得劲睁开眼。】

    【结果,对上一张死人脸和她贴得很近,魂都吓没了。】

    “是......鬼么?”步茸小声询问,她看向讲故事的傅意,跳动的火焰映着少年身形格外渗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余淼淼开口:“肯定还有后续。”

    沈邵言撇撇嘴:“这根本不恐怖啊!”

    傅意表情如魔似幻,他笑着说:“没有后续了。”

    “为什么?”步茸无法理解,什么故事都得有个结局才算完整。

    其余三人陷入沉思。

    不算太大的卧室里坐着四个刚结束高考的学生。

    他们这种解压方式非常独特。

    屋内电视机反射出傅意蓄谋引诱的举止:“步茸,你想知道为什么对吗?”

    步茸点头。

    傅意皮笑肉不笑,脸上的肌理透明,血液在肉里狰狞分离,像只披了人皮的古怪东西。

    不对劲。

    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步茸揉揉眼睛,再看过去时,傅意又恢复正常。

    直到他开口——

    【因为,那张脸跟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害怕么?

    并没有,是个有点失败的鬼故事。

    可,步茸感觉窒息,她的同桌‘傅意’还是傅意吗?

    容不得多想,余淼淼主动请缨。

    “我来!我说一个。”

    【男孩独居,有天半夜醒来看时间,发现屏幕显示‘请于28秒后输入正确密码’”】

    “这么简单啊?”沈邵言气死了,“那我也会,咱们现在讲的故事,除了你我他她,还有第五个人在听!”

    步茸攥了攥拳,鼓足勇气:“我可以试试吗,真实发生的,就在这间屋子里。”

    傅意突然转头,黑沉沉的眼眸,死死盯住她。

    步茸感觉到刺骨阴森的视线,赶紧往阳气足的沈邵言身边靠,尽量保持淡定:“我们之前玩了密室逃脱,没怎么缓过劲,所以就开着灯睡,但有好几个早上醒来,灯都莫名其妙关掉了。”

    余淼淼反驳:“或许是你哥哥帮忙关的呢?”

    步茸摇摇头,盯着火盆不敢乱看,声音更小了:“我问过他,他说这个屋的钥匙就一把,那把钥匙在这里。”

    她摊开手,银色金属质地的冰凉物件缓缓展露。

    “... ...而且,我睡觉习惯反锁门。”

    “有可能你哥偷偷配钥匙没让你知道呢!”沈邵言硬着头皮安慰,“这事说出来有碍兄妹之间信任度。”

    步茸想了想,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说明了,毕竟父母早逝,她是哥哥带大的,相当于半个父亲了。

    可... ...

    她点开手机上的睡眠app。

    步茸放出一段记录。

    每次听到,都会浑身不舒服。

    如同被塞进了阴寒的洞穴,四处闷湿,随便一动就有股热浪袭来,泛着腐烂气息,像恐怖的回南天。

    录音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感觉是什么东西在揉捏塑料袋。

    紧接着出现……

    「咔」

    「咔」

    「咔」

    无规律变频。

    过了几秒钟,慢慢渐缓。

    就在他们准备凑近听时——

    又猛地扩大!

    ‘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咯……’

    完全不可能是步茸这个柔弱小姑娘发出来的。

    大家背后齐刷刷冒凉气。

    “其实跟哥哥没关系,他还为此找过我,问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连做梦都在哭。”步茸顿了顿,“我很疑惑,这声音在我耳朵里明明听得是笑,你们呢?”

    “重点是哭还是笑么?”余淼淼上牙打下牙,“怪吓人的!‘少爷’快把灯打开!!”

    步茸看向沈邵言:“我想过或许自己半夜梦游了,但开关离我很远。”

    刚站起来的沈邵言又坐下,说什么不敢乱动了。

    只有傅意,他最为淡定,默默起身,背对他们走向尽头。

    没人发现,少年嘴角缓缓勾起。

    停止在一个诡异的弧度上。

    “pia嗒”

    屋内亮了。

    空气陷入死寂,不知名的恐慌悄无声息弥漫。

    “她说的是真的。”余淼淼突然开口。

    沈邵言抓着头发:“步茸家在郊区,信号基站本来就不太好,应该是磁场问题。”他本不信这些,因为跟他们玩得好,才经常参加这种鬼故事集会。

    傅意无言,站在旁边静静看着。

    “可是……”余淼淼心脏砰砰直跳,“小茸大半年都没来学校上课,请的家庭教师补习,我们每周末把复习题带来这座独栋别墅,从恐怖片剧情分析,不管气氛、背景、角色设定都蛮吓人啊。”

    沈邵言打断:“步茸那是因为身体不好有直立性低血压和严重贫血。她老昏倒,你忘了么?我们还看过诊断书!现在已经考完试,就別乱想这些杂七杂八的。”

    “万一跟房子有关系呢?”余淼淼絮絮叨叨,“而且,我听别人说,鬼会发出类似塑料袋‘sulasula’的声音。”

    跟录音里一个样。

    步茸抿唇,即便卧室暖洋洋,她仍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脱离控制。

    少女额头冷汗直流,眼睛往窗外瞟。

    纱帘盖住整个地板,树枝的剪影正在拉长,差点就钻进来把他们吸干。

    被什么东西阻隔了。

    啊,是哥哥求的福袋,说会保平安。

    她屏息,良久后,喃喃道:“我总觉得这座屋子是活的。”

    “活的?”

    “活的!!”

    沈邵言和余淼淼异口同声的倒抽一口气。

    可接下还有更加瞠目结舌的。

    步茸强咽唾沫,压制胆怯:“其实,我不能去上学是因为......”

    叩叩叩。

    传来敲门声。

    傅意蹙起眉头,似有被打扰后的不悦,他声音蒙了层水雾:“步茸,你哥哥回来了。”

    步茸忙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太猛,差点晕过去。

    傅意打开门,而沈邵言却贴心的扶住步茸。

    少年目光砸在两人手指和胳膊接触的位置,抽搐着嘴角又极力压平,装作无事发生。

    “哥哥,好。”傅意歪了歪身体,礼貌又绅士的让出位置。

    步越,步茸的哥哥,二十八岁青年模样,雅贡市最年轻的企业家,富豪榜前几名。

    长相文质彬彬,面如冠玉,很是俊朗。

    西装革履,有点禁欲派。

    步茸大概随了哥哥,相貌一等一好,之前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弱柳扶风,眼里充盈着泪水,十足的病美人。

    步越接过沈邵言怀中的妹妹:“小茸又犯病了,很抱歉,同学们。这样吧,我让司机把你们送回去。”

    他们对视一眼,皆看到了无法言明的恐惧。

    步茸的哥哥,居然,没有影子!!!

    “不......不用麻烦了,我们骑电车来的。”余淼淼手在发抖,拽住沈邵言和保持静默的傅意,使出吃奶气力冲出这座屹立在野郊的独栋别墅。

    三人回头望,栅栏围着荆棘却开出鲜红欲滴的玫瑰,土壤如麦浪在浮动。

    一股奇异的味道从嘴里向外扩散。

    沈邵言不甘心:“为什么要逃跑!”

    “步茸不正常,她好像坏掉了。”傅意面无表情的回答。

    余淼淼害怕:“.....这一切已经超出原计划了,上次玩密室,傅意跟我说,他在完成‘背人过河’这个任务的时候,没有听到步茸的心跳声。我俩准备,周末来找她借机问问,只是没想到......”

    沈邵言抱臂:“感情就瞒着我?”

    “你无神论啊!跟你说了会把我们当傻逼的。”余淼淼骑着电车,情绪非常激动。

    沈邵言冷哼:“早就让你们少看点恐怖故事,现在都魔怔了。”

    余淼淼瞪圆双眼:“步越没有影子,步茸没有心跳,加上她刚才播放的录音,这地方就是个鬼宅!”

    傅意慢悠悠开口,听起来像在添油加醋:“也可以说是废弃的墓园,后来被步越投资才建成了独栋别墅。”

    “那有什么。”沈邵言总是想替步茸开脱,所谓爱屋及乌,连步越也护短,“哥哥眼光好!别墅装修的挺带劲啊。”

    余淼淼要被气死:“您可真是个恋爱脑!”

    三人骑出了步家,从正大门的方向离开。

    傅意眼珠子僵硬转动,他拍了拍沈邵言的肩膀:“兄弟,你不信也好,信也罢,这地方曾经接手过的开发商都没有好下场,我朋友父亲今年刚得癌症去世,可步越却能带着妹妹久住于此,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什么事都没有!若真是这样,步茸贫血、身体虚弱全拜它所赐,得赶紧搬出去才行!”沈邵言一鼓作气势如虎,推开傅意的手,给父亲打电话,“城北,隍庙区,以前是墓园这几年不是建了个别墅么?有没有什么法子把住在里面的人赶走?”

    通话结束。

    沈邵言坚定的开口:“明天我还来!我要跟步茸的哥哥谈谈。”

    余淼淼白了眼:“少爷,您真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那加我一个吧。”傅意微笑,“闲着也是闲着。”

    余淼淼退出:“啊啊啊,不管了,你们爱咋咋吧!”

    这一天平平稳稳的过去了。

    有的人却没那么轻松。

    野郊·独栋别墅。

    步茸陷入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昏迷。

    她黑眼球全部丧失,灰白色瞳孔占据整个眼眶,鲤鱼打挺式在地上抽搐。

    不断重复着:

    “我要见你.....咯咯咯咯咯咯.....见你......”

    声音从女子般纤细,转变成白噪音嗡鸣,像很久不用的抽风箱,拖拉着老调子。

    ——背叛者。

    ——去、死、吧。

    步越瘫坐在地,满目愁容,嘴里默念着什么,可妹妹的病症完全没有任何好转迹象,反而更加严重了。

    手机铃响起。

    他接通电话:“拆除违法建筑?我有土地使用权证的!喂?喂……”

    步茸一口血喷出来,断了气。

    几分钟后,少女将脑袋旋转360,倒着爬起来,肚皮在上,行动诡异,她咧开深渊巨口:“步越,没用的。”

    时而又像条蛇,妖娆而行,攀附在步越背后,柔夷的指节摸上滚烫的胸肌。

    她露出一排尖牙,抵在男人脖子处。

    “桀桀桀桀桀”

    “桀桀桀桀桀”

    “……放我回家,我的好哥哥。”

    步越昂头,有些痛苦,他在纠结,却还是自私的把香灰猛拍在妹妹头顶,哪还有半点怜惜。

    力道很重,她安静下来。

    保姆阿姨是村里来的,管这孩子的举止叫中邪,她上前帮忙:“先生,小茸又犯病了?”

    “嗯。”步越捏着额头,“麻烦秦姐照顾好她,家里点蜡烛关掉所有光源,尤其是妹妹的房间。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开门!等我回来。”

    “您放心先生。”秦阿姨保证。

    步越疲乏的说:“这次结束,想要多少钱都行。”

    秦姐狮子大开口:“五百万呢?”

    “好。”步越压根不在意金额数目,拎着皮包离开了别墅。

    秦姐看着怀里晕死过去的病秧子,先生对他这个妹妹可真好啊。

    ...

    步茸感觉眼皮很沉。

    旁边有陌生人在喘气,非常微弱。

    她拼命挣扎,隐约间瞥到天花板鼓囊囊的凸起。

    只见上面贴着一个男人。

    他被海藻缠住腿和手,发散着闷热与湿漉漉的阴潮。

    这个味道,跟录音响起时好像......

    步茸的恐惧达到顶峰!

    可她根本叫不出来,被鬼压床了。

    那玩意长得像泡发了的巨人观,两侧肩胛骨被黑色钉子锤进去,四肢写满了梵文,一颗颗毒瘤裂开水泡顺着墙壁滑下,包裹住整个房间连带着动弹不得的步茸。

    他缓缓逼近,声音低沉,空鸣又诡异。

    “... ...步茸,别怕。”

    “有人要我带你回家。”

    步茸眼泪不断涌出,张着嘴巴被迫灌入这些肮脏的东西。

    她能清楚的看到那坨生物正在不断往下掉肉沫,泛黄的牙齿开合,指缝里塞着血痂,冷漠开口:“好宝贝,不哭。死了、死了就能回家。”

    步茸被污秽的手掌攥住脖子,意识逐渐消散... ...

    她回想起,曾经无意中听哥哥跟得道高僧谈起过‘诅咒’。

    【步茸得了一种怪病,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控制不住身体,她活不过十八岁,早早判定生死,最近几年连药物都控制不住,醒来后没有任何记忆,昏厥时总会陷入囫囵。】

    起初并没当回事。

    现如今……咳咳咳咳咳,她大口大口呼吸,宛如搁浅的鱼。

    那些吊诡片段一幕幕闪过。

    步茸记不住的、模糊的、如走马灯循环。

    她看到自己被操控着从高层边缘跳楼坠落、窒息在泳池里、嫌疑人持刀尾随捅穿脊梁骨、连环犯绑架将她火烤......

    死亡会经常性重复上演无数遍。

    是这具身体又或者缠着她的生物不想她活!

    可每次生命逼近尾声时,总能被步越及时救下,最终没能酿成以上惨剧。

    只是,呕——

    步茸失去黑眼球的眸子快要被挤爆!

    她奄奄一息。

    被黏腻液体吞噬。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阿姨放下手里的抹布,冲进来,举着微弱的烛光往前凑。

    步茸躺在床上,非常乖巧,干干净净一身公主裙。

    “奇怪,我以为醒了呢。”

    保姆重新关上门。

    天花板上的巨人观已经不见了,恶心的生物也停滞蔓延,它不甘心的缩回暗处,贪婪地舔了舔嘴唇。

    “可惜,就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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