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直到北风忽起,鹅毛大雪扑簌而落,随风飘卷落至她脖颈,才冻得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不对,他一个将军,又怎会瞧病?

    意识到这点后,林清姒来不及掩住鼻子,就往男子离开的方向抜腿就跑了出去。

    任由空气中难闻的血腥味往她鼻子里钻。

    好在男子走得不快,她一路小跑,拐过城中一处幽僻小院后,终于追上了那人。

    因着跑得着急,气喘吁吁的她扶着院门,顺了顺气,才拾步跨过门槛,入了院门。

    梅香扑鼻的小院内,房门未关,沿着石板路望去,厢房里一身银甲打扮的男子似是正在给傅安蘅施针。

    这可大事不妙。

    他可不是什么正经大夫,把人扎伤亦或是扎残了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林清姒想也不想冲了过去,手中的凌霄剑则是“嗖”的一声先她一步飞了出去。

    而面对突然朝他袭来的利剑,正在施针的沈莫作势去挡,大手一挥,银针便飞了出去,扎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你是何人?”

    “来者何人?”

    两人隔着门怒目相视,脱口而出问了同样的问题。

    行医治病时,沈莫最厌恶便是有人在一旁打扰。

    如今倒好,这人不仅打扰了,甚至打掉了他的银针,这口气他能忍?

    “将军夫人是也。”

    “丰神俊朗江湖神医沈某正是在下。”

    听到对方的回答后,两人俱是一愣:

    ——一个把战袍穿得比傅安蘅还严实的人,会是大夫?这谁信啊?

    ——这就是傅安蘅那位无盐妻?

    躺在榻上的傅安蘅完全不知道,此刻的他已经变成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疙瘩,他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竟然都不允许对方上前一步,磕碰他一下。

    双方僵持着,战火似乎一触即发,而后,林清姒却听到了一道突兀的笑声。

    而她身前的沈莫,正望着比自己矮一截的红衣小姑娘,唇畔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这人莫不是是在笑话她?她看起来不像将军夫人?这是在羞/辱谁呢!

    林清姒眼底的怒意化作了熊熊烈火,几欲将沈莫的双目灼穿,与此同时,她抬起腿,直直砸向沈莫的俊脸。

    沈莫旋身躲过了突如其来的一击,就在他摩拳擦掌准备迎战之际,一个焦急的声音驱散了他的怒火,“沈神医不可。”

    林清姒循声一望,只见一脸颓丧的苏博南正匆匆朝她飞奔而来。

    “苏侍卫。”

    “卑职见过夫人。”

    两人说话的功夫,沈莫卸下内力,带起了一阵冷风。

    苏博南觑了沈莫一眼,舒了一口气,无比庆幸他没有晚到一步。

    跟在傅安蘅身边的无人不知,沈莫最宝贝的就是自己这张脸,倘若今日这张俊脸破了相,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这院子给拆了!而反观主母林清姒,那可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更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这两人要是打起来了,恐怕受伤的就是他们屋里那位动弹不得的将军了。

    那位若是磕着碰着了,摊上麻烦的只能是他苏博南。

    思及此,他暗暗转移了战火,“夫人,卑职罪该万死,害将军身陷囹圄,还劳沈神医跟着提心吊胆。”

    如此说来,这人还真就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

    闻言,林清姒讪讪地低下头,对着沈莫揖了揖手,红着脸赔笑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以为您只是一介武将,恐伤了将军,这才出了手,多有得罪了。”

    “无妨。”沈莫拂了拂手,恢复了清贵自持的模样。既是误会一场嘛,说开了便罢了。

    他转过身,手一扬,便合上了房门,将两人挡在了门外——眼不见为净。

    “哎。”

    傅安蘅是为她而受的伤,林清姒本想推门而入,守在傅安蘅身边,尽尽妻子的本分,只是她微抬的手还未碰到门扉,便被苏博南打断了脚步,“夫人不可,沈大夫最是喜静。”

    闻言,她只好收回了推门的手,由着苏博南引路去了他给她准备的住处。

    白日上阵杀敌时,她的衣裙不慎染了血迹,沐浴一番换身衣裳也好。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后,她才又去了傅安蘅的住处。

    此时沈莫不在房中,她伸手轻轻一推,房门就开了。

    屋内许是烧着地龙,房门一打开,一股温热扑面而来。

    屋内的摆设极其简单,四下静寂无声,只有床榻上傅安蘅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桌案上,花瓶中缀着水珠的墨梅开得正盛,芳香扑鼻,似是将傅安蘅拢起的眉尖都抚平了几分。

    她阖上门,朝他走近,在床榻旁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床榻上的人,一张脸惨白依旧,唇色却是淡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泛着紫。

    瞧着原本威风凛凛的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侧卧在榻上,连唇瓣都不曾阖动一下,林清姒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许是睡梦中的人做了什么噩梦,他鼻尖和额上沁了一层薄汗。

    见状,林清姒就着桌案上木盆里的温水,打湿了帕子,为他拭去了冷汗。

    门外,沈莫听着屋内哗哗作响的水声,站在廊下风口一动不动发了许久的愣。直到门内的人打开房门,吱呀作响的推门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林清姒甫一出房门,便看见一个气质卓然、身穿天青色大氅的年轻公子正在廊下负手赏雪,不由得顿珠了脚步。

    相传北疆多美男,看到这一幕后,她深以为然。仅凭公子的背影,便让人觉得,他那通身的气派,世间少有人能及,就连脱俗的芳芜,也是难相媲美。

    约莫是听到了响动,身形颀长的公子转过了身子,一双亮如琥珀的美目猝不及防对上她的视线,墨色长发随风舞动,贴在他丰神俊朗的面庞两侧,端的是温润如玉。

    “沈大夫?”谁能想到,俏郎君赫然是先前险些和她大打出手的沈莫!

    “嫂夫人。安蘅比我年长几岁,嫂夫人和他一样,唤我沈莫便好。”沈莫揖手说道。

    这人只不过是换了一身衣裳,较之前却是天差地别,林清姒有些难以置信。

    她放下手中的木盆,客气地朝人揖了揖手。

    竟是不知,这人会是桃花谷沈伯的儿子,若非方才听苏博南说明了他的身份,单凭相貌,她根本不会把这两人想到一块儿去。

    打过招呼后,林清姒转身欲走,看了一眼屋内的人后忽又顿珠了脚步,“他身子如何了?”

    似是想不到她会这样问,沈莫怔愣了一霎,正欲开口答话时,不经意间瞥到了小姑娘泛红的眼尾,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几不可察地闪了闪,唇畔染上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再开口答话时,他面上淡淡的,眼底已经恢复了清明,“不太好。毒素扩散过快,且看能不能熬过今夜了。”

    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林清姒险些跌倒,只好手忙脚乱地扶住了房门。

    “如此,有劳沈公子费心了。”半晌,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

    沈莫看着踉踉跄跄跑向前院的小姑娘,薄唇轻勾,抬腿进了屋。

    林清姒换好水再回屋时,屋内早已没了沈莫的身影。

    迫不得已,她担起了照料傅安蘅的重任。

    起初,她还能时不时替他掖掖被角,擦擦汗,到了后来,夜色渐深,架不住困意来袭,她用肘撑着小脸打起了盹。

    夜里,傅安蘅从睡梦中惊醒时,见到的便是娇妻用胳膊撑在床榻上熟睡的场景。

    窗外风雪正盛,屋子里亮如白昼,他可以清楚的看到,睡梦中的娇妻嘟着小嘴,羽睫轻轻扑颤,娇媚中带着一丝可爱。

    唯恐她受了凉,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想把人唤醒。

    可让他哭笑不得的是,睡梦中的林清姒仅仅只是一把拍开他的手,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么,转了个身又沉沉睡下了。

    傅安蘅勾唇笑了笑,索性掀开被衾下了榻。

    屋里烧着地龙,赤脚踩在地上,他倒是不觉冷,只是忽然走动牵动了伤口,手臂和背上隐隐泛着疼。

    他忍着痛意走到她身前,把人拥在了怀里,原想将她抱上榻,不想他根本使不出太大的力气,于是只好动用内力,将人送上了榻。

    终于如愿以偿的人心满意足地上了榻,他侧身而卧,把人捞入怀中,在她额上印下了一吻,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温柔。

    失去意识那段时间,他的肉身连同意识似是被禁锢在了一片混沌之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年幼与恶犬抢食时被咬伤了一条腿,他躺在鲜血淋漓的血泊里,险些丢了命;还梦到,尸横遍野的火海里,他被看不清脸的妇人紧紧地护在了身后,她却被一剑毙命,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时,他想拼命从那片迷雾之中逃脱,却始终逃不掉,他害怕极了,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将人捞入怀中的瞬间,他颤抖着双手,把腰间的玉佩取下,轻轻系在了她腰间。

    翌日,林清姒悠悠转醒时,蓦然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陌生的怀里,吓得她险些跌下了榻,直到转身看清抱她那人的面容后,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分明昨夜自己是倚着榻睡的,为何醒来时是在榻上?林清姒脑中思绪飞转。

    迷迷糊糊间,她似是捕捉到了什么,眼睛蓦地一亮。

    是他!

    她拢紧衣衫,趿着鞋子跑了出去,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沈莫。

    不多时,沈莫随她赶到了房中。

    骨节分明的手触到傅安蘅滚烫的额头时,空气仿佛凝滞了下来。

    “情况不妙,恐有性命之忧……”

    隐约听到一句“雪莲或许可以吊命”后,林清姒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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