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痛——
无止尽的疼痛几乎要将里奈吞没，她唔咽着咬上男人的肩膀，想以此来减缓自己的疼痛，只是以此得到的是越发无止尽的疼痛。
妖怪露出尖锐的獠牙，狠狠地咬住猎物的后颈，甜腥的血液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自猎物的颈部滑落，滴落到纯白的床褥之上，宛若冬日盛开的红梅，美艳至极，却又透出说不尽的残酷。
这便是妖怪，即便化作人形，骨子里属于野兽的残忍如何也抹不去。
“不要……好疼……”里奈的嗓子都变得沙哑至极，她的眼前所有的景色都变得模糊至极，大片大片的纯白占据了一切。
终于，在里奈彻底昏死过去，被浓烈的甘甜围绕的犬大将才停下动作。
他松开那被自己咬着的后颈，望着那深可见肉的伤口，止不住向外流的鲜血都让犬大将即心疼又心虚，他低头舔了舔里奈的伤口，将伤口的鲜血如数舔去，直到止血后他才停下自己的动作。
“抱歉，里奈。”
犬大将紧紧搂住里奈的腰肢，未有过的体验让他痴迷，一时克制不住便伤到了女孩。
只是已经昏迷过去的女孩哪里能回应他。
*
里奈再次醒来时，原本应该躺在她身旁的犬大将早已不知去向，冰凉的被褥昭示着妖怪早已离去。
她稍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几近散架的身体以及浑身每一处的疼痛都让里奈秀气的眉头忍不住皱起。
“好疼啊……”里奈喃喃，她望向天花板，漆黑的瞳孔有些溃散。
身体的疼痛与不适，还有后颈部的刺痛，这些都让里奈觉得委屈至极，即便早已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可是在她养伤未见到犬大将的一个月里，里奈也曾暗自祈祷，所有的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讨厌，真的好讨厌啊。
里奈握紧双手。
“啊……不可以哭的……”泪水控制不住的从眼眶的流出，里奈用手背胡乱的擦拭着眼泪，可是怎么都停不下去。
“唔——”里奈咬住自己的手，压抑住哭腔，但却如何都抑制不住汹涌的眼泪。
去为里奈端吃食的犬大将刚踏入被他布满结界的院子中，敏锐的听觉便听到屋中细小的哭泣声。
密密麻麻的心疼让犬大将飞快跑入屋中。
“里奈——”他将手中的吃食放到一边，直接上前，将里奈抱入怀中，他小心的避开少女身上被自己弄伤的地方，抚摸着她的黑发，低声哄道，“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不要哭，里奈。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熟悉的檀香将里奈包裹，她的身子下意识的颤抖起来，身体的保护机制不断叫嚣着逃离，可她又无法将犬大将推开。
“我，我没事的……请，请放开我。”
“里奈，我和你保证。”犬大将能感受到里奈的抗拒，但他不恼，毕竟第一次把柔弱的人类女孩给弄得伤痕累累，怎么都是她的错。
他小心的将里奈抱起，柔声道：“好了，先吃饭吧。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
“……谢谢。”里奈看着犬大将支起小桌子，又将饭菜放好。
散发着热气的米饭，切成小块的熟肉上撒着白色的晶粒，温热的清汤之上漂浮着些许翠绿与小块的萝卜块。
虽算不得丰盛，但对于饿了许久的里奈来说却是刚刚好。
里奈看了一眼犬大将，高大的犬妖只是眼眸粹亮的望着她，似乎并不打算和她一起吃饭。
妖怪和人吃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吧。
里奈眨了眨眼眸，她又小声道了谢后，才拿起筷子在心底说了句我开动了，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里奈虽然吃得慢，但是她的小脸总是被塞得满满的，鼓起的腮帮子不断地咀嚼着，像只小仓鼠。
有那么好吃吗？
对于人类食物并没有兴趣的犬大将感觉自己似乎都饿了。
“好吃吗？”他问道。
里奈将自己口中的饭肉全部咽下去后，她才回答道：“还可以……”
这个时代的食物类型少，调味品也不多，烹饪的手法翻来覆去也就那几种，并没有多好吃。
他是想吃吗？
里奈不觉得犬大将是随口问自己的，但是……她垂下眸子，继续吃自己的饭，不予理会。
犬大将也不觉得尴尬，他伸手揉了揉里奈的头发，“那你多吃一点，你太瘦了，身子骨还不好……等一会儿还有汤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哦。”里奈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
她不喜欢喝药。
因为犬大将的话，里奈觉得自己的食欲都减退了不少，虽然最后小盘子中的食物都被饥饿的里奈吃完了。
吃完饭后的里奈捧着药碗，看着依旧不打算离去的犬大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你，你不去吃饭吗？”
“我已经吃过了哦，里奈。”犬大将很高兴女孩关心她，因为这对于未有过感情经历的犬妖来说像是她对自己心动的信号。
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是贪婪的。
得到了最基础的东西后，他们便会渴求得到更多的东西，比如唯一的关注，又比如她的爱意。
才不是关心他。
里奈避开犬大将的视线，比起最初见到他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的犬大将一眼便可以看透所有的心思。
她只是想让他离开，不想和妖怪相处。
“快点把药喝了，里奈。”犬大将道。
里奈：“我真的不喜欢这个味道……”
少女的表情带着些许可怜兮兮的意味，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望着他人时，带着说不出的专注，让人忍不住想要将整颗心都剖给她。
犬大将差一点沦陷在这样的注视下，但他想起之前把昏迷的里奈送到药老毒仙那里治疗时。
为里奈检查过一番后，原本总是喝的醉醺醺的白衣老人难得露出了清醒的神色，即便女孩被药酒彻底淹没身体，但她身上的伤口却并没有好转。
药老毒仙神色认真且严肃：“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救下的女孩……但是犬大将，你可能救下了一个麻烦。”
“这个女孩的身体比一般的人类还要虚弱，可偏偏她的身体之中又有妖力流窜于她的每一条筋骨，滋润着身体的同时也在破坏着原有的平衡，而且她身体内曾残留有人类巫女的灵力梳理着，可是现在却什么都不剩下了。”
“当然如果你救下她，是打算吃掉她，那没有任何好处。而如果你要饲养这个人类……那可是需要各种名贵的药材去滋养着她的身体，或许还有可能……”药老毒仙的话并未说完，半留半露的话足以让好友明白其中利弊，好做出取舍。
“我知道了。”犬大将守在酒坛便，他伸手小心的逝去女孩脸颊的灰尘，露出那张稚嫩又乖巧的脸颊，“告诉我需要什么药吧，我想让她活下去，长长久久的……”陪在我的身边。
后面的话犬大将并未说出，比起说出的承诺，他更想用行动去执行。
那日的对话再次浮现在犬大将的脑海中，这也是他为什么在里奈醒来和他见过一面后，便再未出现的原因。
“快点喝下去，你的身体需要调养，里奈。”犬大将收敛起心底的冲动，语气带着些许生硬的对里奈说道。
“……我知道了。”里奈握着药碗的手紧了紧，她鼓起勇气，仰头直接将药一口气喝完。
和前几天的药相比，今日的药不止苦涩甚至还带着说不出的腥臭，在入喉的一瞬，便让里奈忍不住想要吐掉。
“不许吐。”犬大将在里奈低头的瞬间，掐住女孩的脸颊，强迫着她仰起头，直到将那怪异的汤药全部咽下去，他才放开里奈。
他已经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力度，却还是在女孩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了点点红痕。
“唔……”被强迫着喝药的滋味并不好受，恶心的感觉与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让里奈眼眶微红，她猛烈的咳嗽起来。
在犬大将想要为她顺气时，她直接挥开了犬大将的手，“不要碰我——”
里奈可以接受犬大将向自己索求她的一切，可是他不能这样，不可以。
“里奈……下次我会注意的。”犬大将并未不满，他将里奈重新拉入怀中，轻柔的拍抚着她的后背，温热的呼吸顺着他的动作喷洒在少女的耳畔上，“我这是为了你好，里奈。”
为了你好。
这句话在里奈听来满是讽刺，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需要他做这些。。
里奈握紧手掌，她挣扎不开犬大将以手臂构成的牢笼，将她牢牢的禁锢之中，她就像是他手中的玩具，任由着他的摆弄。
可是，可是……
她不应该是任何人的玩具啊。
里奈心间漫开的委屈更甚，来到这个时空后她一直让自己努力的在接受这个时代，可是自幼接受的教养让里奈无法接受。
未曾受过苦的女孩骨子里满是娇气自我，被水雾遮掩的黑眸模糊着里奈的视线，她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却又透着倔强。
“我不需要。”
“我才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对我好——”
里奈的情绪有些失控，她不断地挣扎着，想要逃离犬大将的禁锢。
“好好好，我知道了。”犬大将并不在意里奈现在尖锐的态度，他顺着少女的后颈抚摸而下，顺着那凸显的脊柱一路滑下，在少女的腰腹轻轻摩挲。
“下次不会再这样了，里奈乖，不会有下次了。”
他重复着和不久前一样的话语，带着漫不经心，就像是在哄自己饲养的一个宠物那般。
“放开我……”里奈的声音嘶哑至极。
她的身子不断颤抖着，在那一刻，里奈知道自己或许错了，这个将自己从妖怪手下救下的犬妖同样也是站在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着自己。
他将自己视为一个玩具，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刻就会露出那藏匿在皮囊之下的兽性，那样迎接自己的命运又会和落在那些妖怪手上有什么区别呢。
里奈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一直以来被藏匿的情绪终于随着最后一根稻草的落下被彻底压垮。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随着闸门的打开将里奈淹没，她崩溃的大哭起来，手脚挣扎的力度也越发大了起来。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为什么她一定要接受这些，为什么她要来到这个时代。
她想要回家，想要赤也他们接她回家。
想要爸爸妈妈，也想要翠子姐姐。
“让我回家好不好？我想要回家……”里奈断断续续的说着，泪珠宛若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从她的脸颊滑落，将纯白的衣衫打湿。
滚烫的泪珠落到犬大将的手上，炙人的湿感让犬大将的心猛颤，望着少女几近崩溃的面容，他满是心疼。
可却又不知应如何去哄女孩。
“里奈……”犬大将抱紧里奈，在感情上稚嫩且笨拙的犬妖，只能将自己的满腔真心都铺展在少女面前。
只是少女并未理会他，她只是不断地哭泣着，直到身体近乎脱力，无法挣扎。
犬大将单手搂紧里奈的腰肢，他垂眸，用另一只手捧起里奈的脸颊，伸出粗粝的舌头舔去少女脸上的泪珠，未曾尝过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直到舔到她的眼角，才停下。
他用额头抵着里奈的额头，神色认真专注，他说道：“往后我会保护你，会变成你的新家人。不要再哭了，里奈。”
金色的瞳孔中勾出璀璨的亮色，宛若夏日的艳阳，可以灼烧一切，但却不足以温暖那颗透明却又敏感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