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3

    凰翥瞬间睁开眼,警惕望向出入口的甬道,一手扶在洞壁随时准备起身。

    “这洞中除了你我两个生灵,何来其他?”

    凰翥转动眼瞳,讶然看向法阵中的元神。

    她稳住心神又观察一眼地面流转的法阵,安然坐下:“晚辈身受重伤暂无法离开魔窟,恐要叨扰前辈一些时日,还望前辈见谅。”

    “我这洞穴许久都不曾有新的生灵靠近了,你是第二个敢入洞的生灵。”

    凰翥问:“那第一个后来如何了?”

    “......算是得偿所愿。”

    凰翥扯出一抹笑:“那倒是个好兆头。”

    “哈哈哈......你这小丫头的性子本尊喜欢。”

    “承蒙前辈厚爱。”

    凰翥客套道完谢,再次掐好莲花指,阖上双眼,无意再寒暄。

    被困在阵中的元神似乎很有兴致,又一次开口:“小丫头,你内里虚无,又在这布满浑浊之气的魔域强修仙道,是成不了事的。”

    久久无法凝气的凰翥心下已有烦闷,再听这般言语更是躁郁,不信邪舞手再次捻决,魔怔般试了一遍又一遍。

    “缘分一场,你不若跟着本尊修魔道如何?”

    摧毁仙根所带来的创伤一并损了她的根基,纵算她沉得住气重新修炼,亦无根基可重建,这幅躯体好似变得无比陌生,不论她试多少遍,依旧毫无波澜。

    “这世道强者方为尊,本尊可助你得偿所愿。”

    “闭嘴!”

    她终是精疲力竭,佝偻下颓丧的背脊撑在地上,握紧一只拳头愤然砸向地面,而今她只剩这一身毫无效用的躯壳,纵算蓄满全身力量也再激不起半分动静。

    她从牙缝中一字一句道:“谁都别想左右我,我绝不会如你所愿。”

    毁她仙根将她丢进这魔窟,不就是想以此来羞辱她折磨她,纵算她活下来也要逼她入魔,彻底毁掉她所有的骄傲吗?

    那她,偏不如他们所愿。

    “倒是个硬气的小丫头,只是骨气一文不值,帮你报不了仇。”

    凰翥充耳不闻,索性双腿一伸就地躺下。

    当下最紧要的还是要养好伤,那块饴糖顶不了太久,哭了一通又闹了这半晌,她的肚子又开始饿了,出去的时间还遥遥无期,她不能随意挥霍。

    -

    凰翥是被饿醒的。

    魔界终日昏昏暗暗,她辨不出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将怀里的饴糖又拿了出来,盯着包在桑皮纸内的碎块犹豫很久。

    最后,她挑了一块稍大些的放进嘴里,不敢咬,也舍不得咬。

    她含着饴糖,脱掉碍事的外袍,握紧锥刺起身,出了洞穴。

    睡了一觉后身体上的疲累已缓和许多,力气也恢复些许,但伤势恢复缓慢,行动中还是会牵扯出疼痛,她便在洞穴附近走了一圈,并不敢离得太远。

    第二日,身体行动更加自如,她又往远处探了一段,确定了部分洞穴外的安全范围。

    第五日,她继续往外走,将沿路的大石和错综复杂的路线在石壁上记录下来。

    第七日,她找到了一处水源。

    第十日,她首次尝试埋伏魔兽,当然,以她现在的力量只敢挑小的和伤残的下手。

    第二十日,她终于成功击杀一只魔兽,那是一只小魔兽,长得奇丑无比,连味道也难闻得很。

    ......

    -

    “自盘古开天劈开混沌,世间诞生了第一批生灵,这批生灵自混沌中而出,多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其中龙、凤、麒麟三族因族人众多得以迅速壮大,渐渐统治天地。”

    “龙族掌管海洋,凤族掌控天空,麒麟族执掌大地,三族相互制衡共同统治天地长达百万年之久。”

    “十万年前,三族之皇在沃野大战陨灭,三族十不存一自此没落,此后巫族、妖族、魔族、女娲创造出来的人族顺天势而起,掌管新的天地。”

    “由此可见世事无常,循环往复不过此消彼长罢了,你又何以强分仙道,魔道,抑或是妖道呢?”

    “可成事项方为心中之道才是。”

    洞穴角落里燃着一团火簇,金灿灿的火苗摇摇晃晃,橙黄的光辉落在地面,落在洞壁,落在少女脸庞,婆娑舞动。

    凰翥正用树枝串着一截魔兽爪子架在火上炙烤。

    她比刚入洞时清减了许多,原本得体剪裁的华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衣裳的颜色不似从前鲜亮,又添了许多破口,可用褴褛来形容。

    她的面色不再苍白,却呈现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一张巴掌脸越发干瘦得捏不出二两肉,原本乌黑发亮的秀发亦如枯草般毛躁发黄。

    虽是如此,那根随手撕下来的红色布条将头发绑成齐整的高马尾在脑后若隐若现,面颊上干干净净,洗得发白的衣裳虽褴褛却也穿戴整洁。

    见烤得差不多了,她连带树枝举着烤好的魔兽爪起身,对洞穴内的声音置之不理,这些大差不差的车轱辘话她已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实在提不起半点回应的欲望。

    她往外跨出两步,转过身来面对墙壁,仰起头边看石壁上的地形图边啃串在树枝上的魔兽爪。

    魔兽肉并不好吃,生的时候又腥又臭,烤熟了也跟嚼树皮一样又硬又柴。

    刚开始,凰翥还会进行挑选。长得太丑的她下不了口,太腥的下不了口,太臭的也下不了口,血呼啦的更是难掩恶心......

    而今已是一年有余,她被碾毁的仙根毫无复苏迹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摒弃所有骄傲,也已戒掉身上的娇气,碰到什么就吃什么,只在条件允许之时会用明火将食物烤一烤。这样虽然不能让口感变得更好,但最起码不让她像只粗鲁的野兽。

    这一年多时间里,除了狩猎裹腹和在休息之余打坐之外,她都会往更远处探。

    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每一段线条与曲线都是她行过的脚步,以这处洞穴为中心,像蜘蛛网般向外扩散铺开。

    其中最长的一次,她离开这间洞穴长达五十日。

    她不曾明确摸到走出魔窟的出口,但找到了另一处洞穴。

    那个洞穴低矮憋仄,也不如这个盛着法阵的洞穴安全,但以她长期与各种魔兽对战所练就的警惕性和身手敏捷性而言,尚能自保。

    这片魔窟广袤而苍茫,像是被遗弃的一块废土,除了尚未开智的魔兽和被困在法阵中的元神,她还从未碰到过其他生灵,她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离开这里,但望着石壁上比她还高还广的地图,凰翥觉得,她该有取舍了。

    这个洞穴于她而言有着绝对性安全,是她可以放下防备的休憩所在,但继续留在这里,寻找出路的脚步只会越来越慢。

    她决定离开了,下一个就以那个低矮憋仄的洞穴为新据点,因为那附近也有一处水源。

    -

    凰翥的家当很简单,除了后来用魔兽头骨制成的水碗,也就只剩那件脱下来就没有再穿过的外袍了,而今甚至只能说是一块破布,因为已被她肢解,最大的一块贴补在后背。

    那时她与一只魔兽交手,后背不慎被魔兽爪抓了一下,伤及血肉,衣服也留下几道大口子。虽不见其他生灵,但后背露着风总归觉得不甚自在,她便撕下一片外袍挡住破口,又用布条做绑绳进行简单缝补,从后背能看见几段耷拉下来一指宽的布条,一动便飘飘扬扬。

    凰翥将剩余的破布随意围在肩头。

    一直搁置的外袍颜色尚且鲜亮,娇艳的红色在火光映照下愈发红艳似火,与她身上的破旧衣裳形成鲜明对比。

    她又弯身捡起地上的锥刺紧握在手中。

    锥刺依旧鲜艳似血,甚至比之最初还要浓艳,还要锋利。

    “小丫头,相识一场,临别之际本尊送你一份大礼如何?”法阵中的元神忽然开口。

    凰翥瞥了眼:“我不会入魔道。”

    “哈哈哈......你放心,这份大礼保你欢喜。”

    凰翥眨了一下眼睛,不甚在意,但还是给面子的挪动脚步,转过身来正对法阵中央。

    “你可曾听过......往生池?”

    凰翥:“......”

    “一念生一念死,故为往生。”

    凰翥面露不耐:“......”

    “听闻往生池底盘踞着无数毒虫蛇蛭,常年腥风扑面,一旦掉入便会被咬噬殆尽,但极少数知道,那些蛇虫蛭虮虽含剧毒,却有伐经洗髓之奇效。”

    凰翥睁大了眼睛往前跨一步:“当真?!”

    元神轻笑一声:“本尊缘何欺骗于你?只是这毒虫蛇蛭的噬咬折磨非常人可忍,需有极强的心志方可跨过死得以往生。”

    “那地方在何处?”沉寂许久的心好似注入一剂强心剂,在胸腔中跳动如打鼓,凰翥勉力定了定心:“往生池。”

    “你可想好了?这可是九死一生之局,稍有不慎,莫说尸骨无存,就连元神亦会遭啃噬殆尽。”

    凰翥正了神色抬手作揖,郑重躬身拜下去:“还望前辈告知。”

    她已在尘埃中爬行一年,即便逃出这魔窟亦难再见高山,而今的坚持也无非是不甘就此倒下,她的前途已是一片灰暗,更肖想报仇。这心底的折磨远比身体上的更摧人,她又如何会怕苦怕这点折磨?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要拼上全力去试上一试。

    凰翥垂眼盯着地面,毕恭毕敬等候。

    忽见眼下砂砾打着卷儿移动,凰翥疑惑抬眼,起身看向前方。

    只见地上静静流淌的法阵迸发出愈发强盛的光芒,照亮她的眼眸和干瘦的脸颊,潺潺流转的灵力忽如溪水湍急,煽动地面砂砾,搅动她褴褛的裙摆荡漾,吹动她鬓角婆娑,灵力锁成近乎透明的倒扣玻璃半球上,一缕黑气缓慢轻柔,小心翼翼从细微的缝隙中钻出。

    缕缕黑气在空中分化,勾勒出或浅或深或笔直或弯曲的线条,化作高山,化作流水,化作万里长路......如一幅画卷缓缓展开。

    凰翥瞪大了眼,嘴巴微张,无意识往前靠近。

    她的视线寸寸扫过铺展的地图,意图将那每一山每一水每一条道路都深深印刻在脑子里。

    突然,那完全铺开的地图又攒零合整,化作一缕黑气倏忽飘来,直直钻入她眉心。

    凰翥讶然扶额,未待她发问,法阵中的元神却先道:“小丫头,你的运气很好,今日便是你出魔窟的机遇。”

    “你......”凰翥张了张口,又听见他道:“离去吧。”

    他的语调如往常疏懒,但凰翥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惶急。

    话音方落,法阵强盛的光芒落下去,一如初见缓缓流转,法阵内里那一团如赤如墨如气如雾静静飘在半空,恍似一切从未发生。

    凰翥犹疑望着法阵。

    相伴一年有余,偏是不早不晚在此时告知洗髓之法,她不相信他一无所求,但观法阵如今状态,想是不会再开口。

    思量一晌,凰翥终是并未多说多问,道了声别,匆匆转身往外走。

    行至洞口,一个身影正迎面往洞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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