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招亲

    四月天,草长莺飞春色好,柳绿莺啼,又回魂牵梦绕之地。

    “姑娘呢,姑娘呢?”

    “在里屋睡觉呢,这会儿应该醒了。”

    听见丫鬟们说话,床上的女子才悠悠转醒,入眼是满床的珠帘玉坠,窗幔微敞。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丫鬟们走进来。

    宋锦奚对上铜镜里自己的长相,她缓缓瞪大了眼睛。

    桌上的东西发出轻微晃动声,是她过于激动把东西碰到了。宋锦奚爬起来摸到梳妆台前,她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手摸上自己的脸庞,掌下的肌肤细腻,不像是个三十的妇人。

    这是她的闺房?她不是被仆从们扔进柴房里了吗?

    一个骇人听闻的想法涌上心头,宋锦奚看向满屋子的丫鬟们,都是面熟的。

    丫鬟珠翠进来时,就看见自家小姐坐在桌前一脸笑意地摸着自己的脸,她被吓得抖了一下,才调笑起来:“小姐,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也不用这么开心吧,齐公子还没有来呢。”

    宋锦奚看向她,认出了这是自己上辈子最亲近的丫鬟,于是故作生气地撅嘴,“没大没小,还打趣起我了,以后可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那人了。”

    丫鬟婆子们手里捧着脂粉和衣裙,都恭恭敬敬地低着头。

    “哎呀,我们家小娘子可真是好看,这谁家郎君能抢到绣球呀,可真是好福气!”翠珠调侃道,拿出口脂抹在宋锦奚唇瓣上,少女的面容更加明丽。

    宋锦奚失神地看着铜镜里的人,珠光宝气,面若桃李,眉目秋水,她勾唇笑了下,少女的娇憨之色就尽显无疑。

    奈何红颜薄命,不过十三年后,她就会在京城一处柴房里香消玉殒。

    上辈子,宋锦奚其实没过多久苦日子,她是当朝康荣侯府唯一的嫡出千金,按理说是要进宫当皇后的命,但是她从小心许齐家公子,死活要嫁他,为了面上过得去才搞了个绣楼招亲。

    毕竟齐家既无爵位又无党羽,那齐家公子还未中第,实在不配。

    只是后来本家没落,小妾进门,她没有一儿半女,丈夫又不疼惜,这才过得有些凄惨。想到上辈子康荣侯一脉大势已去,父亲母亲惨死,她眼中略有些决绝,这一次她定要守护好家人。

    “小姐,快走吧,该去了。”

    宋锦奚跟着丫鬟身后走出去,重新走上了上辈子的那条路。

    *

    人声鼎沸,春光无限,门帘一掀,宋锦奚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走出来。

    这栋绣楼是康荣侯府专门为了宋锦奚绣楼招亲搭建的,此刻楼下高朋满座,宋锦奚站在绣楼上,可以把底下看得一清二楚。

    底下未婚男子都是来自长安城各个世家的子弟,人头攒动。

    谁不想要拿下绣球?谁不想当乘龙快婿?

    娶了宋锦奚那可不是少奋斗三十年这么轻巧的,可以直接飞升进入襄王党派,那可是子孙后代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所有男子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楼上女子手里的绣球,唯有一人不同。

    齐元修今日一身浅茶色长衫,背手而立,他皱着眉,没有挤在人群密集的地方,而是站在了边缘,身姿修长,清雅冷然的气质令他立于众人之外。

    “切,瞧他那样,尾巴摇翘到天上了。”一个男人不屑地转开头。

    “你酸什么,你要能让宋家千金非你不嫁,你也能这么清高。”另一人呛声道。

    他们说着这话,又看向了另一边。

    看台上的男人是在场唯一一位没有站起来的未婚男子,这人是长安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大楚有两种加官进爵的方式,一种就是科举,另一种就是祖上军功惠泽后代。

    傅明断就是后者。

    他也盯着绣楼上那一抹靓影,神色轻挑肆意,坐姿不规不矩,用世家规矩来说就是离经叛道。

    宋锦奚环视一圈,她自然看见了齐元修,上一世她苦心学习琴棋书画,就为了让他多看一眼自己,但是临死也没能得到他的一点柔情,于是她转过头。

    掂量着绣球,估摸有二斤重,其实不太好把控准头。其实按照她的脾气,大可直接撂下绣球不嫁了,但是她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傅明断。

    傅明断身着蟹壳青弹墨广陵衫,发冠上面只戴着一支白玉刻丝发簪,气质出尘之中又没有文人墨客的儒弱,只是这会儿斜斜倚靠在座上,百无聊赖似的把玩着一对文玩,风流而矜贵。

    就是这副浪荡样,长安城内谁不说一句烂泥扶不上墙。

    但是上辈子看望入狱的康荣侯夫妇而被赶出来时,是傅明断和狱卒说话,帮她开路,才见了爹娘一面。

    那时,他已官至当朝武宰,权倾朝野,是人人喊打但是依然只手遮天的奸臣。

    宋锦奚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她抱着绣球,狠狠抛出去——

    心里却在想,如果没有中,就当她与他此生无缘,直接悔婚。

    “呀!”

    “砸中人了!”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窜出,其中“砸”字用得最好,毕竟绣球招亲谁会被“砸”中呢?

    傅明断眼前一黑,只觉得手腕一痛,一对他爱若珍宝的文玩核桃被砸出去好远,而他已然懵了,捂着自己被砸得不轻的头,不可思议地从头上接下那绣球。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竟然是那位高门闺秀从楼上扔下来的吗?

    他半天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有人艳羡地喊:“是傅二公子!”

    傅明断听见有人议论自己,这才愣愣地站起来,被众人簇拥着走上楼。他看向绣楼上那一抹身影,半晌才调整过来,露出那熟悉的轻佻的笑容。

    宋锦奚站在楼台处,看着他挑眉笑了下。

    他沉下眸子,随即又恢复到那温和风流的笑容,把手里的绣球放到宋锦奚手上,抱拳行了个周正的礼:“宋小娘子康安,承绣球青睐,不胜荣幸,实乃小生福气。”

    宋锦奚看见他额上被砸出红印的地方,略带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接过绣球后就往绣楼主堂走。

    主堂里,坐着宋家所有人,康荣侯或者说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无奈又严肃地坐着,看见走进的宋锦奚和跟着的傅明断,略带鄙夷地转过头。

    康荣侯的态度决定着未来傅明断能否真正成为乘龙快婿,攀上康荣侯府这条高枝,因此没有人轻举妄动。

    明明不久前才见到过爹爹,但是蒙受牢狱之灾和现在这副威严从容的样子判若两人,宋锦奚眼眶红了一圈,扑进生母康荣侯夫人怀里撒娇。

    康荣侯冷着脸看向哭哭啼啼的宋锦奚,以为她为没能砸中齐元修而难过,板着脸扭过头:“哼,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谁知宋锦奚从康荣侯夫人怀里探出头来,俏皮道:“爹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孩儿砸中了就是砸中了,这就是我自己选的夫婿。”

    说完她看向站在中间的傅明断,不悦地皱眉:“你怎么不叫人呢!”

    傅明断没有被说教的尴尬,他轻笑一声,拱手行礼,“梓渊拜见康荣侯、康荣侯夫人。”

    虽说是纨绔子弟,但是礼数相貌都是不必说的,堂堂八尺男儿,身形挺秀如松,让康荣侯的脸色好转,他环视一圈,只说:“坐吧。”

    这主堂内就剩下两个座位了——一个在康荣侯身侧,是家中长子的位置,另一个是康荣侯右侧第三个位置,是宋锦奚的位置,她胡闹不坐自己位置上,正缩在侯夫人怀里呢。

    怎么坐都是错,怎么坐都不通礼数,这是个无解之题。

    意料之中的宋锦奚偷偷勾唇,上辈子这道题是给齐元修的,那混蛋直接坐到她的位置上说夫妻一体,把康荣侯气得不轻,谁不知道康荣侯对她是眼珠子的疼法。

    她静静地看着傅明断,后者平淡无波的身形微微一滞,旋即转过头,没有征兆地对上了宋锦奚的视线。

    宋锦奚眉头一皱,什么意思,想要她帮忙?她才不帮呢。继续缩回侯夫人怀里。

    “宋四公子好。”只见傅明断走向了一个偏座,对着坐在位置上的宋四公子说话。

    宋四只是个旁支,还是个庶出,本就不合礼数,只是因为得了康荣侯的青睐才能坐在大堂里,但是宋锦奚知道,这个草包爱慕虚荣,不可能会让座的。

    “叔父,孩儿发觉自己该去会见朋友了,就先行退下了。”

    就在这时,宋四站起来,拱手行礼,几乎是连忙就往楼下走去。

    宋锦奚傻了,她没想到宋四真会站起来,她立刻转头看向康荣侯,康荣侯果然面露满意,“你与小侄,何时相识的?”

    傅明断没有着急坐下,而是大方地说:“是在去年上巳,在长安春谢宴上见到的,宋兄为我解围,梓渊不胜感激。”

    空气静了一下,宋锦奚只好在心底骂这傅明断是个草包,谁不知宋四最是喜好寻欢作乐,那春谢宴就是一些世家弟子不学无术的聚会,这么一说和说自己是个纨绔子弟有什么区别?

    傅明断的身姿随意,说话更是,幽默又不失风趣,这种性子很受女子欢迎,但是对待长辈是万万不可的,至少康荣侯最不喜欢小辈这副自得的模样,他面露不愉,并未多言。

    聊了没多久,宋锦奚就略微厌倦了。

    这时,翠珠走过来,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什么,宋锦奚眼睛亮了亮,起身告退。

    她拎着衣裙就往楼下去,果真看见了一位水绿色衣裙女子和一位鸭黄色笼裙女子。

    上辈子,她最是喜好交友享乐,朋友成群,不论是为了权势巴结的还是真心交往的,到后来愿意出手帮助的也不少。

    亭台水榭间,几位世家子弟站在一块。

    一向不喜扎堆的齐元修也在其中,宋锦奚眼神霎时间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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