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荡

    一团火苗在梨树旁跃动,仔细看去竟是个红衣女子。

    那女子衣袍上有淡淡鎏金纹,随风卷起,远看倒真像一团火。她面朝花树并腿坐着,杏色的腰封勾勒出柔美的曲线,额前碎发卷作小股辫绕到脑后和余发一起挽成云髻,耳边一缕鬓发长长垂下。

    “你快些化形与我说话,我很是无聊。”红衣女子双手撑脸,垂下了眼睫。

    一股风卷着花瓣擦过了赤华的脸庞,姣好的面容上立即露出了惊喜之色。赤华眼睛一弯,轻轻开口:“我就知道,你最是有灵性。”

    长廊上,顾承衍急急走着,步履生风。

    突然头上剑簪像是有所感应,蓦地一闪,少年也察觉到了,顿住了脚步。高高拢起的长发还未落下,少年便急急转了向朝来时路走去,于是那乌发就跟着一转,堪堪擦过少年肩头。

    院中,赤华正笑着,突然感觉身后有人般猛地回头,一看竟什么也没有。

    “还以为你逗我呢。”赤华扭回头朝着花树笑道,没有注意方才闪过的身影。

    那身影再一闪便到了门前,玄色衣角拂过门框又落回脚边。

    “你还真是…”少年话未说完,兀地一笑。

    顾承衍迈步带着笑意便走边道:

    “该说你什么好?狡猾,还是天真?茶盏被调换了都不知道。”

    顾承衍附身看着熟睡的曦沚,又觉得有些心虚,回身摸了摸鼻子,轻轻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喝。”

    说完便附身将曦沚轻轻抱起,走向院落:

    “此事是我失礼,待你醒来,怎么报复我都成。”

    玄衣少年抱着青衣少女缓缓步过长廊,远处一抹红色自院落走来,不过片刻就撞了个照面。

    赤华目光从上至下把抱着曦沚的顾承衍扫了一遍,而后仰起头,抱着双臂懒洋洋道:“顾家小子,你和她,什么关系?”

    顾承衍把她的打量尽收眼底,并不恼怒,认真开口道:“她晕倒了,我得送她去崖木婆婆那儿。”

    “晕倒?”赤华一惊。

    “准确来说,是被迷晕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谁下的手?”赤华放下手臂。

    还欲开口,顾承衍就说道:“她自己…”

    “想迷晕你结果不小心自己中招了吧?”

    “你还真是懂她……”顾承衍默了默说道。

    “崖木婆婆在丹心殿,长廊以东。”赤华淡淡开口。

    “好,我知道。”顾承衍应了一声,急急走了。

    “还真是在意…这丫头,红鸾星……动了?”赤华低头喃喃道,“不对啊,那小子怎么知道崖木婆婆在哪儿!”赤华后知后觉仰起了头。

    丹心殿内。

    顾承衍将曦沚轻轻放在软椅上,崖木伸手捏了个诀,一道亮光便跃入曦沚眉心。

    “一刻钟后,自会苏醒。”崖木收回手,看向顾承衍,冷冷开口:

    “曦沚的事解决了,你的事,还没有。”

    顾承衍立即退后一步,右膝落地行了个礼,恭恭敬敬低头道:

    “前辈,弟子此番前来,的确是有所求。”

    “你所求为何?”崖木话语平静,不辨喜怒。

    “在下是玄虚派第三十六代内门弟子,想借无双镜一用,追溯往生。”顾承衍抬头,诚恳道。

    “昨日之日不可留,何必纠结?”崖木接住了他的目光,言语间似是拒绝。

    “在下也不想贸然前来,实在是有非用不可的理由。”

    “哦?什么理由?”崖木半挑眉,仿佛被勾起了兴趣。

    “我有泽屿神君机缘在身,想要追溯往生,助其归位。”顾承衍言语中丝毫没有隐瞒的意味。

    崖木忆起初见时那种熟悉感,好似找到了答案,却怎么也不能将眼前这少年与风光霁月的战神联系起来。也许是我想错了罢。

    “无双镜就算作不夜送你玄虚派的人情,待君主归来后,来隐天阁见我。”崖木这才松口。

    “是!谢前辈!”顾承衍一下激动的忘了形,直直立起身来 。

    “浮躁。”赤华不知何时来了殿中,冷不丁开口。

    “小顾,你先去罢。临木,送公主回殿。”

    唤作临木的女侍伸出双手结了个印,脚下蓦地出现个直径一丈大小的圆形法阵,女侍抱起曦沚走进阵中,便同法阵一起消失不见了。

    不夜灵族果然名不虚传,真是省时省力,比玄虚派的传送阵要高级许多。顾承衍轻笑一声,边想边走出了丹心殿。

    “说吧,不夜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崖木似是早有预感般。

    “一群宗门弟子朝西境来了,意在永明阵。”

    崖木瞪大双眼,兀地起身,露出几百年来赤华都未曾见过的震撼神色。

    “大劫将至……”

    崖木话中带有阵阵冷意,惊起了驻在房顶的鸦雀。鸦雀振翼高飞,越过庭院,越过长廊,越过芳菲雨碎、一月光华,抖抖翅,堪堪落于银花枝头。

    银花枝下,一青衣少女斜倚树柯,若有所思。

    她穿的是天青色烟纱罗裙,胸前有白玉作压襟,腰上系着的南阳玉温润亮泽,自有华光,裙角细绣白色棠梨。扇形的睫毛在眼睑处投射下小块阴影,小巧的翘鼻微微抽动,眼角有泪流下,擦过脸颊,勾勒出一条光滑的曲线,滴落在颈间。

    “今日,是阿娘的生辰。一月过去,爹爹却还没有回来。”

    远处,一个红色身影背手踱步到身旁,探头道:

    “没出息。五个神女里面就你最弱,还哭哭唧唧的。”

    曦沚闻言仰起了头,竟是满脸的泪痕,一双杏眼哭的红红的,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

    赤华怔了下,抱臂翻了个白眼,嗤笑道:“哭得还真是可怜。要不是因为你是公主,一个失了神力的神女,早不知道被撵到哪儿去了。劝你快些擦干眼泪,被下人看见了,指不定要被耻笑。”

    赤华说完冷哼一声,拂袖走了。

    曦沚愣在原地,心中说不上是何滋味。

    又听得一声轻笑幽幽飘近耳边:“你这姐姐,还真是刻薄。”

    曦沚仰起脸,才发现顾承衍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身子靠在树干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与她,本就没有血缘,不过姐妹相称罢了。阿娘是她最敬爱的师父,若不是我,阿娘也不会…恨我也是自然。”曦沚低下头,静静看着水面。

    四日过去,水镜还是没有一点反应,若不是不知道东歆等人日日在边界施法加固结界,只怕以为不夜真如同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了。

    “早就听闻你们西境秘事,没想到更是复杂。”

    曦沚正准备狠狠瞥他一眼,顾承衍就突然蹲了下来。

    “小公主,别哭了。”

    青衣少女坐着,着玄色衣衫的高马尾少年半蹲下,伸出右手——

    食指轻轻揩过眼下,手背贴着脸颊,有些痒痒的。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一瞬间四目相对,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梨树像是通了灵性般,抖落两人一身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一片梨花瓣悠悠然飘到了曦沚眼睫上。

    所见是一片洁白,再看不到其它。视觉丧失了,听觉就更加敏锐,一声轻笑像是小虫般爬进了耳朵。

    与先前的那笑不同,这声笑更轻、更真挚、更动人,钻进耳朵,游过脑海,溢满心房。

    那冰凉的手指离开了脸颊,往上,轻轻揭开了梨花瓣。

    视野那抹白渐渐远去,一双月牙状的笑眼映入眼帘。于是少女那深茶色的瞳眸,便只余了那双眼,那张脸,那一人。

    “傻傻的。”顾承衍的嘴唇轻启,而后缓缓扬起,挤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

    不夜没有白日,薄纱般的月光洒下,两人被裹上一层朦胧的暧昧。

    曦沚的心里,不再只有忧伤了。同不夜一般日日黑寂的心房,也照进了一束亮光。

    突然,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剧烈的动荡起来,曦沚和顾承衍被惊得齐齐看向水镜。

    不,不止是水镜,整个院落,整个胧月殿,甚至是整个西境,都陷入了剧烈的动荡中。

    “铃铃铃——”萦心铃大响。

    铃声伴随着四周的震鸣声,充斥着曦沚的耳朵。

    不行,越是慌乱越是误事。曦沚逼着自己静下心来思考。不夜有永明阵坐镇,屹立万年不倒,纵是创世之战元气大伤,也不会如此动荡不安。

    这般情况,只能说明——永明阵出了问题。

    不好!曦沚心中大叫不妙,凌空而去。顾承衍见状也御剑跟上。

    一青一黑身影朝不夜深处飞去了。

    境内最深处,永明阵。

    永明阵是个悬在高空、直径十丈的巨大石台,石台上是五芒星纹样,有五根高得通天的石柱矗立在五芒星的五角。

    永明阵中央破了个大洞,大洞周围蛛网状的裂痕四散开来。

    崖木等人。还未赶到,一队人马却已先至。

    “师尊,此番与魅女合作,当真是顺利。这永明阵,也不怎么样嘛,才攻不到半刻,就塌了。”

    一位头发高挽的白衣女子抬着下巴傲慢地说道。她站在一群御剑的宗门弟子前方,脚下踩着一把玄剑飘在半空,剑柄的纹样与顾承衍的颇为相似。这女子旁悬着一白发老头,老头头戴玉冠,一副仙风道骨模样。

    那老头缓缓张开嘴,吐出的竟是一句骇人的话语:“毁永明阵,灭不夜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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