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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洄·尾章(上)

    “杳杳钟声晚,闹我夜九思。”

    懵懂少女小心翼翼地踏过寂寥的岩扉松径,忽闻山寺沉钟,万籁初鸣。

    寻春千百度,蓦然抬首,瞥见玉山一隅处,芳菲疏影。

    玄音朗朗,余钟磬磬。

    悠扬远荡,震得心海一片涟漪。

    昭宁倏然扬首,蛾翅忽颤,搅动眸中一荒深海。发上步摇轻晃,琳琅相碰,乱人心弦。

    容晋极力压制住狂乱的心跳,狠下心后撤半步,别身沉言:“公主请回吧。”

    大梦终醒,不容沉溺。

    昭宁眉关紧蹙,眼眶泛红,声似寒雨敲窗,冰冷而又犀利:

    “容子瑜,事到如今你还要回避自己的心吗?”

    这是昭宁第一次唤他的小字。自知晓的那一刻起,她便幻想过无数个浪漫情深之景,却没料到过开口之时竟是这般情形。

    “在下只有心,没有情。”

    昭宁逼近一步,对上他的眸,不依不饶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灵族的晶玉,在我们不夜,女子会将晶玉赠予心爱之人,交付终身。

    一生只有一块,只会交予一人。”

    昭宁摊开手,一块小巧的四角粉晶赫然徜在掌上,跃动着耀眼的光华。

    这块没来得及送出的晶玉被她紧紧攥在手中,掌心早就被尖角刺破,已是血流汨汨。

    “此等要紧之物,恕在下承受不起。”容晋低眸垂首,神色莫辩。

    夜风从划破的窗扉漫入,席卷衣袍。容晋挺直的脊背在衣下映现轮廓,倔强而又单薄。

    “容子瑜,从今以后,我不再喜欢你了。”

    梨花一枝春带雨,昭宁潇洒地抹去脸上断线的泪珠,旋身消散在虚空之中。

    他有他的倔强,她也有她的骄傲。

    纵使倚肩并坐,相望同一轮明月,两颗心的距离,都不会再拉进一寸了。

    世间情缘便是如此,坚定如磐石不可移,却也脆弱如海棠转即逝。

    ……

    旻京又润了许久的阴雨,云雾朦朦,如处梦境。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日唤百川,正是棠梨盛雨际,春风似酒醇更浓。

    “这两个月真像一场梦啊,风平浪静得如同千千万万个从前一般。”

    江芜手中罗萤小扇有节奏地轻点发间,惬意轻悠。

    “不好吗?”

    茶桌另头的顾淮安含笑望着她,眸目淙淙。

    “不好。这样平静我反而不安心。慕容岭、柳弱芙、沈去浊还有那些修士都凭空消失了般,我再没见过。

    好像一切都真的只是一场梦。”

    顾淮安抬手抿了口茶,只淡淡道:“后日可就是你我的成亲之日了,真不打算避避?”

    江芜却没接这话茬,呢喃道:“陆府的事一句流匪作乱便揭过了,昭宁和亲之事也无可转圜。短短几月,怎么就天翻地覆了呢?

    会不会……后日就是一切的终点呢?”

    “别想了。”

    顾淮安放下茶盏,眸目噙笑:

    “无论是共赴黄泉还是与卿白首,我顾淮安都会奉陪到底。”

    “至于昭宁,她既然答应,便有办法脱身。”

    “说起来,和亲队仗已启程一月有余,如今应当已至边疆了吧。”江芜遥向西北方向,心有所感道。

    “对了,你今日,是偷溜出来的吧?”顾淮安俯身撑桌,侃笑道。

    “许多事情我放心不下。再说了,我要是想回去捏个诀便到了,叫人无知无觉。”

    “阿芜越发厉害了。”

    月牙状的笑眼盛满春意,江芜怔怔看着,一瞬间竟失了神,只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了,霍然起身将他紧紧圈住。

    顾淮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发懵,呆滞如石。

    “后日见,夫君。”江芜在耳畔柔声轻语,旋即消散在风中。

    “跑挺快。”顾淮安勾唇一笑,丝丝甜意涌上心头。

    ”陆六,我们也回府。加派人手盯紧些,大婚可不能出岔子。”

    “殿下您只管放心吧。”

    墨松袍的少年利落起身,阔步走向门外,步履生风。

    只余下氤氲满室的茶香。

    ……

    马蹄疾驰,风过卷尘。漫天黄沙扬起,却掩不住那抹亮色。

    “公主殿下……您身份尊贵,不宜抛头露面,还是坐马车吧……”

    队仗最前面,昭宁穿着嫁衣肆意鞭马,鲜红的衣袍在风中席卷,像是大漠中独树的一枝鲜花,灿烂又孤独。

    昭宁扬起马鞭,头也不回道:“滚。再多说一句剁了你。”

    “公主殿下……盖……盖头呐……”

    靛青衣裳的小随侍策马小心翼翼赶上,手中握着绣有并蒂莲的金丝红帕。

    “别追了,公主心里苦着呢。”和亲副使轻声劝道。

    “公主谁的话也不听么?”小随侍叹叹气,有些无奈。

    “你何时见过公主殿下服软?”

    “可再往前些,咱们就追不上了……”

    “去请正使大人。”

    长河落日,昭宁还在不管不顾地向前,凤冠上的坠着的珠翠不断摇曳,闪着刺眼霞光。

    大漠的风是那样的苦涩,夹杂着沙砾划过脸庞,如刀刮般锐利刺骨。

    昭宁勒马停下,随风扬起的红纱裹住了她整个身子,与发冠勾在一起纠缠不休。她利落抬手,一把扯下凤冠,嗤笑着将它扔进脚下黄沙。

    “公主殿下,回去吧。”

    墨青衣衫的少年不知何时赶了上来,迎风立在马后。

    昭宁猛地回头,散落的乌发在风中肆意飞扬,遮住了大半个脸庞,只露出一双明亮的黑眸。

    “回去吧。”

    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怎在此处?”

    “我是和亲正使,自然在此处。”

    昭宁蹙着眉轻轻地摇了摇头,神情复杂。

    “怎么,公主不知道吗?”

    昭宁仍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也对。这一月公主都郁郁寡欢,又怎会在意正使是谁呢?”

    容晋轻笑着垂下头,逆风中单薄得如一副骨架。

    “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他轻轻开口。

    昭宁依旧一言不发,却扭绳调转了方向,策马往队仗处奔去。

    容晋又轻轻地笑了一声,那声音本就微弱,不久便消弭在涩风中,无迹可循。

    他缓缓迈开步子,将沙中的凤冠拾起,仔细地揩净冠上沙砾,珍重地抱在怀中,翻身上马,策鞭远驰。

    昭宁冷脸回到了马车中,没有理会任何一个上前谄媚问暖的侍从。

    容晋策马紧随其后,车旁的副使又忙着朝他处迎去,逢迎笑道:“还是正使大人有法子,小的们怎么也劝不回来。”

    容晋就着副使的手下了马,拿出揣在怀中的凤冠,叮嘱道:“好好保管,可别又丢了。”

    “正使大人只管放心吧……小的们一定……”

    “天快黑了,就在此处驻营吧。”背身离去的容晋顿下脚步,回头打断了他。

    “我这就吩咐下去……”清瘦少年再没听他说什么,迈步远去。

    马车内的昭宁透过帘缝冷眼看着这一切,漠然开口问道:“他怎的会是和亲正使?”

    车外小侍女闻声走进几步,唯唯诺诺答道:

    “听说不是陛下指派,是容大人自请而来的。”

    “是吗?”昭宁冷笑一声,放下搭在帘上的手,闭目小憩。

    “九杳。”空灵的声音猝然响起。

    昭宁眼也不抬,知道这是格缡的千里传音,不耐道:

    “又怎么了?君主还想让我继续将计就计吗?”

    “君主说,得再委屈你几日。人间风波不断,此事又有妖族掺在其中,关系甚大,不可贸然行动。”

    “知道了,你何时回来?”

    “两日后,接你一道回西境。”

    “好。”昭宁毫不犹豫道。

    “回答得这么干脆,当真没有任何留恋了?”

    格缡的质问宛如一尾游蛇,缓缓缠上昭宁心脏,猛地收紧,不容得丝毫喘息。

    “没有。”

    “当真没有?回去就是灵族试炼了,你可再也没机会跑来人界了。

    就这么乖乖随我回去,你不后悔?”

    “就算你再问一千遍一万遍,我的答案都是一样——”

    昭宁默了默,又道:

    “世事翩然,情深不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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