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咒

    “说吧,你想问什么?”

    “自打出了无双镜,我的力量被压制了不下五成。冥尊见多识广,可否为我解惑?”

    曦沚目光循指尖轻触的玉佩看去,继而抬头,“我的伴生青鸟也召不出来了。”

    “你怎知我有能力为你解惑?”长诀眯起眼,语气轻松。

    “数千年来资历最浅的冥尊,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曦沚轻笑一声,继续道,“也包括——我的秘辛。”

    “神女殿下好生聪颖。”长诀眉目染笑,负手踏近几步……

    哐当——

    然后……然后一头栽倒在了曦沚面前。

    “……”

    “……冥尊……”

    “别叫我冥尊,叫我长诀。”长诀率先支起一只手道。

    曦沚犹豫了一刹,还是决定扶他一把。

    “不必!”

    长诀一把挡开她的手,立起身子,拂了拂衣衫,恢复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好,好吧……”

    曦沚尬笑着收回手。

    长诀头也不低地别了两下脚,一脸嫌弃道:

    “真该好好管管这冥界,妄业海畔的杂草都长成什么样了……雪时干什么吃的……”

    杂草?

    曦沚垂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脚边丛生的茂草。

    “妄业灵草……”

    呢喃间,曦沚轻蹲下折了一株灵草握在掌间,竟有一股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怎么了?”长诀察觉着异样不禁也把目光投向这灵草。

    “这里……有他的气息……”

    “他?他是谁?”

    “顾淮安。”曦沚呼吸半滞,几乎是用尽全力吐出这个名字。

    “你的人间情郎?”长诀会心一笑,调侃道,“我们冥界之人,最是不懂人族的情情爱爱。堂堂神女,也会为情所困?”

    “情,不是枷锁。”曦沚抬睫望向他,眸中波簇浪涌。

    “历了一番情劫,功力削减大半,皆是拜他所赐,你不恨他?”

    “我恨他,但顾淮安——

    是世上最最温润善良,谦和心软之人。他敬我爱我,信我护我,有他相伴的每一天,我都无比快乐。”

    曦沚顿了顿,眸光坚定,道,“顾淮安予我的情,不是负累,更不是枷锁,它是我心里最深的牵挂。”

    “说得好。”

    长诀闻言,勾唇一笑,食指轻抬,一只玲珑的青鸟便从曦沚腰间的南阳玉中轻盈地跃出。

    青鸟振翅旋向天际,羽翼拂过妄业海面,溅起灵光点点。

    空中跃动的熠星汇成河,高天淡淡,银河垂地,流云皎皎,敛尽寒清。

    溢满星彩的青鸟飞回,在曦沚身侧几度盘旋,最终敛起双翼,蜕为手指大小,跃入她额间。

    “恭喜殿下,避情咒已解。”

    曦沚抚向额间,那处是一枚更为深刻的印记。

    “青鸟印……还在?”

    “当然。你与青鸟的羁绊,想必你早已知晓。

    如今你的灵力,已然恢复了八成。”

    长诀掀眸看了她一眼,淡然道:

    “进入无双镜不是窥探过去,而是溯洄往生,本是逆天之举,必受雷劫。

    有人代你受了这一击,天雷引魂,六魄相生。你如今,只需找回你飘零六界的最后一缕残魂即可。”

    雷劫?

    坠湖之时的那道巨响再次在耳边炸开。毅然游向自己的玄色身影……替自己受了雷劫之人……

    是他吗?

    “江芜本是青鸟一缕执拗的残魂,没有记忆,也没有灵力。你的出现,让她短暂地获得灵力,却也因此暴露身份,丧命于人界。”

    长诀垂下睫,不疾不徐道。

    “这就是为什么,从我坠入无双镜之后,江芜的人生便天翻地覆?”

    曦沚瞳眸微颤,神色讶然。

    长诀点点头,继续道:

    “江芜死后,不入轮回,残魂四泊。你母亲远赴异界,倾尽心力才集齐了那一魂,将其寄放在了为你打造的南阳玉中。

    那残魂似乎受某种禁制所困,无法与你本有的一魂相融。”

    “原来如此,是我害了她。”曦沚垂睫,歉然一笑。

    “不。

    她也是你,只不过,是一个残缺的你。”

    曦沚默了半晌,才问道:“既然我是青鸟的转世,那我为何没有丝毫关于她的记忆?”

    “因为有人施咒,替你抹去了这段记忆。”

    “那避情咒可是那人所下?”

    长诀笑着摇摇头,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那冥尊可否告诉我,我体中那缕神魄去了何处?”

    “自然是,回到它该回的地方了。”

    该回的地方……?

    ……

    “你还不明白么?他接近你,不过是为了你身上一缕神魄罢了。”

    ……

    “杀了她,就可以拿回寄在她体内的神魄了。”

    ……

    魅女阴恻的声音在脑中猝然响起,万丈轰鸣。

    像是有人扯住丝线一角,繁复缠绕的线团便尽数四散开来,缕缕分明。

    “九重天!!九重天最近可有发生何事?!”她猛地反应过来,急问道。

    “我不是说了,冥界与外界消息不通?”长诀两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样。

    曦沚火上心头,并指一挥,随袖袂跃出的浑厚灵力便削去他了半指发。

    “不是我说姑奶奶,你态度转变挺大啊。”

    长诀利落抬指携过了那飘落下的半截鬓发,不禁失笑,“还挺厉害。灵族神女,名不虚传。”

    “回答我。”

    曦沚收回手,眸光狠戾。

    长诀松开指间,轻飘飘道:“泽屿神君归位,六界共庆。”

    泽屿……顾承衍,如你所愿。

    曦沚垂睫想着,眸底敛尽了那份凶狠。

    “行了吧?”长诀问道。

    曦沚闻声看向他,领会他吃硬不吃软,干脆手旋一腕,一把剑便横在他脖颈上。

    “你是不是一早便知道我会坠入妄业海,不然又怎会那么及时地救下我?”

    “是,我是一早便知道。受人之托,在此等候,只为助你一臂之力。”

    “那人是谁?”

    “天机不可泄露。”

    “行,那我换个问题,几日前我便欲借你冥界生死簿一阅,为何如今还未给我答复?”

    “生死簿不能轻易示于外人。”

    曦沚闻言不恼,默然将刃逼近几寸,长诀修长的脖颈上便沁出了细细血丝。

    “你若想看,随我来便是,原也不是什么秘密。”长诀后撤两步,侧头示意。

    不是说不能轻易示人……

    曦沚收回剑,抬脚跟上。

    …………

    “到了。”长诀停下脚步。

    曦沚抬头望着光华璀璨的殿宇,不禁失神道:

    “善恶殿。”

    “怎么样,被本尊兴建的宫殿震憾住了吧?本尊的审美,堪称六界一绝!一改往日冥界死气沉沉之派……”

    长诀张开手滔滔不绝地自夸着,全然没注意曦沚已经迈步踏入了正殿。

    她一步一步轻轻感知着,总觉得这条路自己已然走过无数次。每一砖,每一瓦,每一处光彩,每一处黯淡,都被深深刻在心底。

    “看傻了?”长诀探出头,疑惑道。

    “我总觉得,这里很熟悉。”曦沚吸了口气,轻声道。

    “你怎么哪儿都熟悉?”长诀摩挲下巴沉吟片刻,“不管了,快随我入内殿,我已命人屏退了殿内冥差,犹春候你多时了。”

    长诀脚下生风,引她一路穿过长长的外殿,走入内阁。

    一入内,便见黑裳的犹春候在中央,微微欠身。

    “生死簿给她看。”长诀潇洒地走到桌边坐下抿了口茶。

    犹春左手一展,一卷竹简便幻现在她掌中。

    曦沚缓步走近,抬手接过了那无比沉重的生死簿。

    “殿下要看何人?”

    “顾淮安。”

    犹春利落拂袖,两行泛着金光的小字便浮现在竹简之上。

    “端王世子顾淮安,嘉旻四十年生人,一生十七载,宏儒硕学,温润良善……”

    脆声戛然而止。

    曦沚掀睫看向犹春,颤声道:“没了……怎么就没了?”

    一旁喝茶的长诀闻声侧头看来,不以为然道:“生死簿都是这般记载,一介凡人,不必过多笔墨。”

    “我说他怎么没的!顾淮安……顾淮安怎么就‘一生十七载’了?”

    曦沚攥住竹简的指尖不自觉缩紧,微微发颤。

    “殿下莫急。”

    犹春再一挥袖,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慢吞吞爬上竹简:

    嘉旻五十七年,蛮狄入京,全城大乱。世子姻亲,相府江氏,满门惨死。

    世子闻讯甚悲,一夜白头,遂殒。

    一滴泪悄然落到简上,荡起层层波澜。金光小字随涟漪漾开,无声消逝。

    “那……那他后来呢?历经了几生?可过得美满?”曦沚无措地看向犹春,一连几问。

    犹春这才发现她已然红了眼眶,不忍道:“他在冥界徘徊了两百年,不肯转生……”

    犹春话还未完,长诀便蓦地出声打断:

    “原来他便是那个犟小子呀。”

    “我想起来了!还是长诀亲自舀了一瓢忘川水给他硬灌下去才送走的。”雪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感叹道,“真乃世间一大奇葩呀。”

    “他……为何不肯走?”曦沚神情木然,指尖早已攥得发白。

    “说是要等她的妻子。”

    犹春轻轻拢住她的手,柔声道:“他是在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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