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寿宴的前一日，程府的至近姻亲和宗族的少年都在程府的花园小校场围观几个小姐比箭，一时间俊男美女甚是养眼，众人都等着唐夭夭和卫诗诗两组人的比试。

    唐夭夭本想第一局自己就痛快地灭了卫诗诗，谁想到卫诗诗很有计划，直接点名了叶紫萋。

    “第一局，我和叶姐姐比试！”因为卫诗诗爱读书，却不爱习武，自知比不得唐夭夭，所以就挑了三人中最可能弱的叶紫萋。又未免众人跟前唐夭夭不允，说道：

    “唐夭夭，你不是自诩弩箭厉害吗？那你和霙姐姐比比好了！”

    唐夭夭一见，自是不甘示弱，“霙姐姐就霙姐姐。”

    这样一来，尹青樾就必然对上了郭飞燕。尹青樾心道，既然唐夭夭同意这么安排，那么想必总不至于毫无胜算，万一都赢了，那么自己输了或最起码不输不赢都不很打紧，但看唐夭夭的样子，又像冲动上头，而叶紫萋是个医家女儿，怕未必真的比得过武将之家的卫诗诗，所以就静静地站在后面观看二人表现。

    谁知道前两局的结果完全在意料之外：第一局，叶紫萋居然赢了！第二局，唐夭夭居然输了！

    因这叶紫萋历来要强，断怕给唐夭夭失了脸面，所以虽全然不会弓弩射箭，竟也努力坚持。看着卫诗诗朝卫御借了弩机，几个人又都在试用弩机，就觉得这弩机的构造比较复杂，怕自己掌握不了要点，所以便小心地选了一把稍细臂的弓。因那弓的构造看起来，搭箭射击总能明白个大概，尹青樾暗叹叶紫萋的聪慧。

    比赛之前先是试射，卫诗诗一手撑起弩机，一手扳动绷簧，嗖嗖嗖三箭，竟都中靶。一时间周围一阵喝彩声，想是卫诗诗自己也没想过自己能全然射中，不觉也傲娇了起来。

    叶紫萋握住弓臂，又在箭筒里选了一支羽箭，学着父亲射猎的样子也射出一箭，却是全然没上靶。周围的惯玩弓矢的子弟自是不屑，

    “嘘！原来却是射箭也不会的！”叶紫萋闻此不觉红了双颊。

    第二箭，仍是“嗖”的一声走空，一时间又一阵“嘘”声响起。唐夭夭见此不觉有些着急。

    “叶姐姐，你既不会用弓箭，不如也用弩机吧！”倒是卫诗诗好言相劝。

    尹青樾刚欲上前提示，却见程霨款款走出。他来到叶紫萋身后，一手抓住弓臂，一手用拇指食指抓住箭翎，又教叶紫萋将弓弦置于食指中指之间，试着帮她拉开一些，又似乎悄声告诉她瞄准的技巧，然后“嘣”的一声，弓弦脱手，只见这支箭竟稳稳地射在了箭靶之上。

    叶紫萋见此又惊有喜，一时间竟全然忘了是个邻家少年用双臂圈住了自己射出了这一箭。

    接着，又试了一箭，这次程霨稍作辅助，又是一箭上靶，只听人群中有人赞道，“不错！学得倒快！”外面的公子少年自是不知道这叶紫萋与程霨非亲非故，都只当是程家的儿郎教程家的小姐射箭，一时间倒没有人非议。只是叶紫萋在众人之前先听嘘声，再听赞许，不觉间却更加双颊绯红。尹青樾见此，倒是明白了几分。

    尹青樾本以为程家少年之中，叶紫萋若生情愫必是程霄，正所谓“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而慕少艾。”叶紫萋正值妙龄，本就是少男少女怀春的年纪，而程鼎一众儿孙也正青春年少，进出之间少不得产生倾慕之情。而程霄最是一群少男中的精英。程霄身形挺拔，外表英俊，兼又习武的缘故，分外气宇轩昂。今日程霄一身窄袖云袍，兼之高挑的身形，站在人群中竟比一身窃蓝锦袍的尹青楠还更出彩。没想到叶紫萋中意的竟是程霨，但细想却又甚为合理。

    程霨身量不高，面貌圆润而棱角不显，是程鼎跟前尽孝的最大的孙儿。因程霄跟着父母同在登州军中历练，父母和叔婶平日都不在济南，故而很多接待和打理的事情常常由他出面，也往往担当着济南程府迎来送往的工作。所以也比其他人更加老成持重，温文尔雅，文武之中也更爱习文。当日叶紫萋初入程府欲拾纸鸢，便是得了刚巧欲出门的程霨相助，才顺利来到二门，遇到正在内院玩耍的尹青樾和唐夭夭。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程霨便入了叶紫萋的眼。只是这一份钟情怕是无人知晓——叶紫萋也曾为此心中怨艾、暗暗神伤。

    叶紫萋看那箭靶上插着的两枚箭，心中增长了许多的自信，又看到程霨亲切地给自己指点，少不得屈身恭敬施礼，轻声说道：“谢谢程霨哥哥！”

    正式比赛，第一箭，卫诗诗，脱靶！叶紫萋，上靶！

    却原来这卫诗诗拿的却是一把连弩，连射之间嘣嘣飞矢，威力不凡，但若点射，卫诗诗倒并未得要领。所以这第一箭便飞了靶，而叶紫萋精力集中，又被程霨指点，稳扎稳打，竟接连中靶。

    第二箭，叶紫萋，再上靶！卫诗诗，上靶！

    第三箭，卫诗诗叶紫萋双双中靶。

    因两人都是中靶，却并未中靶中红心，而且距离红心的位置也大差不差，所以交替着各三箭射下来，竟也轻松的分了第一局胜负。

    唐夭夭见此，不觉拍手叫好：

    “萋萋姐姐，你好厉害！好姐姐！”

    尹青樾也在旁边赞叹，“萋萋妹妹！厉害！”

    初次射箭能达到这样水准，已是相当不错，可见叶紫萋的天分非常好。程霄站在人群中也暗自赞叹。而在程霄的身边，一个身穿紫袍罩着白狐狸毛大氅的锦衣少年却是面目清冷，未露任何赞誉之色。少年的身高和尹青楠相仿，面色如玉，身量瘦削。一双修长美目，似怒非怒，似喜非喜，很是傲娇。

    卫诗诗看到自己竟输了叶紫萋，不禁敛了面色，有些气馁。当看到程霙已拿着弩机走上前来，又迅速的昂起面孔振奋起来。

    程霙和唐夭夭都有自己的贴身小弩，弩箭都很小巧，都可以连射和点射。二人分别在靶上试射了两箭，都是将近靶心，明显比叶紫萋和卫诗诗的水平更上一层楼。

    “夭夭妹妹，你先！”程霙作为姐姐，先让。

    唐夭夭抿起小嘴儿，毫不客气，端起弩机，闭上右目，左目轻瞄，又是一身红衣，当真俏丽又有模有样，一箭射出，竟是将近靶心！霎时，旁边一阵喝彩之声。

    “霙姐姐，你请！”说完唐夭夭收了机弩笔身站立，看向程霙射箭。

    程霙是一件团花的织锦斗篷，斗篷上的金线银线在阳光下泛着碎光，斗篷内的白毛更随着双臂的抬起露出大片雪白。程霙瞄准之中，一双素手握着机身和扳击，苍葭色的对襟小袄露出袖口的细毛，因比唐夭夭年长两岁，身量初成，程霙更具了青春的神韵。只见程霙一动扳机，一支短矢笔直飞出直中红心。周围少年见此立刻响起更热烈的欢呼声。程霙却肃着小脸，不苟言笑。

    唐夭夭见此，却更紧绷了小脸，露出严阵以待的神色。但或许终是年龄差了两岁，控机不稳，又或者终是技差一筹，最后程霙，三箭两中红心，一箭上靶，唐夭夭三箭虽都上靶却只有一中红心。

    卫诗诗见程霙扳回一局，双方打了平手，遂高兴地说道：

    “霙姐姐，你好厉害！有你和飞燕姐姐在，我们赢定了！”说完回头冲着唐夭夭狠看了一眼。

    唐夭夭一言未发，快速走离射击位来到了尹青樾身边。

    “灼灼姐姐，全靠你了！”说完挽住尹青樾的手。这时射击场上的比试气氛已经达到了高潮，只看这最后一局哪一方获胜。尹青樾看那唐夭夭虽强自镇定，却也似红了眼圈，心道：这最后的胜负一决终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而看到唐夭夭的不安，旁边竟有一个面庞圆润白皙的小男孩悄悄凑过来，用手轻轻一拨她的衣袖，“夭夭妹妹，没关系的！输赢都没关系的！想要什么到时我可以送你！”说完睁着一双大眼睛安慰地看着唐夭夭。

    “谁要你的东西！”唐夭夭不屑地甩开手。又朝旁边移了移。

    尹青樾手中无弓无弩，一时间静默了片刻，然后不得不脱开唐夭夭的手走上场来。那一边郭飞燕却早已在射击位当立。郭飞燕身形细高，一件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头上更是两条珊瑚红的发带，发带之上扎着红玛瑙的发珠，英姿飒爽，而尹青樾月白色的衣裙更显清冷而文弱。

    尹青樾走到弓弩架边，选了一柄中等的角弓，又用手轻弹了一下弓弦，便拿过了弓。众人对尹青樾的衣着和表现都充满了好奇，而尹青楠在人群中却沉默未语，因为据他所知尹青樾没学过射箭，也不会射。只是这个妹妹每每做事和决断都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所以他静静地站在程霄程霨中间观看着尹青樾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