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汽车在启动前,祁深南把自己放在副驾的西装外套递给了尤白羽。

    “披上吧。”

    尤白羽没有过多的反应,接过外套,才注意到了湿漉漉的白色连衣裙黏在身体上,透出了皮肤的颜色。

    车窗外闷雷一声响,打破了这个小插曲,雷声很大,尤白羽被吓到身体微微一哆嗦。

    尽管已经克制,但还是被祁深南从后视镜捕捉到这一画面。

    “害怕?”祁深南问。

    “还好。”

    俩人就这么一问一答,之后又陷入了沉默。

    发动引擎前,祁深南放了首歌,音调舒缓,窗外依旧有雷声,但刚刚吓着的人被车内的音乐平缓不少。

    看着被雨水冲刷的车窗,尤白羽手里攥着

    带有潮湿的纸巾。

    她依旧无法想象,自己在一天内,竟然会麻烦一位说话总共不超过二十个字的陌生人两次。

    一时间,不知道这是自己幸运还是属于命运的纠缠。

    思考间隙,她将目光移到了前排,看着祁深南的背影。

    男人的背影清瘦,但不薄弱,好像雪地里一颗孤立的松,总是透着一股冷冷的感觉。

    慢慢的,尤白羽有了丝困意,不知道是不是身上披了件西装的原因,她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热,可身体却又感到寒冷。

    她紧了紧包裹在身上的衣物,嗅到了衣服上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

    雨声配着音乐,颇有助眠的感觉,没一会儿,尤白羽意识逐渐模糊,便陷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时,车早已经停下熄了火。

    尤白羽揉了揉眼睛,等意识回笼时,看到坐在前排的祁深南正低头划着手机。

    “抱歉,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一开口,嗓音明显有些沙哑。

    身上的刚才被雨打湿的裙子已经快干了,不用想,自己肯定睡了很长时间。

    祁深南就这么坐在车上等她醒来。

    听到声音,祁深南收了手机,转头看向身后的人,“没多久,路上堵车,我们也刚到。”

    车开过来的时间也就不到三十分钟,这明显不是一句真话。

    “耽误你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可以付你误工费的。”

    这是尤白羽能想到效率最高的解决方法了,她思考再三出口。

    然后,话一出口,她真真实实看到祁深南被逗笑,脸上多了一丝不知道是无语还是无奈的表情。

    “行了,今天碰面到现在,光听你给我说谢谢和抱歉了,不用道歉,因为我也住这里,我们顺路。”

    听祁深南这么说,尤白羽暗自舒了口气。

    走出停车场上了电梯,尤白羽按了五层,她看向祁深南,“你住几楼?”

    “和你一样。”

    够巧的。

    最后她才发现,祁深南住在506房间,自己房间的正对面。

    回房前,尤白羽怀里还抱着祁深南的西装,她犹豫一下,开口说:“衣服我洗干净明天再给你吧。”

    “好。”,祁深南点头,门已经被打开,准备进去。

    “那个...明天你有时间吗,我能请你吃饭吗?”说着她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感谢一下你今天帮我。”

    怕被拒绝,尤白羽的眼睛不敢直视对方,她看着脚下的地毯,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心想拒绝自己也没关系,但更期待另一种回应。

    祁深南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她,“行。”

    ......

    回到房间,尤白羽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热水澡。

    由于活动方这次规定的交稿日期只有三天,尤白羽不得不加班剪辑和编辑视频。

    她晚上顾不得吃饭,只能挑灯夜战构思文案。

    为了与视频更贴合,连着推翻了好几版,可越是着急越是不满意。

    写作间隙,她拿起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点进去第一条就是自己老爷子转发的文章,标题赫然几个大字:【熬夜伤身,来看看中医怎么说。】

    还配三个点赞的手势。

    尤白羽点进去一看,文章配的图片太眼熟,正是老爷子本人。

    再一看,这文章作者署名“中医老尤”,爷爷给自己注册了公众号。

    尤白羽点了个赞,顺便评论一句:【爷爷做的不错,为您开心。】

    没想到对方秒回:【跟上孙女的步伐。】外加一个咖啡的小表情。

    说着,聊天框弹出了老爷子发来的消息,说是北城未来几天有特大暴雨,所有的交通都将延误和停运。

    果不其然,尤白羽看到自己明天回程票延期的消息。

    得,这回怕是要在北城待上好几天了,只能窝在酒店的那种。

    好一点的是,这几天也足够自己把视频剪辑出来。

    明明是五月的天,尤白羽却感觉身上出奇的冷。

    她关掉电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不出意外,自己是发烧了。

    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倒一杯水,但身体的沉重感让她慢慢陷入睡眠。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慰,明明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一看时间却才过了一个多小时。

    外边的天是黑的,雨依旧很大,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外卖全部停了业务,买不了药。

    尤白羽拨通了前台的电话,问有没有退烧药给自己送一些,巧的是,刚好剩了一颗。

    服务员送来药,她吃下后又躺回床上,可能是药效发挥作用,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大中午。

    尤白羽是被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吵醒的。

    顶着早已杂乱的发型,她拖着疲惫而又无力的身体,下床开了门。

    看到门外人的那一刻,有些混沌脑子里竟然清醒片刻。

    祁深南今天没有穿着衬衫,而是一身普通的休闲衣物,没有了那一股清冷感,看起来甚至有些居家风。

    “生病了?”

    尤白羽迷迷糊糊点了点头,又摇头,“我吃过药了。”

    可是浓重的鼻音出卖了她,发烧没好,还感冒了,这对于现在的处境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祁深南将手背抵在尤白羽的额头,被她的体温惊到,“你还有退烧药吗?”

    “没有了,买不到,昨天吃了一颗是问前台要的,最后一颗退烧药了。”

    被问话的人老实回答。

    “你回房间用湿毛巾先敷额头,我去给你找药。”

    在祁深南转身之际,尤白羽拉住了他的手腕,略带着哭腔,有些祈求意味般看着他:“能不能照顾我一下,我可以给你钱。”

    生病时候的人是脆弱的,尤白羽也不例外,她已经游走在虚弱的边界。

    而现在唯一能帮她的,就剩眼前这个人了,明明是连名字都互不知道的陌生人,尤白羽却对他格外的信任。

    祁深南被眼前人的话逗笑,不禁带着点儿质问的语气,“把我当成什么,动不动就提钱,贴身保姆么?”

    尤白羽想解释什么,但被祁深南推回房间,“行了,进去躺着休息会儿,我一会儿给你拿点药。”

    不得不说,祁深南这个护工还挺尽职尽责,给她头上敷了凉的毛巾,又在床头柜前放了一杯温水和纸巾后才离开。

    没一会儿,又拿了药过来。

    尤白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药,发烧的,感冒的,消炎的全部都有。

    统一放到了她的床前。

    “给你叫了粥,吃完饭再把药吃了。”

    尤白羽端起一小碗热粥,吃了几口就咽不下去了。

    生病中的人丝毫没有任何胃口,她打算将碗放下,停止进食。

    “是需要我喂你吗?”

    祁深南一眼看出了她的意图。

    闻言,尤白羽一愣,缩回了准备放下碗的手,“不......不用。”而后乖乖舀起粥,往嘴里送。

    看着她进食完毕,吃了药,祁深南递给他一张纸条,上边是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问题给我打电话就行了,我就在你对面的房间。”

    尤白羽接过纸条后,道了谢。

    祁深南便关门走前,看着尤白羽,沉默片刻说:“出门在外别给陌生人这么大的信任度。”

    说罢,人走了,留给尤白羽的只剩无尽回荡的关门声。

    纸条上边的字苍劲有力,除了一串电话号码以为,旁边还落款三个字:祁深南。

    这是尤白羽第一次知道对方的名字。

    ......

    接下来的几天,北城的暴雨正如天气预报所说,下个不停。

    不过好在整个城市的排水系统通畅,没有造成严重的堵塞,在市政人员的疏通下很快恢复正常。

    滞留在北城的这几天,尤白羽完成了本次视频的剪辑工作。

    主办方对接人员审核视频无误,尤白羽设定了时间,等一到点定时发布就行。

    交通刚恢复正常后,祁深南的司机就开车和他走了,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和尤白羽道别,还是对面来了新房客尤白羽才知道的。

    本想找对方还个人情,没想到扑了个空,这一顿饭就这样告吹,而他的外套也留在了尤白羽手上。

    北城之行留下了一些遗憾,一场因为大雨而起的遗憾。

    生活中总会有一些人成为让人难以忘记的插曲,多年后想起来依旧让人心头一软。

    回到安南的时候,天气放晴,太阳挂着天空上,烤的地上焦热。

    尤白羽没等回家放下了电脑,便驱车前往城南边的“净康堂”医馆,医馆的馆主是她的爷爷。

    一生都奉献给中医事业的老爷子,到了退休的年纪,愣是找不到接班人。

    自己的儿子在外有自己的事业,不愿意回来接手这看不见未来的医馆。

    自打前几年儿子儿媳离婚以后,各自又再婚生子,老爷子就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到了尤白羽身上。

    这唯一的亲孙女倒也争气,考上了本市最好的中医大学,可偏偏对自媒体染上了兴趣,当起了小主播。

    无奈老爷子本都定好了的旅游门票,又灰溜溜退了,着实气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尤白羽给买了一套新款的按摩椅哄好的。

    到“净康堂”时,医馆正值午休时间,没几个人,只有小郑一个人在,店里的招牌,橘猫“八宝”趴在门口慵懒的舔着它的爪子。

    尤白羽驻足和它打招呼,声音温柔:“尤八宝~”

    尤八宝没理她,尤白羽尴尬哼笑,“八宝医生还耍起了大牌,小心革你职。”

    门口传来的一阵动静,吸引着郑光明,看见尤白羽来,他两个眼睛都含着光。

    “白羽姐你怎么来了。”

    尤白羽放下包,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老头呢?”

    “尤老医生正在楼上睡午觉呢,要不要我去帮你叫一声?”

    郑光明年纪比尤白羽小一岁,但长相宛如高中生,一副无污染无公害的样子。

    刚开始,尤白羽就追问他怎么做到的,是不是整容了,对方有些脸红,甚至不敢看尤白羽的眼睛,略带羞涩回答说:“天生的。”

    开始尤白羽还不信,认为郑光明指不定偷偷做了医美,直到熟悉以后看到他那糙样,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相信他真的是天生的了。

    因为某一天,她看到郑光明用沐浴露在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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