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巡偏向理智,在参加了姜至葬礼的前提下,作为一名医生,他昏了头才会相信那里头躺着的人是起死回生的她,这无异于挑战他的三观。

    顶多是个长得像的人而已。

    “你恶心谁呢?”祝云开对他这套说词很不屑,看他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

    “行,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冲动。”

    一夜没睡,林巡眼眶熬得通红,打了个哈欠,强撑起精神,“对了,她的脉象很沉,体内寒气重,气血不足,身体亏空得厉害,估计每个月生理期那几天都不太好过。”

    “这事你不方便说,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可以的话你提醒她有空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也好对症下药。”

    林巡的父亲曾是祝云开父亲的私人医生,他也学了医,和祝云开有一同长大的情分,说起话来没那么多顾忌。

    身上瘦得没二两肉,林巡想到姜至那不负责任的妈,觉得这女孩有点可怜,作为祝云开的兄弟,他站在他这边,点到即止。

    祝云开没说话,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你也是,这两年脾气越来越爆了,生气老得快,对身体不好。”

    打从林巡认识他起,祝云开的脾气就说不上好,要说他最乖的那几年,还得是蒋致在的时候。

    祝云开嫌他啰嗦,给他安排了代驾要将人送走,林巡系好安全带,抬头一看祝云开还站在门口,想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听他道:

    “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雨势比来时大大减弱,唯有这一地的狼藉作为佐证,园丁晨起打理被风摧残的花枝,别墅逐渐恢复了热闹。

    祝云开站在那,说不出的寂寥。

    “什么?”他的声音险些被汽车发动的响声盖过,林巡勉强听清。

    “她叫姜至。”

    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无端让人心惊,林巡脸上显现出不可置信,又想说名字发音相似说明不了什么,司机脚踩油门,车已经开远了。

    祝云开目送车远离,凉意一股脑儿往衣服里钻,他重新返回姜至的房间,居高临下地审视她。

    打过针吃了药,身上的衣服也被更换过,别墅里清一色都是男人,不方便做这些,只得请打理花园的临时工帮了个忙。

    林巡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姜至的小脸没有他巴掌大,下巴瘦得尖尖的,整日流连于男人堆里、风情万种的蓬夏青,生了个和她完全不一样的女儿。

    论脸也不大像,蓬夏青更具攻击性,精明市侩,桃花眼里充斥着欲望,半老徐娘,依旧能勾得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姜至可能更像爸爸多一点,清清冷冷的,不会刻意彰显存在感。

    这样的女孩,会是那个陪了他七年的人吗?

    除了名字和长相的巧合,祝云开试图在她身上找到更多相像的地方。

    蒋致的话同样不多,不熟悉的人会觉得她性子安静,祝云开知道她只是不屑开口,反驳的时候照样能把对方怼得哑口无言。

    比起说,蒋致更喜欢上手做,用实际行动来说服对方,而非逞口舌之快。

    对祝云开来说,蒋致于他的意义不言自明,她只要静静地站在那,就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从这一点上看,姜至貌似并不符合。

    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冷风灌入,迫使祝云开回神,他短促地笑了声,夹杂着淡淡的自嘲。

    嘲笑自己痴心妄想也好,精神错乱也罢,祝云开关紧窗户,“哗”地拉上窗帘,从姜至的房间里退出来。

    替身?他没这么想过,从始至终祝云开想要的,只是一个她罢了。

    *

    姜至昏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起初她是懵的,渐渐地才忆起这两天发生的事。

    雨早就停了,玻璃被冲刷得透亮,外边的景色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姜至抬起手,遮住略微刺眼的光线。

    她记得中途被叫醒过几次,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有人扶她起来,往她嘴里塞了药丸,就着小半杯温水让她吞服。

    姜至乖乖吃了药,迷糊中看见一双苍老的手,有很厚的茧,她清醒的时间很短,很快又睡了过去。

    口腔里残存着苦味,姜至低头一看睡衣换了一套,身上清清爽爽的,应该是有人帮她清理过。

    她恢复了些力气,下床时踉跄了一下,靠扶住墙才站稳,进了卫生间,镜子里的人衣服下空荡荡的,姜至敛下眸子,挽起宽大的袖摆。

    吹风淋雨的后果是在床上躺两天,代价未免太大,又在预料之中。

    那天喻管家送饭,顺便端来一杯姜糖水,说是大家都有,喝了祛寒不容易生病,结果还是发起了高烧,姜至想叫人,嗓子眼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腰还疼着,是老毛病了,一到阴雨天就会犯,坐久了得起来走走。

    简单地洗漱完毕,她走出房门,恰好碰上祝云开从外边回来,姜至站在楼梯上,一时有些局促。

    祝云开从上到下地打量她,思量过后,姜至朝他走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谢谢。”

    “谢我什么?”

    “给你添麻烦了。”

    “你也知道是给我添麻烦,”祝云开只能看到她的发旋,“行了,我只是不想你在我家出事,没拿到钱不说还沾上晦气,说不定蓬夏青会趁机讹上我。”

    派出去的人没传来消息,种种迹象表明蓬夏青在耍他,祝云开绷直唇线,“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帮你,这笔帐我会算到你妈头上,到时候再一并跟她清算。”

    姜至对祝云开的讽刺充耳不闻,“不管怎样,谢你是应该的。”

    祝云开看着跟没事人似的姜至,嘴唇抿得更紧。

    气氛驱渐凝滞,姜至没去理会男人黑沉的脸色,呼吸着外头的新鲜空气,这是她最近感觉最好的一天,自然要好好珍惜。

    尴尬的状况没持续太久,姜至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祝愿看见是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就在姜至以为他又要扑上来时,祝愿在她一步之外刹住了脚,去握她的手,“姨姨,你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我还好,没有不舒服。”

    姜至仍旧是那副语气,听起来和缓了许多,祝云开的目光由他们交握的手,移到姜至僵硬的站姿上,转开视线看向别处。

    恰好被祝愿钻了空子,眼睛圆溜溜地一转,扯住姜至衣裳下摆的同时,朝她招手,想让她把头低下来。

    看样子是有悄悄话要说。

    姜至不忍心拒绝,慢慢蹲下,手扶上他的背,做出倾听的姿态。

    甫一靠近,祝愿摸她的额头,和自己的额温做对比,像个小大人,“不烫了。”

    暖和的触感让姜至有一瞬的怔愣,在她的注视下,祝愿的脸变得红扑扑的,不敢直视她,鼓足勇气,奶声奶气地在她耳边道:“妈妈,你的声音好好听呀,愿愿好喜欢。”

    妈妈身上也香香的,对他很温柔,就是他梦里的妈妈。

    祝愿踏着小碎步,身体轻轻地靠过来,一点一点试探着姜至的底线。

    第一次离祝愿这样近,姜至得以好好观察他,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对他的投怀送抱欣然接受,捏了捏他肉感十足的手臂,和她想的一样柔软。

    一句“妈妈”让她猛地清醒,她张了张嘴,想说她不是,他眼底的期待令她哑然。

    祝愿自以为压得低,实际上被祝云开听得清清楚楚,出声打断,“老师已经到了,快去换衣服上课,别让老师等。”

    “好吧。”

    他恋恋不舍地松开姜至的手,一步三回头,他还没和妈妈待够呢,又不敢忤逆爸爸的意思。

    祝云开和祝愿穿着同款运动服,祝愿头上还带着吸汗的发带,应该是刚做完运动回来,“他这么小就要单独上课了吗?”

    说完姜至才意识到自己多嘴。

    “自己选的,当然要负责到底。”

    祝云开幽幽地看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姜至的错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觉得我说得对吗?姜小姐。”

    姜至迟滞地点头,如果是祝愿主动提出要学,坚持是最基本的,“嗯。”

    谁都没说话,也没挪步,站在风口上吹久了有些冷,姜至的腿发酸,正想道别转身,祝云开朝外勾了勾手,保镖把一个熟悉的包拿进来。

    “你要的包。”

    普通的帆布包,有简单的字母印花,姜至随意地瞄了一眼,双手接过,“麻烦了。”

    她以为他不会记得,没想到还是拿过来了,包里的东西不少,撑得变了形,除了边缘被蹭脏,其余部分完好无损。

    “医生说建议你去医院做更全面的检查。”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病才好的姜至反应速度有待提高,“知道。”

    怎么看,都不像是放在了心上,事实也的确如此。

    医院快变成姜至的第二个家,检查大大小小做过百来次,打针吃药是家常便饭,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有数,也没有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反正暂时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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