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和吃饭

    魏羽看到一地的尸体,其中有些人,今日早上还与他说过话,不想此时却天人永隔,不禁悲从中来。

    殷列拍拍他的肩膀,“如今他们势猛,前方战事不利,这般场景,以后,恐怕要如常了。”

    魏羽攥紧长枪,“今日多亏殷世叔及时来救,不然怕是要死伤更多。”

    “他们占据陵阳,多有侵扰之举,我也是奉薛统领之命,在河间这一带,驱逐他们作乱骑兵。”殷列与他边说边向前走着。

    魏羽看到徐蒙,停下脚步,将人细细打量。

    将士们人人带血,可像徐蒙这样,被马血喷溅的满头、满脸、满身的人,实在是少。她这副模样,放到一群将士之中,也是极为醒目。

    魏羽确定没错后,三步并作两步,站到徐蒙身后。

    正对着徐蒙的赵书茂率先看到人,收起木牌,拍拍徐蒙的手,喊道:“部将,殷将军。”

    徐蒙转身,匆匆看到身后站着两个人,又听到赵书茂的声音,便立即低头,后退一步,“小人见过部将,见过殷将军。”

    魏羽问道,“你叫什么?多大年龄了。”

    徐蒙并未答话,被旁边的赵书茂撞了撞肩膀。

    她意识到这是在问自己,连忙开口回答,“小人叫徐蒙,今年,十五……六了。”

    魏羽点头,“你可认得我?”

    徐蒙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

    面前的人头发在头顶扎着一个蓬乱的揪,麦色脸庞,剑眉凤目,长相俊俏。其嘴角两侧微丰,少年的相貌中带着些儿童的稚气。他身材细瘦,披着一身盔甲,手中还持有一把长枪。

    少年旁边站着一位青年男人,相貌普通,但一双眼睛沉沉内敛,像是能看透人心,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徐蒙低下头,从记忆中翻找出这位少年将军:“你是,那个,从马上掉下来的人。”

    赵书茂微微侧脸,瞥她一眼。

    徐蒙自知失言,闭上嘴巴。

    “只听你说凶险,没想到竟然如此凶险。”跟随而来的殷列说道,“这位就是你要找的人?才十六,倒是只比你小一岁。”

    “正是。”魏羽笑了笑,向徐蒙说道,“你不必紧张。你一介乡兵,手无寸铁,于那时也能挺身而出,十分难得。若不是你,我此刻已经命丧黄泉。你且等着,待回到河间,自有赏赐。”

    魏羽向徐蒙点点头,和殷列并肩而行,渐渐走远。

    待两人离开,赵书茂稀奇的问道,“没想到啊,你这么细胳膊细腿的,还能救部将一命,看不出来。”

    “部将?”徐蒙好奇,“部将是多大的官。”

    “这你都不知道?我且跟你说说。”赵书茂科普起来,“到了军里,五人为一伍,伍设伍长。二十五人为一押,押设押正。五十人为一队,队设队将。一百人为一部,部设部将。咱们部将统领百来号人呢,身上还有正八品的修义郎。那个殷将军,手下兵马就多了,人家可是五品的大官。”

    徐蒙感叹道:“真厉害啊。”

    放到现在,也是连长级别的了。听刚才话音,才十七岁,还是虚岁。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这里,乡兵是不算编制的,也就是实际上所领兵马,要比编制上的数目多出许多。

    赵书茂与有荣焉的点头后,突然红了眼眶,“哎,百十来号兄弟,这就死了十几个,还有好些重伤的。”

    他说着说着,突然蹲下,抱头哇哇大哭。

    徐蒙叹了口气,走上前想安慰安慰他,被一把抱住双腿,眼泪鼻涕全抹到她身上来了。

    仰头叹气。

    反正这身衣裳够脏的,也不差这一点儿。

    ……

    打扫战场,挖坑,掩埋尸体。徐蒙累的湿透前胸后背。

    忙完这些,也已日上中天。

    盛夏的晌午,阴天更是闷热。穿甲的兵士脾气暴躁,挥舞鞭子喊人上路。

    徐蒙被分派了一辆独轮车,车上放的不是粮食,是一个胸口挨了一刀的兵士。

    “小兄弟,我这条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在独轮车又一次差点倾倒后,兵士有气无力的说,“我没被砍死,也快被吓死了。”

    徐蒙连眼睛上的汗水都顾不得擦,紧紧盯着前方的路况,“别动,别动。”

    “……我,真没动。”兵士哭丧着脸。

    一路有惊无险,天擦黑时,队伍抵达一处荒废的村庄。

    徐蒙将独轮车推到村口,一屁股坐到地上。两只手腕像是已经断了,胳膊更是疼的抬起不来。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嘴唇干的起皮。

    车上的兵士咳嗽几声,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

    徐蒙用胳膊抹了一把脸,“徐蒙。”

    “咳咳,我,刘七,刘七……”

    徐蒙听他声音不对,见他脸色胀红,心道不好。

    发烧了。

    她连忙高呼,“有人管吗?这儿有人发烧了。”

    两个兵士听到声音,跑过来接替她的位置,将独轮车推入村中。

    她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舔了舔起皮的嘴唇,抬着沉重的脚步,四处打听。

    “有水吗?”

    “我也渴的很,谁有水啊?”

    “没有,找兵爷们借,兵爷们有水皮袋子。”

    “谁敢去啊。”

    “好渴。”

    “……”

    一石激起千层浪,徐蒙问了一句有水没,众人纷纷抱怨起来。

    这时,一个乡兵跑了过来,“那边井里有水。”

    “哗——”的一声,众人纷纷起身,向井边涌去,好似下课后去食堂抢饭的学生们。

    徐蒙咬牙冲到前面,无奈力气太小,硬是被生拉硬拽的扯出人群。

    等到天黑透,她终于摸到井边,打上来一桶混浊的井水。

    她揉了把脸,欲哭无泪。

    “徐蒙,嘿,你没事啊。”有人拍她的肩膀。

    徐蒙回头。身后这人二十来岁,中等身材,嘴角带翘,天生一副笑模样。她拧眉细想,这人原来是李三郎,一路上对原主多有帮助。

    “呦吼,你这模样,咋这么多血,受伤了?”李三郎吓的向后一蹦。

    “不是,是马血。”徐蒙摆摆手。

    李三郎递给徐蒙一只竹筒,一个木碗,“我这儿还有点水,先喝着。前面都要分饭,你咋还在这儿呢,该走了。”

    “谢谢。”徐蒙双手接过,将竹筒里的水一饮而尽。她抱着木碗,感激的看着李三郎。

    “跟我客气什么。”李三郎伸手搭到徐蒙肩上,往水桶里一看,就道,“这水还得澄一会儿,咱们先去吃饭。”

    说完,他将木桶从井绳上解开,藏到井旁树后,扯了一把草掩盖,“嘘——快走,抢饭去。”

    饭果然是要抢的。

    刚开始还有兵士拿着鞭子维持秩序,发现这些饿狼们为了吃饭连打都不怕后,干脆也懒得管了。

    许多人已经打好了饭,围着锅也不走。

    徐蒙和李三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挤到大锅附近。

    “碗给我。”李三郎高喊一声。

    徐蒙举着木碗,越过几个人的脑袋,递给李三郎。

    李三郎拿木碗当锅铲,插到锅里舀一碗,再递回给徐蒙。

    徐蒙又在几人脑袋上,接过一碗小米饭,“谢谢了。”

    满头大汗挤出人群,两人找了个空地,蹲下吃饭。

    没油没盐没菜,只有小米饭。仅有的小米饭也不怎么好吃。夹生,混着泥沙,一股土腥味儿。她也不敢咀嚼,会嘣到牙,只能逼着自己,将一碗饭生吞下肚。

    吃过了饭,总算喝上了水。这时的她,也顾不上生水有虫,实在是太渴了。

    她没有装水的容器,喝完水后,徐蒙将木碗盛满水,询问系统:可以放入系统仓库吗?

    【叮——友情提示:外界物品收入系统仓库时,需要宿主给出两份信息。一、宿主在脑海中给出格子标号;二、宿主在脑海中描绘物品大致范围。其中任一信息缺失,或者格子中已有其他物品,或者宿主与收入物品无直接接触,将导致物品收入失败。(备注:放入物品质量、体积、状态、温度等各种属性参数,在系统仓库中,无法更改)】

    五个仓库格子,目前都是空的。

    她捧着木碗,心中默念格子1,默默描绘木碗的形状。

    眨眼间,她手中一轻,木碗消失。

    徐蒙心中一喜,默念格子1,想着手掌心的位置。

    手上立即一重,同时,手掌一凉。

    木碗歪斜,碗里的水翻倒了一半。

    这样不行。

    徐蒙将碗里的水填满,收入仓库,再取出。如此来回五、六次,直到碗里的水一滴不撒,她才停了下来。

    “赶紧,那边的人,在干嘛呢?”一个拿着鞭子的兵士大声呼喝。

    徐蒙连忙起身,一溜烟回到乡兵人群里。

    一百多人的乡兵人群,酸臭熏天。

    按照兵营的规矩,他们将独轮车围成弧形,排在村口。兵士们分散的守在村子各处,乡兵们就宿在村口的空地上。

    阴天的夜晚,无星无月。太阳落山后,旷野之上,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几簇火堆,成了黑夜里唯一的光源。

    晚风一吹,白天的余热飞快散去,让人凉的不禁一抖。乡兵们三三两两背靠着背睡觉,有的直接躺在地上。

    李三郎招招手,“徐蒙,这边儿。”

    徐蒙看着脚下的路,从一个个身体边小心走过。

    李三郎指着身边两个壮硕汉子,“丁虎,丁豹,他俩是兄弟,力气可大着呢。这是徐蒙,跟我一个县的老乡,才十六岁。”

    “你这身血……”丁虎靠着独轮车,抱着胳膊,上上下下打量徐蒙。

    “是马血。”徐蒙说。

    “哦,我说呢。”丁虎点头,又问:“你这年岁也太小了吧,家里人咋就让你来当兵了呢”

    丁豹接道,“就是,年纪太小。”

    徐蒙笑了笑,“家里穷。”

    丁虎、丁豹沉默。

    李三郎“嘿”了一声,“天儿不早了,赶紧歇着吧,明儿还不知道要走多少路呢。”

    徐蒙学着三人的样子,靠着独轮车,闭上眼睛。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一闭眼睛,就深深入睡。

    ……

    “醒醒,快醒醒。”

    “好冷。”徐蒙抖着身体,睁开像是黏在一起的眼皮。

    几张陌生的脸浮在眼前。

    她心头一惊,什么人,手机呢,得报警。

    不对劲。

    陌生的脸庞突然变的有些面熟。

    李三郎,丁虎,丁豹。

    哦,我穿越了。

    她透过几人的间隙,看向前方。

    天才蒙蒙亮,空气里还有木柴余烬的气息。

    她慢慢坐起身。

    人声、马嘶、铁器撞击声、车轮转动声,周围嘈杂的像是闹市。

    “赶紧的,吃饭去了。”

    徐蒙从系统仓库中取出木碗,喝干里面的水,

    早上吃的是黄豆小麦混合饭。

    维持秩序的兵士又多了十来个,因为早饭有限量发放的酱菜,管的比昨天的晚饭严格了不少,倒是没抢起来。

    酱菜苦咸,齁嗓子,她吃完饭,又灌自己两碗水,这才接了一碗的水,放入系统仓库。

    “快快快。”

    兵士挥舞鞭子,开始催促。

    徐蒙去的晚,倒了霉,被分派一个装铁锅的独轮车。

    那独轮车上面绑着十口大铁锅,沉重到车轮都陷入泥里三寸。别说是推着走了,她根本推不起来。

    等乡兵士兵们排着队一个个离开村子,她还在村口打转。

    “怎么回事?”一个兵士甩着鞭子走过来。

    徐蒙擦了把汗水,“兵爷,小人,小人实在是推不动啊。”

    “谁给你分派的活计。”那兵士倒也讲理,他伸手拦住独轮车队后方一个壮硕汉子,“你,去推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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