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一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有个人在她的面前要跳楼，她想上去拦着，可她每往前走一步，那人就后退一步，直到楼层的边缘。

    那人停下了，林天一也看清了那张脸。双眼红肿，挂满泪痕。

    他说：“你为什么要这样？”然后一转身，跳了下去。

    林天一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个梦太过真实，她被吓得一身冷汗。奇怪的是，她明明记得在梦中看清了那人的样子，醒来却忘得一干二净。

    昨天晚上，她和张志保不欢而散。太晚了，张志保没有回去，就在瑞英的楼上开了间房。林天一当然明白张志保的意思，她并没有同意。答应第二天中午来陪他吃饭，就匆匆离开。

    她始终忘不了应苏看她的那个眼神。

    起初，躲着那些学生，是怕他们调侃。他们本就知道她有男朋友，可躲着应苏是怕什么，林天一想不明白。

    全托班周日上午都是休息的，下午他们到校时，恰好是林天一的第一节课。正上课呢，看见景尧出现在门口，好像要跟她说什么，看她在上课就走了。等林天一下课，便到二班去找景尧。

    走到二班门口，林天一停了。她有些怕，怕见到应苏。

    正巧，李铮从里面走出来，她便让他去叫景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景尧没出来，应苏却出来了。

    看到林天一时，应苏稍微停了一下，然后径直从林天一的面前走过。

    林天一拨弄下刘海，也没有说话。

    “林姐，走，去你办公室说。”景尧每次见到她，总是贼兮兮的，一脸神神秘秘。

    “我办公室有学生，去茶水间吧。”

    什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去茶水间的路上又遇到了应苏。上一秒，他还笑着跟景尧打招呼，下一秒看到她后，笑容马上就收起来了。

    什么学生啊，看到老师不知道问好的吗？？林天一生气。

    “林姐，你知道应苏在班里大放什么厥词吗？”

    “什么？”林天一有些心不在焉，她现在有些害怕听到关于应苏的事。感觉两人之间怎么就那么别扭。

    “他说不想让你教我们了。”景尧压低了声音，像是说什么大秘密。

    不想让我教？从不想上语文课到想换老师？还挺能幻想的。

    “那好呀，我满足他的愿望。”

    **

    林天一并没有说气话，周一是她的休息日，等周二开主管会前，她就跟郝玲说了，要给二班换语文老师。

    郝玲自然是不同意，以不是二班班主任为由，把锅甩给了大脸盘子。

    下午，等大脸盘子一上班，林天一说了自己的想法。

    大脸盘子也是不肯，谁都知道，整个校区哪还能再找出来像林天一一样优秀的语文老师。为了她以后的利益，大脸盘子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跟盘子一样的脸上，堆起笑容，那鱼尾纹似乎都能夹死苍蝇。

    “你去跟他们说，给他们换老师。”林天一不容置喙。

    “因为应苏啊？”郝玲小声地询问。

    林天一点点头。

    郝玲打趣道：“你俩怎么跟谈恋爱怄气的样。”

    林天一推了她一下，但脸也悄悄地红了。

    二班当然不会换语文老师，林天一无非是想看看应苏有什么反应，再者也整治整治二班的学习态度。为了增加这件事的真实性，林天一让大脸盘子重新安排了课，这两天没有语文。

    消息刚传入二班的时候，马上就有人过来问了。

    二班几个人，跟林天一比较熟的，也就是应苏、景尧和胡图图了。王赛几个人先一步来确定，没过多久，林天一正上课时，几个女孩子也来了。景尧是不相信，反而最后来问的。但无论是谁问，林天一都是相同的答案。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教他们了。

    几个女孩子眼眶当时就红了，林天一有些后悔，是不是这个玩笑有些大了？

    可一直到她下班，应苏也没有出现一次。

    **

    起初，二班的人自然是不信的。班级的课程表写得很清楚，周二下午有两节语文课，但上的是数学。周三上午还有两节语文课，而且周三本就是语文老师值班。可他们都吃午饭了，还没有看到林天一的影子。他们班的签到打卡都是一班的值班宋老师负责的。本来都是回家吃饭的应苏，也没有回去。

    这下，二班真的慌了。

    “应苏，都是因为你，你要不是惹林老师生气，她怎么可能不教我们？”说话的是胡图图。

    “怎么能怪应苏呢，林老师也骂应苏了呀。”王芷涵帮应苏说话。

    王赛说：“应苏，你要不去跟林老师服个软吧。”

    “是啊是啊，林老师脾气那么好，肯定不会真的跟我们生气的。”几个人七嘴八舌。

    自始至终，应苏都没有说一句话。

    景尧生气了，一把拽起应苏的衣领：“去跟林姐道歉！”几个人赶紧围过来，生怕两人动了手。

    “放开。”应苏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地说道。

    “别打架呀，别打架。”王芷涵有些害怕，也拉住了应苏的衣领，想让景尧放开手。

    “老子说，去，跟，林，姐，道，歉！”

    应苏一甩，把景尧的手打掉，踹开凳子就出了门。

    他道歉？他凭什么道歉？不教就不教！

    瑞英楼上有许多其他的单位，张志保就住在上面连锁的酒店。距离上课还有一小时，应苏打算下楼转转。刚到楼下大厅，就看见一个身材硕大的男人推着箱子往外走。看那个样子，就是从酒店出来的。

    应苏在原地等了一会，果然发现有个人也出来了。

    这几天天气不好，有些冷。应苏穿了一个厚外套，都还冷得发抖。

    可不远处的那个人，穿着粉色的碎花裙子，光着腿，上面也只是一个淡紫色的牛仔外套。

    她不冷吗？

    有情饮水暖吗？

    应苏快戴上耳机，快步往前走。在那人手刚触碰到玻璃门的时候，他先一步推了一下。

    “借过。”

    **

    林天一想和张志保说清楚，但又很纠结。好像两人之前的感情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张志保是在一个相亲群里加的林天一。当时有很多人加了林天一，其中还有一个作家，每天跟林天一不是分享诗歌就是用英语对话。按理说，应该非常符合林天一的标准，两人有很多的共同话题。但林天一就是觉得那人太会装了，没聊几天就不聊了。

    而张志保很接地气，踏实，细心，慢慢地也就答应了相处试试。林天一是家里的长女，催婚自然是一件让林天一很头疼的事，所以她也没怎么想，就去见了张志保的家长。

    好像时间到了，就该做这件事了。

    直到与张志保之间出现了几次矛盾，他的大男子主义让林天一有些犹豫。而在最近，似乎她有些坚定了。一个男人，在恋爱的时候都能一次又一次忍住不主动，那么与这样的人结婚还有什么意义呢？

    林天一下定决心。

    本来她是在楼下等着张志保的，但是一看到了全托班的吃饭时间，怕又遇到学生，便上了楼。最重要的是，楼下太冷了，她看天气预报温度还可以，才穿了条裙子。

    门刚打开，林天一就被拉了进去，张志保一下就把她按到了墙上，又要亲她。林天一躲闪不及，被亲了下脸。她用力推开张志保，又擦了擦脸。

    “我们分手吧。”

    她真的没打算说这么快，她想好聚好散，却不承想张志保会是这样的举动。

    怎么，对这么多天的不联系只字不提，想做某些事的心却显露无遗。她是个人，不是谁泄/欲的工具！

    谁料，一向脾气好的张志保，却突然变了脸！

    “这么多天不联系我，看来是有人了吧，要不然怎么跟我提分手呢？林天一，没想到，你还是这种人！”两人也不是第一次闹分手，这次过分的顺理成章，让张志保不得不多想。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林天一想解释，又觉得没有必要。遇到大事，张志保向来如此，只顾自己所想，林天一也懒得解释。

    “你为人师表，没想到骨子里却这么下/流无耻！就当我瞎了眼了！我说呢，昨天就感觉到你不对劲了。亲也不让亲，抱也不让抱。怎么，为谁守身如玉呢？如今知道装纯洁了，当初在我身下浪/叫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抗拒呢？”

    “啪！”林天一真的没想到，那么伤人的话能从张志保的口中说出，他看上去是那么老实的一个人！林天一没忍住，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张志保个子高，当林天一作势要打他的时候，他就要避开了。所以，这一巴掌并没有打得多疼。却激怒了张志保，他一下拽住了林天一的手，用力一甩，直接就把林天一扔到了床上。整个人立马也压了上去。

    “分手是吧，那把该做的事做完了再分！！”

    **

    林天一躲在厕所的隔间里，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捂着嘴巴，大滴大滴的泪流到手上。

    如果不是因为退房时间到了，前台打电话没接，保洁敲的门，她还是无法脱离张志保。估计张志保离开了，她才从厕所里走了出去。

    这个时间段，商务楼里的人并不多，零星有几个刚去吃饭的。林天一擦了擦眼泪，为这种男人哭，不值得。她掏出手机，给郝玲转了笔账，那是张志保爸妈给她的见面礼。她想让郝玲转给那个男人。

    郝玲应该在睡觉，没有回消息。

    看着手机往前走，快到门口的时候，林天一伸出手，还没等碰到门把，眼前就出现了另一只手。

    白净，修长，青筋清楚可见。

    林天一抬头，那人背对着他。很高，很瘦，声音很冷清。

    “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