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再说话。

    周亦行先将目光移开，“你的答题卡拿出来，我们分析一下。”

    两个人都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看起了陆如初的答题卡。

    将自己的答题卡翻了出来，指给周亦行看，陆如初自己剖析，“这次就是因为现代文阅读，我的整个思路都是跑偏的，所以，基本就没有得到什么分。还有就是考试的时候，我实在是太困了，所以，前面的选择题基本上就是糊里糊涂写的。”

    看着走过来的冷烟，陆如初暂时中断了自我分析，等着冷烟说话，“我找你，没有什么事儿，就是问问你，班主任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们先说吧。”

    陆如初也没和冷烟客气，和冷烟约定下课一起去接水之后，继续和周亦行分析自己的失分，“我就是容易跑题，把不准中心，如果哪次定准了，那成绩就会好，如果不能和作者心灵相通，那我基本上都得不到什么分儿。”

    陆如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是真的觉得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自己的看法，我实在是不愿意强行要求自己要和标准答案一致。错了就错了呗，我难道还不能有一点自己的见解吗？”

    最后还自行结了一个尾：“我是真的不觉得这是个大事儿。所以，我才会说，你不用在帮助我这件事情上花费太多的时间。”

    家庭原因，从小到大，周亦行见过很多能自我剖析得很透彻的人，但是他们的自我解析完毕之后都会给自己定一个目标，或者是强行地将自己扭回到所谓的正确的轨道上去。

    努力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的人。

    难得见到陆如初这样的，自我认知如此清晰，也知道问题就在那里，可是不觉得那是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就放在那里就好，顺其自然。

    他今天见到了一个人明明白白传达出了这么个意思：我知道自己是有一些缺点的，但是无伤大雅，那又何妨，有就有呗，谁还是个完美的不成？再说了，十全十美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陆如初笑得眉眼弯弯，将话题绕回到周亦行身上，“就拿你举例，人长得又帅，学习还好，这不就是妥妥的暗恋对象吗？”

    周亦行早都已经无师自通地掌握了，听陆如初说话，听话听音儿，陆如初故意停了一下，周亦行看着她的答题卡，也不接话，等着她说完。

    “可是你就有一点不好，老是拒绝我，这一点，希望你能重视一下，如果改正了，你离完美就更进一步了。”

    “你说的，没有人是完美的。”周亦行翻着陆如初的答题卡，“我其实很好奇，你如此的能说会道，语文考试怎么会滑铁卢？”

    “周老师，你要知道，考试是理论，说话是实践，理论和实践之间是存在着很大的区别的，二者本质上都是不一样的。”

    “行。”周亦行不反驳，“那就麻烦你，好好地发挥一下，你的主观能动性，理论联系实践。”

    惊讶于周亦行如此好沟通，陆如初静静地等着他将话说完。

    指了指答题卡的空白，“古诗文默写你是真的一个字也没有写，就先从背诵开始。”

    “不是吧。”陆如初表示自己不能理解，“背那么那么多的诗文，就为了这五分，我个人觉得是真的划不来。”

    “划得来。”周亦行显然在这件事情不让步，他突然转了话题，“昨天看了你的数学答题卡，如果我想的不错的话，你的数学是在有意地控分吧，不得不说，控得很好。”

    “哈哈哈。”自认为天衣无缝的陆如初冷不防被周亦行拆穿，只好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这你可就真的是想错了。那难不成你的理科成绩误差都在五分之内，都是你控分的结果？你可别开玩笑了。”

    “是啊。”周亦行承认得很利索，“我的文科成绩才是我控分的主要方向。”

    周亦行显然不觉得自己的话会给陆如初这个听众带来什么冲击，继续往下说道，“我早都已经把高中的知识都学完了，所以，老师让我辅导你，估计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周亦行看着陆如初，丝毫不在意，自己刚刚扔下了一颗大炸弹，这会儿的陆如初还在余波里震惊着，没完全回神儿，“因此，你放心，我的水平应该可以应对考试。”

    “不不不，你先停一下，我捋一捋。”陆如初先问了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控分文科成绩？”

    “家里边比较重视我的理科成绩。所以，文科成绩差不多就可以。”

    “哦。”陆如初觉得学神可能是为了照顾大家的自尊心，所以，有意地控制了文科的分数，没有全方位地进行单方面的碾压，“你说得都学过了，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嗯，能去直接参加高考。”周亦行以为陆如初是在问他学到了什么程度。

    “哈？”陆如初觉得自己的耳朵快不够用了。

    老梁刚才说过周亦行已经把高中的所有课程都自学过了，陆如初默认是提前学了。

    毕竟宗楠和简白他们也是在假期就去补课了，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个人的水平都已经超前了那么多。

    显然嘴巴有自己的想法，不经大脑，陆如初脱口而出，“学神你这么辛苦下凡就是为了教会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什么叫做随心所欲吗？”

    “不是你说得你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周亦行看着陆如初，“这样说，不是为了显摆，如果让你感觉到有压力，我很抱歉。”

    “周亦行，你是不是经常把‘对不起’‘谢谢’‘不好意思’就挂在你嘴边？用的时候就放出来？”

    陆如初调侃之后，正色回答，“你不用想太多，我不会有什么压力，你的优秀又不是与生俱来的，如果你比我优秀很多，那肯定是因为，你在大家没有看到的地方，付出了很多，我当然要正视别人的优秀啊。”

    “要是任何比我优秀的人我都要去嫉妒，或者因为这个而产生压力，我早就被压力压垮了。我巴不得周围都是学霸、学神，这样问问题多方便，连办公室都不用跑。”

    陆如初声情并茂，“老祖宗不是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们要向优秀的人看齐、学习，多学习人家的优点。多汲取人家的优秀经验。”

    周亦行觉得这个人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让他觉得神奇，对，就是神奇。

    他也被带动，露出了笑意。“那开始汲取知识吧。”

    陆如初看着周亦行，“你笑了？你笑起来真好看。”

    “谢谢你。”周亦行收起了笑容，又变回了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你笑起来很好看，真的。”

    自动屏蔽不想继续的话题，周亦行指了指书，“我们今天就从这篇课文开始。”

    看着《烛之武退秦师》几个字，陆如初觉得自己真的是夸人夸早了。

    绕了一大圈，自认为是把话题扯走了，没想到，不仅没有走远，是在原地踏步。

    她这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好在是上课铃声救了她一次，她看了看书，佯装可惜，“真是的，怎么回事儿，我还没有学习呢。”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再次下课，陆如初被周亦行看着，老老实实地读课文。

    她基本上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了自己独立生活，就这样过了三年之后，到了初中，基本上就是完全独立了。

    她独立得早，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父母看着逼着学习的时候，猛然间有人要看着自己背书，这种感觉还是挺稀奇的。

    再说了，她又不是什么分不清好坏的人，自然是知道好歹，所以，就这样开始了她的古文背诵。

    但是，一直都不喜欢背书的陆如初，看着课文，就已经开始晕晕乎乎了，她找周亦行聊天，“那我能问你一个事儿吗？”

    “怎么了？”

    “你说，我开学这也才没有几天，接二连三地出丑，我是不是得去找个佛拜一拜？”

    “你真的是实用主义信奉，这个时候去拜，心不太诚吧？”

    “佛祖怎么会计较这些？我就是他保护的众生。”

    “行，你去吧。”

    “我应该拜什么？”陆如初是真的不太了解，“财神爷不管学习吧？管学习的要拜谁？”

    “你别去拜了，我怕佛祖怪罪。”

    “才不会。”陆如初虽然不信神佛，但是还有敬畏之心的，于是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那你学过了高中的课程，为什么不去隔壁班？”

    “因为我转过来的比较晚，所以，就进了这个班。”

    “哦哦。那是不是没有人知道，你已经学完了高中的课程？”

    “老梁知道，我家长办转学的时候，和他说过，现在还有你。”

    “哟，那我还是你自己告诉我的，这可算是个秘密，我们两个人的秘密。”陆如初笑弯了眼，举手保证，“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乱说的，在没有得到你的许可之前。”

    “没关系。”周亦行将陆如初偷摸合上的书又翻开，“你说出去了也没关系。”

    “为什么？”

    “你已经问完两个事儿了。”周亦行单方面中断了聊天信号，“你再和我聊天，你就要回家背书了。”

    “不是，我还没有问完呢。”

    看着陆如初，周亦行也不说话。

    自知理亏的陆如初，埋进书里，不再找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