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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庭(一)

    “你为什么答应那个男孩的赌约?”

    我的心理咨询师坐在侧前方的浅茶色短款沙发再次询问这个问题,我低头用指尖反复揉搓没有沾眼泪的干燥纸巾,有点厌烦她非要抓着这个问题不依不饶。

    这是我和她的第二次心理咨询,与前一次相隔了两个月,在她的引导下,我陆续回顾了最近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关于宫侑的内容似乎引起了她的兴趣,她问我答应宫侑的赌约的原因,我稍作思考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高中的最后一年,我想为自己长达四年的暗恋放手一搏,凭借我自己的能力或许太过薄弱,所以我握住了他伸来的手。

    “你对他表现出了信任,尽管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她仍然在问,语气很轻柔,几乎听不出重音的落点,“为什么答应那个男孩的赌约?”

    我没有信任宫侑。我在心底下意识反驳,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辩解太过苍白。宫侑和宫治的赌约与善意无关,他们掏出兜里的金币赌马,宫侑押我最先跑到终点,宫治不以为然预测我的名次要往后排一排,马场的观众紧盯着我的动态,甚至找到我大声宣告自己的开盘下注。他们在戏弄我,任何正常的人都会这么想,但我对此避而不谈。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低自尊的人?她想听到我如此总结自己吗?我在心底故作滑稽笑一声。

    但我付了钱,咨询已经浪费了我宝贵的半小时,持续给出未经深思的答案只会得到她一遍接一遍没眼色的追问。所以我叹了一口气,沉重的,不由自主的,气息窜出口鼻时带动了肩背,我缓慢坐直了,眼睛看向离她更远的右侧。为什么?我确实在思考,但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我为什么会答应宫侑呢?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因为他是一个好人?”我喃喃说,“他不会伤害我的。”

    “你认为他是一个好人?”

    “是的。虽然笨拙、粗糙、没耐心,但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善良的好人。”

    中午十二点半,我回到公寓附近的车站,沿着临海路慢悠悠走十分钟就能看见稻荷崎高中的铁制大门和立牌。下午还要回到学校商讨两周后文化祭的班级展会,下了电车,我走进常去的那家拉面店,店里的人不多,吧台旁边坐了两个穿着国中生制服的男生,他们挤在一起读封皮陈旧的书,大约读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情节,两个人都一脸吃惊地叫出声来了。

    我避开他们,在角落捡了一个安静的单人座。我不擅长做选择,心血来潮尝试的新品美食往往是一团糟,所以我稍微瞥了一眼餐牌,便小声和老板说了最保守的豚骨拉面。

    我窝在角落,书包堆在脚边,无所事事解锁手机刷新社交软件。小号特别关心的角名伦太郎更新了不少内容,排球队相关的视频居多,我点开视频一一看过去,宫侑和宫治一如既往为小事争吵,排球队也在准备文化祭的活动,黑须监督掌镜记录了一小段男孩们关于游戏内容的讨论,我在屏幕的左手边找到了角名的身影,他舒展双腿,双手撑在身后打哈欠,似乎对活动一点都不感兴趣。

    “角名,下一个点子由你说。”

    镜头一歪,彻底歪向宫侑。他和银岛结一起在白板记录想法,在三个年级发放的调查问卷,光回收的纸质问卷就有三十多张,宫治咬着盒装果汁的吸管含糊念出粉丝们的愿望。集体女装,排球版歌舞青春,宫兄弟特制相声捧哏。

    宫治一口气念完,摇头说:“没有一个能用的。”

    “宫兄弟特制相声捧哏就行,”角名插嘴,可惜镜头没有切给他,我只能听见他有点懒散的腔调,“挑选点赞高的视频,你们在台上表演两段逗猴,效果肯定不错。”

    宫治一挑眉,取下含在嘴里的吸管,伸出右脚踹向宫侑,没有过多起伏的腔调,字正腔圆说道:“阿侑,角名说他要女装跳芭蕾。”

    宫侑回头,想要怒瞪宫治开骂,接触到宫治的眼神迅速明白了情况,换上一副欠揍的表情,笑嘻嘻,又阴阳怪气说:“哎呀,这个主意不错。伦太郎柔韧度最好,你的粉丝们一直想看你穿芭蕾服下腰呢。”

    “滚。”角名说。

    剩下的更新几乎都是和排球队的秋季招新有关,稻高排球队的官方号转载了其中一条,我粗略看了一眼便愣住了,竟然是角名伦太郎的专访。

    排球队一直是校园访谈节目的热门嘉宾,同班的电视台成员曾经用很苦恼的语气谈及排球队的采访,宫侑话太多,宫治话太少,他们两个人搭在一起的效果倒不错,但经常会出现偏离话题的斗殴行为。以往都是采访北信介、尾白阿兰和银岛结,其他同学问为什么不采访角名,电视台成员苦笑着摇头。

    “角名同学很果断地拒绝了,该说不愧是排球队的成员吗?果然很有个性呢。”

    因为你们很会添油加醋。我心想。

    比如,宫侑在采访提及的理想型女性,后期剪辑要特意加上和宫侑同班的漂亮女孩营造暧昧噱头,宫治说小时候为了蛋糕、单人床和父母的关注和宫侑打架,主持人能莫名其妙上升到童年情感和家庭关系的层面。

    我插入耳机,点开采访,一边录制视频,一边留意角名出境的每一帧。

    他没有穿校服,往常扎进运动裤的球服散落腰边,有些空落落。他的眼睛下方,颧骨往内一点,有一块明显的红肿,应该是蚊子叮咬的痕迹,或者是秋天干燥的天气带来的糟糕皮肤状态,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他好看极了。

    专访长达二十分钟,我有些疲惫,戴着耳机趴在桌上,立式空调的制冷充足,冷风徐徐吹过店里的每一寸空气,初中男孩刻意压低仍然高昂的交谈声,流动的空气撩起我的碎发,有一下、没一下拍打我的耳廓。

    “您为什么会选择稻荷崎高中?”

    因为稻荷崎很强。我想。

    “稻荷崎高手云集,我期待在这里遇到强大的队友和对手,而且我相信黑须教练,这三年在他的指导和帮助下,无论是技术、意志还是对排球的理解,我比起三年前都进步了太多,而且,这里也有很漂亮的海。”

    “有点意外,”主持人说,“角名同学喜欢大海吗?”

    “算是吧。小时候的习惯,遇到烦心事就到临海路骑单车,如果在内陆读书的话,大概只能通过爬山或者逛公园散心了吧。对比一下,还是跑到岛国的另一边继续在海滨城市骑单车吧。”

    主持人没有笑,我却忍不住用臂弯埋起头闷笑,真是绝佳的冷笑话,怪不得尾白前辈一直用各种途径劝说角名接过排球队吐槽者的重担。我按了暂停键,一个人闷闷笑了好一会,直到老板端上豚骨拉面,我还没有压下嘴角。

    我向他道谢,习惯性摩擦筷身,一阵闷响忽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不止是我,一边读书的初中男孩们也抬头循声,只见玻璃窗拍了两块汗涔涔的大手印,一张意想不到的脸随即压上玻璃窗,宫侑没有穿制式校服,一身休闲的打扮,脚上却配了一双不伦不类的荧光色球鞋。

    “是宫侑学长!”

    两个男孩的眼睛不约而同亮起来了。

    宫侑推开门,看见他们跳起来,毕恭毕敬弯腰向他大声问好,一时间也吓了一跳,露出大吃一惊的神情。

    “我们是野狐中学排球队的!”其中一个男孩抬头,兴奋地解释说,“我和隼人读了排球月刊关于学长的采访,初中升学的时候都选择了野狐中学。”

    “这样啊,那不错。”宫侑嘟哝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露出手足无措的神情,他似乎不太习惯后辈的热情赞扬,右手无意识摸向后脑勺,眼神向我的方向瞥,挤眉弄眼不敢太明显,但抿起的嘴唇很明显希望我出面帮他解围。

    ……什么啊。

    他不是向来在社交方面很活跃吗?

    签名。我做口型,举起双手,模仿签名的动作。可以给他们签名。

    他恍然大悟,正要开口,故作成熟和蔼询问他们是否要签名,男孩们已经循着他的眼神看向我的方向。另一个男孩眨眼,露出“我懂”的表情,他们一下子闭紧嘴唇,侧身让出过道,重新挤在一起读书,这次倒是一点声音都没漏出来。

    宫侑随手抓过一把椅子,明明吃过午饭,还是点了大份的酱油拉面。

    “你出去玩了?”

    “嗯,心理咨询。”

    突然,我微妙顿了两秒,好像蹦出那两个音节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这种事还是不要和别人说比较好,对方一定会大惊小怪,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追问情况,好像我因为什么糟糕的过去成为了易碎品。但我已经说出口了,所以我抬头,打算做出云淡风轻的姿态打消宫侑的好奇心。

    “呜哇,兵库有靠谱的心理咨询机构?”果然,宫侑露出惊讶的表情,“收费一定很贵吧?原来你这么有钱吗?”

    ……重点完全抓错了吧。

    “是学校的心理老师介绍的。学生有折扣。”

    “哪个老师?岸本?”

    “另一个女老师,她给我们上过课,九州人,口音有点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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