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奈上学前，在饭桌上看到了黑尾留下的纸条：

    “好好吃早饭，我先去练习了。到了学校，先到排球馆来找我冰敷，仔细眼睛疼，知道吗？”

    哦。她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有些不情愿。她不是很想在早上的时候去排球馆，这让相见的时间显得过于短暂了。她随便吃了点早饭，就背上书包，朝学校走去。

    路上的学生很多，正好是忙碌的时间。她沿着小路走，心里想，果然，今天还是没有下雨。

    要是下雨就好了。

    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下，怜奈还是推开了门。她换好鞋子，看了看正在训练的黑尾，又跟其他的队员打了招呼。

    “吃早饭了吗？”黑尾立刻把手中的排球递给了旁边跃跃欲试的山本。他跟队友们示意自己要过去一会，不用管他。

    怜奈有些不适应地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黑尾见她点了头，也没说什么。他洗了手，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把准备好的冰块从保温杯里倒了出来。他示意怜奈离他近一点，又蹲下，熟练地捧住她的脸，笑道：“今天意外地很听话呢，怜奈。”

    怜奈觉得自己坐着有点奇怪，但不想蹲着，也就继续坐着了。黑尾离得很近，近得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他的呼吸有些急，没被擦干的泪水缓缓地滴下来，身上的T恤被汗水浸湿了。

    她仰头，尽力忽视其他人的视线，回答：“三点，或者四点的时候，你也给我冰敷了吗？”

    “吵醒你了？”黑尾有些惊讶，微微挑眉，明显没想到这一点，“我的动作可是很轻的，你最近睡眠不好吗，今天晚上睡觉前给你热一杯牛奶喝吧？”

    怜奈并没有醒，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只是觉得他会这么做，就这么问了。她抿着嘴唇笑起来，“不告诉你。”

    黑尾不知道为什么怜奈会这么说，但也跟着笑起来。他眉眼间带着温柔而缱绻的笑意，动作极轻，眼前是安静地让他冰敷的妹妹。

    “为什么要冰敷啊，怜奈酱眼睛痛吗？”山本一脸痛惜，恨不得自己替她痛，“不过为什么要特意过来，让黑尾前辈冰敷，自己弄就好了吧？”

    夜久擦了擦汗，觉得有点热，正好休息一下。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冷静地回答：“不要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他们啦。哥哥不就是这样的吗，什么事情都想替妹妹做，这样之类的？”

    “有吗，我怎么不这么觉得。”有个妹妹的山本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

    研磨见状，摇摇头，莫名其妙地拍了下山本的肩膀，没说话。

    根本不一样吧，哥哥妹妹之间。

    山本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解地指了指自己，“什么啊研磨？”

    冷敷结束，黑尾把冰块塞回保温杯，又把毛巾挂在了自己脖子上。他揉了揉怜奈的头发，笑道：“一会的考试，没问题吧，考完试来找我，一块回家。”

    怜奈觉得眼睛舒服了很多，才背上了书包。她别过脸去，没答应，只道：“我走了。”

    黑尾看着她走出排球馆，才收回眼神。在重新拿到排球的那一刻，他看到研磨朝他说了句话。

    什么？

    他眯了眯眼睛，没立刻看出来。在跳起来扣球的那一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啊，原来，刚刚研磨对他说的是“太明显了”。

    谁？

    他不知道。

    考试的内容算不上难，甚至算得上简单。这样的题目让怜奈觉得自己之前的复习完全没必要。她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吹动的树叶，有些莫名的惆怅。

    要是，能从头开始就好了。她闷闷地想。

    交完卷，考试就算是结束了。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开始想合宿的时候都要带什么东西。除了换洗衣服，应该也没什么好带的了吧，或者带点吃的，但是那边肯定都有卖的吧，也没必要带。黑尾的东西应该用不着她操心，研磨的也不需要，所以她只需要带自己需要的东西。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早纪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忘了给我介绍帅哥的事哦。”

    还记得吗，这件事。怜奈觉得好笑，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没有忘，“知道啦，绝对不会忘记的。”

    总算有了空闲时间，怜奈看着窗外，打算早点回家，顺便买点东西。她不想再去排球馆找黑尾了，队员们疑惑的眼神让她很难过。

    “怜奈酱，我们刚考完试。”教室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语气很欢快。

    怜奈顺着声音去看，看到列夫正站在门口。因为考试，他穿着制服，也打了领带。他个子极高，正笑眯眯地朝她摆手。

    太显眼了吧。怜奈有点无奈，快速跑到门口，把列夫拽到一边，仰着头问：“你怎么来了？”

    “今天你眼睛痛吗，我看到黑尾前辈给你冰敷了。”列夫倒是没在意其他人的眼神，继续笑着问。

    怜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列夫的话。她有点不好意思了，“你是想说，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让哥哥帮忙，太不像话了吧？”

    “没有啦，我怎么可能会这么说你呢。”列夫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绝对没那么想。他是混血，个子又高，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怜奈不知道他突然过来做什么，继续仰着头看他：“所以，列夫，你过来做什么？”

    “我要去练排球，问你要不要一块过去。”列夫指了指外面，笑着问。

    怜奈摇摇头，安静地回答：“我就不去了，有点事。你自己去吧。”

    列夫见她这样，也就没说别的话。他微微弯腰，突然凑了过来，笑道：“怜奈酱，我说过的吧，偶尔依赖一下我们，是完全可以的事情。”

    什么？

    依赖谁？

    怜奈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想再问，列夫却已经跑远了。

    真是搞不懂，怜奈背上书包，低着头给黑尾发短信：“我先回去，不过去了。”

    她估计黑尾忙着训练，不会立刻回短信，也就把手机塞到口袋里，没有继续看。

    她拿出钱包，数了一下里面的钱，觉得足够了。她想买件新的短裙，以前的都有些旧了。这么想着，在商场外面，她仰起头来，下意识看了眼天空。

    还是没有下雨。

    太阳直直地照射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浪。在即将进去的时候，一个男生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

    怜奈下意识躲了一下。对面的男生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朝她微微点头，表示抱歉。他穿着运动服，手里提着个袋子。他的头发黑刺刺的，整个人显得有些淡漠。

    怜奈也微微点头，表示没关系。本来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对面的男生又歪了歪头，脸上带了点惊讶的神情。

    怜奈从来没见过对面的人，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这么看她。她也看过去，笑了笑，没说什么。

    男生的动作没持续多久，几乎是立刻，就收回了眼神。他也朝怜奈笑了笑，没说话，朝远处走了过去。

    怜奈没在意这个插曲，自顾自地去买短裙。她一向喜欢买颜色比较淡的衣服，转了一圈，选了合适的尺码，就直接付了钱。提着购物袋往回走的时候，她拿出手机，发现黑尾老早就回了她的短信：“好，知道了。等我回家，就给你带礼物。你想要什么吗，如果不说，我就看着买了。”

    真是的。她笑了笑，熟练地打字：“我刚刚来买裙子了。”

    “怎么突然去买裙子，怎么不告诉我，让我陪你。”黑尾几乎是秒回，“什么样的，很短吗？”

    没有训练吗，怎么回这么快。怜奈有些疑惑，回答：“不算很短，普通长度。你没有训练吗，别被教练骂。”

    “没事，教练在骂列夫。”隔着屏幕，黑尾的幸灾乐祸也很明显，“你一个人去的吗，没找朋友一块？”

    看了看外面的站牌，怜奈回答：“没事，我坐公交回去，不会有什么的。你别看手机了，好好训练，当个听话的乖孩子。”

    过了一会，黑尾才回答：“好，听你的话。”

    回到家，怜奈就开始做饭。爸爸马上就要下班了，她想快点做好饭。刚把米饭盛好，玄关就传来了爸爸的声音：“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怜奈笑着回答。她把饭菜摆好，又拿出了两人份的碗筷。

    爸爸洗好手，安静地坐了下来。没有黑尾在，父女俩总有些拘束。他吃了口米饭，突然问：“怜奈，你也是高一的学生了，有没有中意的男孩子？”

    什么？怜奈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她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既僵硬又奇怪，但又无法彻底露出笑脸。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只好扯出一个笑来，轻声问：“为什么，这么问？”

    被看到了吗，什么时候，为什么说这种话？她觉得自己呼吸逐渐困难起来。

    “只是随便问问。”爸爸喝了口汤，语气淡淡的，又看向怜奈，“没有吗，怜奈？”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插进怜奈的心里。她知道一定是被看到了，但是在哪里，她不清楚。难道是昨天晚上吗，吹头发的时候，还是冰敷的时候？还是说是别人看到了，告诉了爸爸？

    她快速地想着，却不知道答案。但爸爸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她悄悄地攥紧了手，继续扯着笑容，轻声回答：“还没有呢。”

    爸爸静静地看着怜奈勉强的笑脸，不动声色地低下了头。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明天要跟着铁朗去合宿，对吧？”

    没等怜奈回答，他又接着说：“去了那边，好好跟其他人相处，等会爸爸再给你点零花钱，想买什么就买。”

    怜奈几乎要把头低到饭碗里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嗯了一声，又说了句谢谢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