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妹妹

    回了家,怜奈就立刻躺到床上休息了。她发了通脾气,困得睁不开眼睛,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黑尾无奈地跟在后面给她收拾东西,怕她一会醒了眼睛痛,又蹑手蹑脚地给她冰敷。他的动作很轻,所以她几乎没察觉到,睡得很安稳。

    他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就这么看着她,心里有好多话想要跟她说,但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怜爱地揉了揉她的眼睛,轻声道:“哥哥会等你察觉到的,所以等也无所谓,只要别把我推开就好了。”

    怜奈睡得很沉,也许是把话都说开了的缘故。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外面的夕阳透过半掩着的窗帘照进屋内,屋子里开着空调,很凉爽。她觉得口渴,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懒懒地坐了起来。

    她习惯性地拿过手机,看了一遍消息,觉得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也就不急着回。翻着翻着,她发现研磨在两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醒了跟我说一声。”

    眼睛不算很痛,她眯着眼睛给研磨发消息:“我醒了,有什么事吗研磨。”

    消息刚发送成功,就传来了敲门声。她赶紧应了一声,“我在呢,你进来吧。”

    传来开门声,研磨轻轻地走了进来。他换了衣服,手里拿着毛巾和冒着冷气的冰块。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熟练地坐在她的床上,示意她凑过来,无奈道:“冷敷,眼睛会痛。”

    怜奈顺从地凑了过去。她仰着脸,不由得笑了起来,“研磨对我最好了。”

    要是小黑听到了,肯定要说怜奈是小白眼狼。研磨被自己内心的想法逗笑了,捧住怜奈的脸,轻轻地为她冰敷,笑道:“真的这么觉得?”

    “当然了,我说什么都会同意,不会逼着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怜奈笑眯眯地回答,声音因为刚睡醒有点哑,“而且总是能给我最最有力的安慰,不管怎么说,研磨最好了。”

    倒不问为什么会知道她哭过了。研磨安静地换了只手,看着眼前的怜奈,轻声回答:“那天,小黑说的话,你没有听全。”

    “什么?”怜奈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问。

    “他说的是,‘研磨,从以前开始,我应该就已经是个存着坏心思的怪物了’”研磨一字不落地重复着当时的话,“然后,他说的是,‘一开始,就觉得她好可怜,不想让她一个人,想让她永远在我身边,无论她做什么我都觉得她既可怜又可爱。’”

    什么意思。怜奈不可置信地看着研磨,原来说的是这些话吗?她扯出一个笑容,“真的吗,研磨,别骗我。”

    “如果小黑因为可怜你才喜欢你,或者因为愧疚才喜欢你,我是不会同意的。”研磨继续给怜奈冰敷,声音很轻,“我没有骗你,怜奈,这就是事实,早在你喜欢小黑之前,他就喜欢你了。”

    大概是国中的时候,研磨突然发现,小黑开始不牵着怜奈的手过马路了。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以前小黑都会牵着怜奈的手过马路,突然不这样了,让他觉得很奇怪。

    他私底下问过小黑,以为两个人闹什么矛盾了。他实在是不想自己的两个发小闹矛盾,不然还得他来调解,这样的话很麻烦。

    小黑躲闪着眼神,憋了半天,才回答:“哪有,这个年纪的哥哥,早就不该这样了,我看其他人也不这样,所以没关系吧。”

    男女有别的意思吗?研磨倒没想到小黑会这么想,有些惊讶。之后,他又注意到,小黑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跟怜奈的肢体接触,甚至有段时间不去看怜奈跳舞了。

    到底为什么这样啊,坐在观众席看怜奈跳舞的时候,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却又突然反应了过来。

    不会吧,怜奈是妹妹啊。他赶紧摇头,但又清楚地知道,其实小黑和怜奈并没有血缘关系。

    从那一刻起,他无师自通,意识到了小黑对怜奈的情感,不是兄妹之情,而是对女孩的喜爱之情。他自己跟自己闹了一段时间的别扭,觉得纯洁的发小之情被男女情爱玷污了。但很快,他就没有跟自己闹别扭的空闲了。

    那天,天气很好。打完了一场比赛,按照惯例,黑尾在跟对手队伍寒暄,说下次还要一起打排球的话。这是黑尾要做的事情,他完全不感兴趣,悄悄地坐下,开始打游戏。刚进了界面,还没开始,黑尾的手机响了。

    他看着正跟其他人笑着说话的黑尾,犹豫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是黑尾怜奈的家人吗?”对面的声音很急,像是在什么空旷的地方。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怎么了?”

    “来一下医院吧,她出车祸了,需要家里人过来一趟。”对面急匆匆地交代完医院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什么啊,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他呆呆地眨了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接着,就是如潮水般涌过来的恐惧。他快速地跑过去,抓住了黑尾的手,“快去医院。”

    “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了?”黑尾被他的动作搞得十分疑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概觉得他在开玩笑,“马上就好了,等一会吧。”

    “不是,是怜奈。”他觉得说话也变得困难起来,“她出车祸了。”

    黑尾脸上的表情立刻僵硬了起来,拽住了他的胳膊,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腿呢,撞到腿了吗?”

    腿断掉了,再也不具备跳舞的基础了。在医生宣布这个结果的时候,黑尾出奇地镇定,甚至都没叹气,只是跟医生道了谢。

    黑尾的爸爸在跟肇事者理论。说是肇事者,但实际上真正的肇事者根本都没来过医院。肇事者派了人过来,表示会负责一切的费用,完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怎么办,不能跳舞了,怎么办,要怎么跟怜奈说这种事,说得出口吗,为什么要让怜奈遇到这种事。他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看着手术室紧闭的门,感觉这就像世界末日。

    “全都是我的错。”黑尾低着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如果我去接她,如果,再快一点,就没有这件事了。”

    怎么能怪你,他想,如果要这么说,他也是罪人。他用力地拍了拍黑尾的手,“别这么想,你得振作起来,你知道的吧,你得振作,怜奈不能没有你。”

    黑尾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着头。过了一会,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做了某种决定,黑尾攥紧了手,喃喃道:“以后得永远待在一块才可以。”

    那个时候,他隐隐觉得黑尾有些不对劲。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很快就丧失了对这句话的判断,没放在心上。

    手术结束,大概过了两天,怜奈才真正醒过来。研磨盼着这一刻的到来,却又胆怯了起来。黑尾拽着他往病房里走,他能感受到,黑尾的手一直在发抖。

    怜奈躺在床上,脸色极其苍白。见到他们,她勉强地笑了笑,“你们来看我了。”

    明明全身都在痛,她却还摆出无所谓的样子来,怕他们担心。黑尾的眼睛立刻就红了,平时百般呵护的妹妹脆弱成这样,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想哥哥了吗,哥哥很想你。”黑尾蹲下来,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脸。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却不容拒绝,“等我好了,再来看我,好吗?”

    “什么?”黑尾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住了。

    她的声音很轻,“因为很丑啊,不想你看到我这样子,如果你来看我,我会很生气的。”

    “这算什么。”黑尾有点着急,“见不到你,我怎么可能安心。”

    她扭过头去,语气不容质疑,“如果你一定要来,那我宁愿立刻死在这里。”

    研磨反应得很快,立刻安抚性地按住了黑尾的肩膀。他看着怜奈,同样柔声回答:“好,知道了,我们不会过来的,等你想我们的时候再过来,好吗?”

    怜奈朝他笑了笑,“好。”

    他拽着黑尾走出去,黑尾立刻挣开了他的手,克制着怒气问他:“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能过来,如果我不来,还有谁能过来?”

    “你就顺着她的心意来吧,她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这边有医生和护士,肇事者也说了会请护工过来,不用太担心。”他心里很不安,说起话来也没力气,“小黑,怜奈现在想自己静一会,我们不能逼她。”

    黑尾沉默不语,近乎崩溃地蹲了下来。

    怜奈一直是个很脆弱的人,他第一次见怜奈的时候就知道。在他眼里,要像对待花朵一样对待怜奈,要用无限的耐心来呵护她。

    现在,不仅心里脆弱,怜奈的身体也变得脆弱起来了。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再加上心理状况不好,治疗进行得并不顺利。

    黑尾着急到几乎崩溃。最严重的时候,黑尾连学校都不去了,但又记得之前答应好的事情,就守在怜奈的病房前,等着怜奈肯见他的那一刻到来。

    “我很想见她。”黑尾闷闷地问他,“我想进去,现在还不是时候吗?”

    他很少见黑尾犹豫不决的样子。但说实话,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不是合适的时机。他跟着难受,回答:“要不试试吧?”

    黑尾立刻站了起来,深呼吸几下,果断地打开了门。怜奈好像睡着了,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她皱着眉毛,脸色苍白,看上去一点也不好。

    “不管了,不要等她肯见我的那一刻,不管怎么样,都得陪着她。”黑尾一见她这样,立刻把之前的承诺抛到了脑后。

    怜奈睡得并不安稳,听到声音就醒了。她注意到了黑尾,先皱眉,似乎不喜欢他过来。但很快她就红了眼睛,一副委屈样子,“哥哥……”

    黑尾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柔声回答:“我在呢。”

    “谁叫你来的。”怜奈故作生气样子,轻声问。

    黑尾虔诚地捧住了她的手,笑了笑,回答:“见不到怜奈,哥哥可是会死掉的,你知道的吧,怜奈,所以要好好治疗,好吗?”

    “真的假的,你就知道唬我。”怜奈笑着摸了摸黑尾的脸,“我怎么不知道?”

    黑尾趁热打铁,得寸进尺道:“那我以后每天都要来看你,不然我今天就住在这里。”

    怜奈无语至极,悠悠地看了他一眼,撇嘴道:“研磨,快把这个怪人拽走。”

    他还没来得及跟怜奈说话,闻言凑了过去,笑道:“我可管不了他,所以,快点好起来,管管他吧。”

    怜奈一直是一个很漂亮的人,他从以前就知道。只是,现在因为病痛,她脸色极其苍白,又露出了难过的神情,更显得她楚楚可怜起来。

    有种异样的美丽,他移开眼睛,皱了皱眉毛。

    她穿着病号服,头发散在枕头上,微微眯着眼睛,抬手揉了揉黑尾的头发。她的声音很轻,“好啦,让你来还不行吗,别一副要哭的样子。”

    她是个心软的人,只要黑尾一撒娇,她就会同意,哪怕她一开始并不情愿。

    他觉得好笑,但更多的还是心疼。他不想她经历这些,哪怕一点苦痛也不可以。这么想着,他看了看病房里面,觉得肇事者还是用了心的,但他永远也不能原谅肇事者犯下的罪孽。被请来的护工就站在旁边,看上去很尽职。他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但这是平时照顾怜奈的人,所以犹豫一下,他还是跟护工打了招呼,“谢谢您平时照顾怜奈。”

    平时这种事都是黑尾干的,但是黑尾现在完全没那个心思,一个劲地跟怜奈说话,所以他不得不担负起了这个责任。

    护工是个看上去很温柔的人,大概三十岁左右。她连连摆手,笑道:“怜奈是个好孩子,况且这是我的工作。”

    说完这话,她笑得更厉害了,“你们两个就是怜奈的哥哥吧,之前怜奈不让你们来看她,以后总算可以了。”

    他姑且算是哥哥,但黑尾,目前应该不算,脑子里不知道都在想什么。他悄悄地看了一眼还在捧着怜奈的手说话的黑尾,有些无奈,“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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