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的时候,云霁雪回头,对着目不斜视的季凌云眨眨眼,看着他耳尖通红,落荒而逃的上了马车,云霁雪心情大好,连不断惨死重生的戾气也消散了几分。
果然,与人斗其乐无穷!
丞相夫人张氏见女儿落在后头,停下了脚步,待到云霁雪赶上,这才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云霁雪收敛玩味的表情,露出最完美的笑脸,扶着母亲上马车。
马车空间狭小,喝多的云霁雪觉得气闷,轻轻拉开车窗上的帘子,感受着京城夜晚的凉风。
张氏注意到云霁雪的动作,闻到马车内残存的果酒味,不悦的训斥:
“干什么呢,你作为丞相之女,如此轻浮的做派成何体统!”
“这是喝了多少酒,哪家闺秀嗜酒,就你越大越不像样!”
“大家闺秀应该......”
......
“对不起,母亲,我错了。”云霁雪知道,如果不赶紧道歉,母亲准会继续长篇大论的教导“论大家闺秀不该做的108件事”,从小到大都是这一套,她都听倦了。
“嗯,回去将《女则》《女戒》抄三遍。”
“是,母亲!”云霁雪木着表情应答。
张氏是张老翰林家的闺女,云霁雪外公一辈子谨小慎微,守着孔孟之道兢兢业业,到了现在也依旧还是个翰林。
张氏一直以翰林清贵为傲,守着那点子骄傲严于律已,苛以待人,整日板着张脸,处处彰显着自己家学渊源,配的上百年世家的云家,而不是靠着救命之恩,逼着当年京城四公子之一的云廷娶她才能嫁入豪门。
可偏偏自诩德行兼备的张氏婚后只生了个女儿,之后再无所出,于是变本加厉要将女儿培养成京城第一闺秀,让别人不敢小瞧她。
不错,张氏成功了,云霁雪不负所望,德容妇功,文学才情,为人处世皆为世人称赞,称其为京城闺秀的模范,然后云霁雪死在了十八岁出嫁当天,还一连死了九次,达成九九归一成就!
回了丞相府,丞相云廷直接去了书房,看着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云霁雪又觉得她很可怜,不过她不敢说。
拜别母亲,在回院子的路上,碰到了站在分叉口赏月的父亲。
云霁雪笑道:“爹,别说你是在等我!”
此刻的云霁雪一点都没有在母亲面前的恭谨,嘻嘻哈哈的像个小泼猴。
云廷摸着下巴上精心呵护的短须:“又喝酒了,你母亲又训斥你了?”
“不错,你二闺女、三闺女又要重出江湖了。”
云霁雪时常想,说不定《女则》《女戒》才是母亲的亲闺女,毕竟她见这些书比见闺女更高兴,所以她戏称这是丞相府的二姑娘和三姑娘。
“又胡说,你母亲啊,唉,算了!”云廷叹了口气,随即问道:“还有一个月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了,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云霁雪想着前几世退婚都失败了,想了想还是不甘心的试探道:“如果能不出嫁就好了,爹,这婚事能取消吗?”
“很难!”云廷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这婚事是谢昱祖父谢老将军临死前向皇上求来的,虽没有明旨,但也和御赐无异了!”
云霁雪疑惑:“我怎么不知道?”
云廷:“那时你还小,这事只有皇上、我以及谢老将军父子四人知道,哦,现在只有三人知道了。”
云霁雪:“那这婚事岂不是非结不可?”
云廷:“那也不一定,就看你要怎么做了?”
云廷高深莫测的提点了一句,转开话题:“听说最近酒味出了一款新品,叫轮回,听同僚说得神乎其神,也不知道是不是言过其实!”
说罢,摇头叹气的去了书房。
听到父亲的暗示,云霁雪心中有了谱,难怪前几世自己退婚都失败了,原来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
心情放松下来,云霁雪也有心情思考其他了。
轮回酒么,上几世有这款酒吗,她不记得了,第一世为了准备嫁衣,她忙的昏天黑地的,后面几世则是忙着改命自救,哪有闲工夫去酒肆,这一世嘛,倒是可以去看看。
云家父女都嗜酒,云廷为了维护官场形象,很是克制,偶尔酒瘾犯了,就怂恿云霁雪去买,父女俩默契十足,有酒一起喝,有锅闺女扛,至今还没被外人发现过,也是厉害了!
翌日,云霁雪对着铜镜涂涂抹抹,没一会儿,就见一个长相平凡的少年出现在镜中。
“姑娘的技术又精进了!”
福香一脸赞叹,不管见过多少次,福香总是会为自家姑娘鬼斧神工的双手所折服。
云霁雪翻了个白眼,郑重的将一个木盒交给福香,要不是知晓里面装的是什么,福香还以为姑娘将宝贝给装里头了。
“二姑娘和三姑娘就交给你们了,好好教教规矩!”
“姑娘,这回要教几次?”问柳凑过来问。
“不多,三次。”
福香和问柳是云霁雪身边主要负责二姑娘和三姑娘事宜的,这是她的左膀右臂,从来没有出过错,交给她俩,云霁雪很放心。
照着老规矩,云霁雪从丞相府后院的角门溜了出去,看门的是云廷以前的护卫钱叔,后来因为受了伤,年纪又大了,云廷就将他安排在这里,整个丞相府也只有云廷和钱叔知道云霁雪经常偷溜出府。
酒味酒肆。
“小二,你家掌柜的在吗?”
云霁雪敲了敲柜台,正在抹桌子的小二转头一看,立马跳起来:“在在在,昨儿掌柜的还念叨有段时间没见张公子了,没想到今儿张公子就来了。”
看着小二冲进后院,云霁雪挑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时辰尚早,酒肆里没人,她正无聊的盯着墙上的书画发呆。
“谢昱,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一道清甜的女声惊醒了云霁雪,谢昱?声音好像是从旁边巷子传来的。
谢昱居然和一个姑娘钻巷子,有意思!
云霁雪立马跑到后院墙边偷听,见到掌柜楼笑笑,还努了努嘴,示意她别说话。
“我没有躲你!”
确实是谢昱的声音,云霁雪点了点头,盖棺定论。
“那你为什么不肯见我,我去谢府,门房每次都说你不在。”姑娘语气有点急,还带着气愤。
“橙橙,我最近确实很忙,还有......我要成亲了!”谢昱语气无奈。
“成亲?你要成亲了,那我呢,我怎么办?”姑娘带着颤音,更像是不敢置信。
“橙橙,我们先回去再说,好吗?”
听着谢昱和女子离开的脚步声,云霁雪眼睛放光,看来这一次这亲终于不用成了!
楼笑笑挥了挥手,招呼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当然是想美人啊,刚才那女子也太可怜了!”
云霁雪叹息:可惜我更可怜,她不过是没了夫君,我可是丢了九条命啊!
“你知道那女子是谁吗?”云霁雪撞了下楼笑笑。
楼笑笑眼神复杂的看了云霁雪一眼:“那女子叫陈橙,是个镖师,一个月前进京的,就住在后面梨花巷第三户。”
“梨花巷第三户?那不是你家隔壁吗?”云霁雪疑惑。
楼笑笑眼神复杂难辨:“是啊,就是这么巧。”
听完了八卦,云霁雪酒瘾犯了:“我知道了,你家新出的轮回,卖我十坛,打包带走。”
“十坛?你当轮回是平常的酒呢,这酒每个月就十坛,我给你留了两坛,多的没有。”
“行吧,两坛就两坛,快给我,我赶时间!”
云霁雪见楼笑笑磨磨蹭蹭的,一个劲儿的催她。
“知道了,别催了。”
楼笑笑翻了个白眼,拿着酒坛子递给她:“快走吧,祖宗!”
等到云霁雪拎着酒坛回丞相府时,酒肆的后门迎来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
“她知道了吗?”
“是,我要的东西呢?”
“明日送来。”
三句话后,巷子重归平静,仿佛之前的动静只是错觉一般。
戌时末,丞相府。
廊檐下挂着的灯笼一个个被熄灭,内院的门锁已经关好,只留着个守夜的婆子在门房里守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京城都陷入了睡梦之中,除了青楼酒坊还点着营业的招牌,其余店家早已打烊休息了。
“嗖”的一声,两道黑影停在丞相府墙院外,其中一道黑影越过高墙,朝着东北方的听雪院而去。
听雪院,正房。
闭着眼睛装睡的云霁雪,听到福香关门的声音,眼睛瞬间瞪大,又等了一会,确定人走了之后,这才掀开被子下了床。
借着月光,她将偷偷私昧下的一坛酒提了出来。
另外一坛除了分给钱叔一壶,剩下的都被老爹给没收了,美名其曰酗酒对身体不好,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偷藏了一坛,现在她可是拥有十壶酒的老板了。
云霁雪翻开茶杯,拍开酒坛的封口,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她深吸口气,感觉酒虫在上下翻腾,叫嚣着要立马品上一品。
云霁雪迫不及待的倒了一杯,轻啜一口,入口略带苦味,而后回甘,百般滋味回味无穷,真是好酒!
云霁雪一杯喝完觉得不过瘾,又倒了一杯,然后一杯接着一杯,不过一会儿就水眸含春,面色酡红的醉倒在桌上。
这时,一个黑影推开了卧房的门,见云霁雪醉醺醺的趴在桌上,不由轻笑出声:“小醉猫!”
黑影将云霁雪打横抱起,朝着架子床走去,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黑影脸上,原来竟是季凌云。
季凌云将云霁雪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盯着她的睡颜喃喃道:“云霁雪,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你这个小坏蛋!”
想起宫宴那晚的相拥,季凌云至今不敢相信,也许那不过是一场梦,等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就在季凌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玉足偷偷从被子里探出了头,然后一脚踹向季凌云的小腹。
季凌云下意识的抓住了捣乱的玉足轻抚,待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带动着喉结上下滚动,然后将这扰乱人心智的“坏东西”塞进被子里,岂料还未动作,云霁雪一边嘟囔着好热,一边顺手将被子掀开。
于是穿着寝衣,香肩半露,毫无危机意识的醉美人,呈现在了季凌云眼前,他艰难的移开目光,在心中默念清心咒,好一会儿才消减了几分心中汹涌澎湃的火海。
许是陌生人灼热的视线惊醒了云霁雪,她酒意稍退,心脏砰砰砰的直跳,深更半夜的,自己闺房里居然有个贼!
云霁雪揉了揉眼睛,借着月光觑见季凌云的脸,这才安下心来,她第一反应就是这男主居然半夜钻女子香闺,登徒子!
接着又想到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季凌云,这又是你自己撞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