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

    果不其然,是傅明断。

    不知在那里听到多少了,他只是含笑站在不远处,树荫遮挡了他一半的俊脸,傅明断盯着宋锦奚,语气熟稔,“小娘子是来找我的吗?要不要去我府上坐一坐?”

    两人已经不是清白的关系了,昨日的绣球招亲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很快连圣上也会知道。

    康荣侯如今是圣上口头上的叔父,不久宋家女儿进宫,在朝中的地位更上一层,傅明断家中一没剩多少势力,这婚事,宋锦奚要嫁,他傅明断也反抗不了。

    而今一见,傅明断却像没事人一样。

    “傅梓渊?你在这里呀,我确实是在找你呢,不过路上遇见了齐少和他的相好,就聊了几句。”宋锦奚故作惊讶地说,又像是反应过来看向柳曦。

    柳曦表情还不太好,对于刚刚齐元修否认关系有些失落。

    宋锦奚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敛眉,她对齐元修说:“那我就先离开了,下回见。”

    她走到傅明断身边,仰起头,颐指气使:“你怎么不来侯府找我呢。”

    她还在想要怎么质问傅明断,在宋锦奚,就算是上辈子她也是千金小姐的富贵命,虽然说死得惨了点。

    但是傅明断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不是像齐元修那样的故作清高,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随意,好像宋锦奚说什么都不会生气,但是这种人往往最危险,因为没有亮出底牌。

    比如现在,傅明断那双微微下垂的杏眼很温润,脸部轮廓清澈爽朗,眼底的风情是宋锦奚从来没见过的,她眨眨眼,发现傅明断的不一样。

    这已然是个成年男子了。

    “傅梓渊,你今年多大了?”

    走出去一点距离,宋锦奚家的马车就在前面了,她看着傅明断。

    “刚刚弱冠而已。”

    明明也才弱冠,却给人一种深沉老道的错觉,宋锦奚手指攥紧衣裙,强忍着退后的冲动。

    她梗着脖子仰头说:“那你有小妾吗?”

    视线里,傅明断弯下腰靠近了一点,眸子里映出宋锦奚娇俏的小脸。

    “为什么这么问?”

    说话的同时,他身上松凛熏香的味道隐约透过来,宋锦奚的手攥住自己的裙子,避开一点,呵斥道:“放肆!”

    被她一吼,傅明断眼睛笑得更开心了,微微起身避开一点,道:“呵,姑娘今日来,莫非是为了绣球招亲一事吧,虽说承蒙绣球青睐,但是鄙人承家中父命,功名未显,不可娶妻。”

    傅明断的脸阴翳在日光下,那张面庞更加少年意气,他长身玉立,看不出喜怒。

    风骤起,略吹起宋锦奚头上的明珠璎珞,她拧眉:“这世上,敢拒绝我的人,还没生出来,你也不过是嘴硬罢了。”

    宋锦奚大步走向马车,车上的车帘玉珠摇摇晃晃,随着车夫一抽鞭子,马蹄声起,就离开了。

    傅明断还站在原地,他那副温润模样消失得一干二净,露出一个有些厌倦的表情,吐出两个字:“麻烦。”

    *

    回到府上,就见到府外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是皇家的正统色,正是官家的养女宋凝,也是宋锦奚的亲姐姐。

    据说是要到皇宫公里作妃子的,上月圣上拟的贵人红纸上,首当其冲的就是宋凝。现今的圣上已年逾不惑,对待男女之事也少了很多兴趣,但是后宫充实程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想到上一世,宋锦奚的脸色沉下来,宋凝不想入宫为妃,把心思动到了她身上,想要宋锦奚代替她上轿,但是发现宋锦奚已经把自己许给了齐元修。

    所以说,如果傅明断不娶她,她能否抵抗住压力,而不嫁进后宫还是个问题。

    她走进正堂里,宋凝正坐在主座上,而康荣侯和侯夫人坐在偏座,其余几个全都坐在边上,正堂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宋锦奚不紧不慢,轻轻撩起裙子,缓缓跪下去,“锦奚参加兆阳公主。”

    宋凝年方二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又在宫中数年,已然是一副官家威严的模样,拿腔拿调时透露着居高临下的意味。她和宋家关系不算亲近,和宋锦奚的关系就更不好了。

    宋锦奚和这个姐姐,两辈子加起来见过的面都不超过十次。

    “来得这样晚,是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了?”

    座上的宋凝动怒似的,把手里的茶杯重重搁在梨花木桌上,看着宋锦奚。

    这个家里谁不把宋锦奚放在手心宠着,就是再怎么刁蛮任性,也是府上惯的。但是宋凝有意修理她这娇生惯养的样子,觉得她怎么都是错的。

    “没有,是锦奚贪玩,长姐教训的是。”

    宋凝脸色难看到极点,她盯着宋锦奚微微苦恼的表情,那张脸珠圆玉润,明显被养得极好。就算是再宫中见过了太多倾城国色,宋锦奚也是出尘脱俗,丝毫不逊色。

    明明三年前才见过一面,她却觉得这个妹妹短短几年内抽条出落了,令她都嫉妒。

    宋凝故而又看向康荣侯,“爹,我都说过了,锦奚现在不能再像过去一样,要什么有什么了,得给她立规矩,否则还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不知道长姐想给锦奚立什么规矩,锦奚都受着,但是锦奚有爹地和夫子教训,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长姐教的。”

    宋锦奚脊背绷得笔直,她没有跪多久,就被康荣侯身边的侍女搀起来。

    “行了,这丫头确实贪玩可恶,但是有我管教,不用世俗规矩拘着,我的女儿,不能和世上所有女子一样。”康荣侯看了眼被扶起来的宋锦奚,语气微微叹息:“她也快出嫁了,会有夫家教训的。”

    大楚的世俗婚嫁,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生都被拘在宅院里,高门贵女也逃不过。

    宋凝思考着康荣侯的话,半晌才拧眉:“什么出嫁?她要嫁人了?”

    宋凝久居深宫,并不清楚这些事情。

    侯夫人适时开口:“她与宝嘉伯府的傅二已有婚约,不日便要商讨婚事了。”

    这算是把宋凝的好算盘打得稀巴烂了,明明想要趁着宋锦奚还没有许人家,在圣上面前引荐,谁知道晚了一步,就一天而已。

    “胡闹!”

    桌上的玻璃盏被宋凝掀翻到地上,劈里啪啦地碎了一地,宋锦奚却不再怕她:“锦奚的婚姻嫁娶一切自主,不知道长姐这是什么意思。”

    宋凝的声音如至冰窖,“你最好是真的要出嫁,否则小心好看。”

    *

    宋锦奚一连三天没有出门,只因为宋凝在府上住下,一切玩乐都被收了上去。

    说起宋家这个“公主”,大抵是十五年前,春日寿宴,当今老佛爷看中了当时年刚垂髫的宋锦奚,想要在宋家两姐妹里选一个作养女。

    是宋凝主动求来的机会,从那时起,宋凝和宫中的关系就非同寻常,后来封了公主,比正宫皇室的公主皇子还要受重视。

    午后,翠珠从门外进来,说:“姑娘,一切都找你的办了,已经传播出去,不用多久就能传到官家耳朵里。”

    翠珠不理解,看了眼宋锦奚,又说:“但是翠珠不明白,如果姑娘想要这件事情传到官家那里,为什么不直接求侯爷呢?那样更快呀。”

    宋锦奚躺在竹席铺着的软垫上,因为午睡,脸蛋两边浅浅一点红晕更显得娇懒,少女身着水红色石榴裙,抱着一只波斯猫,她的一只细白小手拨弄着池子里的水。

    她闻言眯着眼睛说:“因为我要的不是官家出面,而是傅梓渊娶我。”

    翠珠多看了一眼自家姑娘,竟觉得姑娘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不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女了。

    用过晚膳,进朝面圣的康荣侯回来了,一进门就板着脸,“奚姐儿,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说。”

    康荣侯站在雕花屏风后,声音透着威严,却实实在在是为儿女所思,头发都白了大半。

    宋锦奚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拎着裙子跪下:“爹,孩儿是真心决定嫁给傅梓渊的。”

    “唉——”康荣侯的声音沉而冷,“今日面圣,圣上向我问了你的八字和名字,你知道……上月才出了红纸,你长姐名字就在其中,我不想你们两个都进宫,你可知我的苦心?”

    在听见“八字”时,宋锦奚的脊背就一僵,她不可置信,想不到宋凝这么急切,已经把她送进去了。

    明明上辈子没有这么快的,她苦涩一笑,想不到会有如此一天,“爹,您说过,宋家的女儿不用随波逐流,不用依附夫家。”

    康荣侯转过身来,还想说什么,门外下人的声音传来:“老爷,兆阳公主召见。”

    宋锦奚讥笑一般地扬起嘴角,就是堂堂一国王侯,面对已经封了公主的女儿还是要低眉顺眼地恭敬着。

    已过申时,天色将倾,宫里的梆子声音传遍了整条街。

    主堂里月光铺撒满地,如霜雪一般,宋凝已经等候多时。

    “红纸下来,这一季的秀女圣上看中了锦奚。”宋凝放下茶盏,幽幽伸手拨弄了下发边的流苏。

    所谓“红纸”就是一年一度的秀女选拔,王侯将相还是富商世家的适龄女子都有可能在其中,是给皇帝选妃子的。

    红纸,宋锦奚没看过,但是不出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宋锦奚要入宫了。

    宋锦奚深吸一口气,只轻轻一笑:“能入宫自然是锦奚的荣幸,但是要入宫也应该是长姐在前才对,毕竟如今谁不把兆阳公主当官家人?”

    宋凝抬眸,“我竟不知锦奚有这一张好嘴。”

    “长姐,大富大贵的命你要,如今进宫为妃又想到了锦奚,是不是有所不妥。”

    “够了,莫再说了!”宋锦奚这话算是深深刺痛了宋凝,康荣侯看不下去地出声制止。

    姐妹间气氛紧张,任谁也不想看见,康荣侯呵斥几句,就被闻声而来的侯夫人搀扶住顺气。

    就在这时,府邸大门口的小厮大声喊了声:“官家来了!”

    这会儿都日落西山,宫门都关上了,官家圣旨却到了,这事论谁也说不通。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门口,宋锦奚加快步子走上前,跟着康荣侯跪下去。

    “......今有康荣侯之女宋锦奚,贤良淑德,实为良媒,宝嘉伯之子傅明断,端方君子,今赐婚二人,望结两姓之好,举案齐眉,共亲婚姻,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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