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两人回到包厢,被桑聆逮个正着。

    “干什么去了?两人一块儿消失大半天!”桑聆捉奸捉双,笑得贼兮兮,“老实交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这个时候朝简反应极其迅速,立马就胡说八道:“我上洗手间呢,岳总他……胃疼,我陪他到前台拿了点药。”

    桑聆半信半疑,问岳竟城,“你还有胃疼的习惯?”

    岳竟城似笑非笑,“这话说的,我能跟它商量?”

    朝简:“……”

    两人重新入了座,刚才骚扰朝简的伴郎已经老老实实在位置上待着,一声不敢吭,一来自己不占理,二来挨打的是自己,没脸。

    饭局结束时,出了岳竟城,其他一屋子人都喝了点酒,等人来接,或者自己叫了个代驾回去。

    朝简是坐严铮的车来的,而这小两口接下来还有私人余兴节目,还不打算回家,于是桑聆擅作主张,把朝简交给了岳竟城。

    她有一半出于私心,直觉刚才两人有什么猫腻,并且转头就跟严铮分享了这个猜想。

    严铮闻言,摆摆手,“不可能。”

    桑聆奇怪,“为什么不可能?”

    严铮笑着说:“要是真有什么猫腻,我怎么没看出来?”

    桑聆冷笑,“当初我追你大半年,你也没看出来啊。”

    严铮想起黑历史,有些尴尬地拿指尖搓搓下巴,“这不一样,都过去多少年了,我还能一直是个大学生愣头青?”

    桑聆笑眯眯,“当然不一样了,你现在已经是个老愣头青了。”

    路上,岳竟城的手机屏幕时不时亮一下,因为不断有短信进来。

    朝简好心提醒一句:“你不看一眼?或许有什么急事。”

    红绿灯路口,岳竟城等绿灯的时候,把手机拿过来一瞧,是一连串的照片,他嘴角略有笑意,然后摁下最后一条语音。

    ——爸爸,唧唧生小蛋蛋咯~

    朝简:“…………?”

    刚刚那是什么动静?

    好像有什么攻击了她的听觉。

    什么唧唧?什么蛋蛋?

    朝简出声:“请问一下。”

    刚出声,岳竟城就把手机屏幕举到她眼前,手机里有一张照片——所谓“唧唧生小蛋蛋”,是母鸡下了一枚圆溜溜的鸡蛋。

    朝简松一口气,刚才她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黄色垃圾频道,她笑了下,“童言无忌,还挺可爱。”

    岳竟城这一刻的沉默显得有点意味深长,接着隐晦回了句:“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朝简发现他现在挺好说话,于是趁机提了个请求,“你手机里有没有她的照片?我可不可以……”

    “你目前没有这个权限。”他冷漠拒绝。

    朝简静默了一小会儿,再接再厉,“那我怎样才有这样的权限?”

    岳竟城看她一眼,敛着眉说:“是不是刚才我对你太客气了?”

    朝简:“……”

    岳竟城:“导致你现在好像误以为自己可以得寸进尺。”

    简朝被戳漏了小算盘,心虚之下恼羞成怒,“你少在我这蹬鼻子上脸。”

    岳竟城冷笑,“拿面镜子照照自己,到底是谁蹬鼻子上脸。”

    朝简看着他,“我以前就说过吧?你就是个小气鬼。”

    岳竟城不痛不痒,“我建议你先反思一下自己。”

    朝简笑了,说:“这边不接受您的建议呢,亲。”

    岳竟城:“……”

    其实朝简在最开始对这个女儿并没有太多心思,她也自觉不方便去打扰,如果不是岳竟城三番两次在她面前提起女儿,导致钩子越埋越深的话,她是能忍住的。

    岳竟城把人送到家楼下,掉了个头就驱车离开。

    朝简默默腹诽,三年前他就来过两次,都过去这么久了,哪个方向哪条路倒是记得一清二楚,记性这么好,难怪这么记仇。

    朝简上了楼,家里没人,老两口出门散步去了。朝简洗完澡上床,打开笔记本电脑看了会儿论文,不多时,眼皮就跟融了铁似的死沉,她合上电脑,躺下睡觉。

    第二天是周六,按照朝简的计划,她应该会美美地睡到上午10点钟再起,然后喝杯咖啡,享受到午饭之前那两个小时的苟且时光——

    刚梦到这里,她就被手机来电吵醒了。

    朝简接电话之前看了眼时间,才凌晨四点钟,桑聆打来的电话,一般这种时候任何熟人来电都八成有急事。

    但桑聆不是,她经常火烧屁股闲得坐不住,总会干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最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否则——”

    “天气这么好,看日出去?我都准备好了。”

    “再给我6个小时的睡眠时间,等天亮了我再找你算账。”

    “岳竟城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朝简沉默了,过一会,她说:“20分钟。”

    说到底,朝简还是不愿意和岳竟城交恶,毕竟两人之间还有个孩子,谁是谁非都已经过去,没必要搞得老死不相往来。

    桑聆挂了电话,神情得意对严铮说:“你看,我就说这俩有猫腻,刚才一提岳竟城,她立马就换了副面孔。”

    严铮摸着下巴思考,“我还是觉得不太对。”

    桑聆没理他的自言自语,自顾自地说:“不过岳竟城身边带个孩子,多少有点委屈我们家小简了,可惜架不住小简自己喜欢。”

    严铮说:“这种事你自己想想得了,可别乱点鸳鸯谱。”

    朝简换了身外出的休闲服,扎了个利索的马尾,悄默声出了门,一下楼,严铮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了,她拉开车后座车门,一上车就看见了车座另一边的岳竟城,正闭着眼休息。

    也不知道严铮用了什么离谱的理由说服他来的。

    车上了路,朝简坐了半天实在挨不住,脑袋一歪,睡过去了,但在车里睡觉始终不如床上舒服,她迷迷糊糊眯了一阵就醒,一睁眼发现岳竟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

    不过他日理万机,这会儿还拿笔记本回复邮件,连抬个头的功夫都没有。

    这么忙还看什么日出?

    岳竟城冷不丁侧了一眼过来,动了动嘴唇,发来一句唇语——你有意见?

    朝简一惊:我可没出声。

    岳竟城又是一句唇语:我听得见。

    “阿城——”前面严铮突然开口,“半夜把你喊出来,不影响吧?”

    朝简又在腹诽,笑死,半夜人睡得正香,你说影响不影响?

    岳竟城也是这个意思,但表达得委婉,“刚把孩子哄睡着。”

    严铮意外道:“小家伙睡得这么晚?”

    岳竟城揉了揉眉心,“嗯,家里的鸡下了蛋,她今晚过于兴奋了。”

    严铮听笑了,“原来是这样,这小丫头,真会折腾人。”

    朝简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问:“……你还搞畜牧业?”

    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到那句“家里的鸡下了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主驾驶的严铮听见这话,“哈哈哈”笑半天,回道:“这么说也不是不对,小简,有机会你上他家看看,很热闹。”

    岳竟城无所表示,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

    车子到了山脚下,找到位置泊车。

    由于几个人出发比较晚,到了这里时间已经不太够,所以他们不打算徒步上山,幸运的是,四个人分别要到了两台缆车。

    朝简和岳竟城上了后面那辆。

    此时远处的天已经泛开蟹壳青,有缓缓挣破黑暗的趋势,估计到半山腰,天就差不多该亮了。

    岳竟城刚才下车时把笔记本随手带了下来,这会儿依然埋头敲敲打打。

    朝简就坐在他对面,打量了许久。

    缆车内的白灯映得他皮肤透着瓷冷,下压的眼睫朦朦胧胧遮住了眼,显出几分深邃感,嘴唇淡而偏薄,给人一种疏离感。

    朝简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酒吧幽暗暧昧的灯影下,他也是这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但盯着酒杯的眼神却莫名有几分柔情。

    那双眼总是惹人误会。

    岳竟城头顶仿佛长了眼睛,冷不丁出声:“你如果实在没事干,可以睡一觉。”

    缆车外的山景轮廓如墨般静谧,朝简的语气也一股懒懒的适意,“我一没吭气,二没捣乱,不影响你吧?这样你都有意见?”

    岳竟城终于抬头看她,“你有话直说。”

    朝简张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算了,说了也白说。”

    这招对岳竟城没用,他云淡风轻“哦”一声,低头继续忙活。

    朝简见他不上钩,也不搞弯弯绕绕那一套,明说:“昨晚我考虑了很久,其实我们没必要每次见面就跟仇人一样。你看,工作中你跟我们实验室有项目合作,生活中朋友之间有一些交集,还有……”

    岳竟城静静注视着她,不语。

    朝简清清嗓子,“你也知道,我一向喜欢睡懒觉。”

    岳竟城应道:“这么久的事,我记不清。”

    朝简一默,继续说:“我大半夜之所以愿意出来,是想着借这个机会,或许我们可以改善一下彼此的关系。”

    岳竟城淡笑,“铺垫这么长,是为了孩子?”

    朝简十分真诚,“你怎么这么想我?我当然是为了你。”

    岳竟城往后一靠,胳膊肘抵住身后的栏杆,说:“那你就为了我,少动点歪心思。”

    朝简垂着眼做了个深呼吸,“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着孩子的事,要不是你老在我面前提起来,我至于这么蠢蠢欲动么?这是你的问题!”

    岳竟城嗤道:“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

    朝简一口气堵在心口。

    看看这双深情的眼,瞧瞧这张薄情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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