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知玉清观捉奸的消息后，盛老太太就冰着一张面孔，原先慈爱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笑容。

    墨兰这一出闹剧，把盛家女眷都推进了火坑，别说未出嫁的如兰和明兰，就连已出嫁的华兰，都要受她连累。

    她无比气恼盛紘夫妻的糊涂：盛家女儿一损俱损，要查墨兰的私情，也该暗中进行，哪能当场捉奸，闹得沸沸扬扬？

    派去的仆人虽签了死契，但万一哪个漏了风，即便打死又有什么用？盛家的名声还能回来吗？

    更令她气愤的是，这种涉及家门荣辱的大事，夫妻二人事前竟半点消息也不透给自己！

    这对豺狼夫妇，真是一对活宝！

    她正生着闷气，突然听房妈妈来报：主君和大娘子吵得很凶，下人们都不敢劝，长柏不能来后院，海氏勉力维持却两头受气，请老太太快去救场！

    “哪天阎王要抓我，我还得劝了架才能走！”盛老太太痛苦地扶着额头。

    她带着明兰等人，施施然走向葳蕤轩，还没到院门口，就听见一阵尖利的女人叫声：世上有你这样偏心的父亲吗？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心！我就是养如儿一辈子，也不叫那小贱人好过！

    然后传来盛紘的吼声：泼妇！真是泼妇！我让你探探梁家的口风，正是为了华儿和如兰，不然你想怎么了结？

    “到底是为了华儿和如儿，还是林栖阁的两个贱人？她把我盛家的脸踩到泥里了，你还护着那贱人，那小娘养的贱人！”大娘子的声音更加尖利。

    “你住口！”随着这声喊，盛紘“啪”的一声将茶碗摔碎在地，顿时间茶水横流，碎瓷遍地。

    一旁侍立的海朝云面色痛苦，左右为难，远远瞥见盛老太太来了，顿时如临大赦，忙对身边的陪房使了个眼色，那陪房立刻扯起嗓子大声传报：老太太来了！

    大娘子见了盛老太太，立刻泪盈满眶地迎了上去：母亲……媳妇是个不中用的，眼皮子底下叫出了这样的丑事！我…我…

    盛老太太挥挥手，截断大娘子的话：四丫头的事不怪你，只有千年做贼，哪有千年防贼？何况她平日受主君爱重，谁不得给她几分面子，恃宠生娇自然无法无天。

    这话说的夹带讽刺，盛紘脸上一红，只低头作揖，不敢答话。

    大娘子见老太太为她说话，顿时有了依靠，她拿着帕子捂在脸上，大声哭道：母亲！若不是主君之前一味纵容，家里正邪嫡庶颠倒，她们母女哪能做成丑事！如今害了全家女眷，这……

    明兰瞧着情形不对，心中有些愧疚，不敢多待，向盛紘和大娘子行礼问安后，便躬身退出去，直回暮苍斋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刺激墨兰和梁晗偷情，再通过大娘子揭发，最终彻底清算林栖阁，替卫小娘和未出世的弟弟报仇。

    但现在形势好像走偏了：林小娘还没有被关起来审问，盛家女眷的名声却危在旦夕，万一林噙霜鱼死网破，自己和她同归于尽倒也罢了，但其他人的名声呢？

    明兰隐隐觉得，事情好像失控了，自己报仇的时候，把问题想简单了。

    她看着墙上墨兰送的那幅“舐犊情深”和卫小娘留给她的“李娘子镇守娘子关”，一时间陷入茫然。

    直到盛老太太喊她去寿安堂用饭，她也没想出什么章法，但看祖母的神情，似乎透着些古怪。

    “这事真奇怪，我原以为是主君偏袒林氏，但问了缘故，才知道梁晗居然是陪着墨兰一起回来的”，老太太悠悠开了口，氤氲的热茶气雾弥漫着她的面庞，表情越加难以琢磨。

    “梁晗和四姐姐一起回来的？”明兰一脸惊愕。

    老太太叹了口气：梁六不但和墨兰一起回来，还答应三日后来盛府提亲！那梁六平日名声狼藉，是个不让顾二的花花公子，没想到真出了事，他倒有些担当！

    “嗯，确实出人意料！”明兰心情有些复杂，她一直瞧不上梁晗，满以为捉奸后梁晗必定跑路，但他现在非但没跑，反而要上门提亲，这给自己的报仇计划加了很多变数。

    老太太继续说道：你父亲听了这话，也是鬼迷心窍，非但没怎么处置林栖阁，反而要大娘子去伯爵府探口风，大娘子当时和他大吵起来！”

    “去伯爵府探口风？”明兰越听越奇。

    老太太叹了口气：哎，你父亲虽属文官清流，却是个利字当头的人，墨兰偷情这事，一旦不能善了，整个盛家都入了火坑，但如果能善了，却搭上了伯爵府的线。他现在又怕、又馋、又没有耐性、又死要面子，自己不想去，就逼着大娘子出这个头！

    “父亲……”明兰只觉得父亲当真全无心肝，满脑子都是利害算计，根本就不在乎墨兰偷情这事错没错，只在乎最后结果是不是影响他的利益。

    “明儿，你说梁家会上门提亲吗？”老太太面前的茶汤热气已消散了许多，露出疲惫的神情。

    明兰低头思忖了片刻，抬起头来说道：很难！别说伯爵府这种高门大户，就是普通人家，女方有这种把柄，男方也未必答应！就算勉强答应了，婚事也必然草草了之，照样会被街坊邻居议论。

    “那你说这烂糟事事，我管还是不管？”老太太眉头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