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峦的脑袋贴着焉柔的脖颈，那一刻除了紧张，焉柔想到的是，傅峦的个子比她高很多，一直以来她都是抬头看他。傅峦的视线也高于她的。这是第一次焉柔感觉傅峦的脑袋低于她的视线以下。
但是傅峦最后什么都没做，他笑了一下，抵着她说：“喝了酒不碰你了。”
“我没有不同意”，焉柔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之间因为那晚的事有着些不自然，她想坦然的面对：“你也说你没喝多。”
“是没喝多”，傅峦：“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每次喝了酒后就自控力变差。”
“.…..”
焉柔没动过，等待房间内安静了几秒，她先换了话题说：“哥，红包太多了。”
傅峦：“前段时间帮小闯订酒店机票又买衣服的，手里的钱都花没了吧。”
焉柔：“我也用不上。”
“用得上就用”，傅峦：“如果用不上，就想想怎么能让它增值。金融专业的毕了业，应该有理财意识。”
焉柔：“要是亏了呢？”
傅峦：“交学费了。”
......
这个年的后半段，傅源蒲看着傅峦就没让他出过门。每次傅峦要外出，傅源蒲都会出来拦他。傅源蒲坚持让他去看林琪远一家人：“正月十五之前，你必须找一天出来。”
爷爷还在家，傅峦不想年都没过完就和他吵：“找不出来。”
傅源蒲：“那就在家待着。”
傅峦缓了缓自己的脾气：“我饿，家里没饭，你和爷爷在周伯家吃过了，我也得吃吧。”
傅源蒲：“叫外卖。”
傅峦：“我不吃外卖。”
傅源蒲：“我给你做。”
傅峦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你给我做过饭么，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没等傅源蒲说，傅峦改了口：“行，想做你就做，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就打个电话给徐阿姨，拜个年问问。”
回房间等饭时傅峦和焉柔微信聊天，焉柔说和小弟先去趟老师家取期末考试的卷子，再去图书馆看着小弟进行一场自我期末考试，她是考官。
焉柔问他：【吃午饭了吗？】
傅峦：【还没】
还有一条：【我爸在做。】
焉柔：【去年过年你给叔叔做饭，今年过年叔叔给你做，刚好】
傅峦：【还真是】
傅峦的记忆中没有父亲下厨的味道，如果五岁以前记不清的那些可以不算，这是他第一次吃。
一个多小时候后，傅源蒲给傅峦发了信息：【下楼吃饭】
餐厅桌上放置的三菜一汤超出了傅峦的预估，他还以为父亲不善厨艺，他甚至怀疑是外卖刚刚送来，被他倒在了家里的盘子中。但即便是这样，傅峦也打算吃。
傅源蒲没问傅峦味道怎么样，因为他的筷子在动，都尝过。
傅源蒲坐在傅峦对面，陪他吃了顿饭，在傅峦快吃完时，傅源蒲说：“知道这么多年没照顾上你，你受委屈了。”
傅峦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没说话，一边吃饭一边听着他讲。
傅源蒲：“我和你妈的感情很好，她的离开对我的打击很大。我想我没有办法生活在没有她的环境里，所以我选择留在那。送你走不是我的意思，你爷爷说，那段时间你心理也出现了问题，我照顾不好你。如果他不带你走，你没办法健康长大。”
傅峦吃饱了，放下碗筷，看着傅源蒲，神态因为他的话相对温和。
傅源蒲也看儿子：“你妈确实说过，希望你们两个在一起，我看她不是开玩笑。你们两个是青梅竹马，从小认识，如果能在一起是一段佳话。”
“你从小我没管过你，也没对你有过什么要求，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希望你做的事。”
无论傅源蒲所说的内容是什么，但如果他坐在傅峦面前肯心平气和的沟通，那傅峦也会和他说说他的想法：“我妈是带过她，但那时候她才四五岁，就是个小孩，谈不上性格品行。她做过的事我也都和你说过，我知道她喜欢我，但是我没意向，她两次耍心思想上我的床，这是品行问题。你不是也都知道吗？还有，她以话剧社的名义贷款，话剧社那些人对你有意见，难道和这件事情没关系吗？你不能因为她是我妈的徒弟就这么纵容她。”
“我知道这些年，她在你面前说的话很好听，讨你开心，但她常在你面前提到我妈，到底是因为怀念还是想拉近和你的关系，你得分清。”
“是怀念，我相信她，她也认过错了”，傅源蒲：“那时候她刚成年还不懂事，我说过她了。”
“调皮捣蛋是不懂事，她做的那些事还能用不懂事来形容吗？”，傅峦：“那是品行。”
傅源蒲沉默了下，又说：“她爸妈在国内，把她从小送到国外，没带好她。你妈妈本来想好好带她的，但是没能实现，这件事我有遗憾，我想你妈也有遗憾。”
他两句不离母亲，傅峦就顺着他的想法说：“我是我妈的亲儿子，她会希望看到我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你说呢？”
“就因为我们是她最亲的人”，傅源蒲：“所以得我们去顾着她的想法。我不勉强你。”
傅源蒲又说：“我只是建议你和她相处看看，如果合适那最好，如果不合适，我不逼你。这样的话，你觉得呢？”
傅峦视线停顿了两秒，又带过桌上的饭菜，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吃饭让他分心，他才反应过来，今天这张亲情牌，以退为进的打法不是一向木讷的父亲会想出来的办法，他虽然执拗，但是从来不耍心思的。
傅峦问：“这些话，谁教您说的？”
“饭菜，还真不是你做的。”
后面这句，已经是确定了。
“琪远很关心你，知道你没吃饭买了菜过来做”，傅源蒲：“她说你不想见她，就在客房先待着让你好好吃饭。她很懂事，我希望你们能好好沟通。”
傅峦的视线落傅源蒲的眉眼间，想去理解他的心理，或者这一刻不把他当自己的父亲，就当成一个普通的男人去理解，但他也不明白。
傅源蒲：“我叫她过来，你们好好聊聊。”
说着傅源蒲拿起桌上的手机要发信息。
傅峦眉眼间渐渐凉下去，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推上舞台，演了一场温情话剧，但身上穿的却还是件无家可归人才会穿的破烂衣裳。傅峦：“爸，你也开始会给我设套了。”
他声音中带着些从不会出现的疲惫感：“我原本还以为，只有图我手里东西的那些人才会。”
傅峦视线落回饭桌上的饭菜，又问了句：“这些东西里没放药吧。”
傅源蒲皱眉：“她只是给你做了一顿饭，不准这么诋毁她。”
傅峦：“她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没成不代表没做过。
傅峦走了。不顾傅源蒲还想说什么。不顾他今天这招以退为进还想叫谁出来。
他到底没吃上父亲这个身份做的饭。
傅峦开车离家，车子在路上绕了几圈，本来想去公司，但是这一次他连工作的心情都没有。
正月还没过完路上的行人还是很多，最后他把车开去了焉柔家，上楼。
傅峦知道焉柔和林闯去图书馆了不在家，焉妈开的门，问他：“怎么来了？”
傅峦：“过来拜年。”
焉妈笑：“不是拜过了？”
她的笑容温和，就像是将他带大的那些年。
傅峦：“我能在这睡一觉吗？有点困了。”
焉妈看出傅峦心情不好，侧过身：“进来。回你房间去睡吧。”
傅峦成年离家，他的那间屋子没给他动过。
窗外的雪花随风落着，冷风被玻璃窗挡在了外面，有时候傅峦觉得他也是幸运的，在他觉得就要无家可归时还能有去处。
傅峦一觉睡的安稳，醒来时，客厅没人，但厨房有香味。
进厨房，是焉柔在煮面，她回头：“哥，你睡醒了。”
傅峦：“嗯。”
“要吃饭？”
焉柔：“嗯。过年的半个多月好像都在吃鱼吃肉，上顿剩下下顿继续吃，我今晚不想吃肉，就想吃西红柿鸡蛋面。哥，你吃不？”
锅里的水刚刚烧开，冒出的蒸汽在厨房的窗上蒙上了湿漉的一层水汽。傅峦：“嗯。”
傅峦说吃，焉柔就抽了两扎面条，聚拢时，其中一份的最端是五毛硬币大小，另一份是一元硬币大小。
这是妈妈以前就教过她的，通常她吃五毛的量能饱，哥哥吃一元的。
如果都饿了，就再加一块钱。
傅峦站在墙边看着她取面的方法，也看着她敲破鸡蛋放进碗里搅拌，待面煮开时，向锅里加了小碗凉水…
西红柿鸡蛋面煮好，傅峦和焉柔坐在餐桌上吃了晚饭。
饭后，沙发前的电视播放，是个新年节目的重播。
小品中掌声响过，焉柔问：“哥，你心情好点了吗？”
焉柔知道他心情不好，刚回家时就知道，妈妈告诉她了。
所以爸妈要去爷爷家吃晚饭，她找了理由没去。
傅峦：“好了。到家里就好了。”
焉柔：“那你以后常回家来。”
傅峦侧头看她。
焉柔对上他的视线。
傅峦的眉宇英朗，样貌因为立挺，带着自然的威信感。
焉柔想起小时候怕他，和他的气场也有关系，他不如其他的哥哥姐姐那么柔和。
傅峦：“焉柔。”
焉柔应：“嗯。”
傅峦：“说句你爱我，我想听。”
焉柔没反应过来。
等脑袋反应过来时，嘴巴也没跟上。
但傅峦没有等她太长时间，他笑了下，揉她的脑袋。
像是刚刚不过是个逗她的玩笑话。
傅峦：“谢谢你的晚饭，我先回去了，帮我和阿姨说一声。”
焉柔本能反应的点了下头。
回过头时，傅峦离开了。
但焉柔不想让他就这么走，他今天心情不好，她想能让他好一点。
焉柔拿手机，想了想，给傅峦发过去一个动图，动图是个爱心的表情。
几分钟后，傅峦回她了，内容只有三个字，她没说出口的那三个字。